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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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一天,宫城就对学校的同学和校长,甚至是锈迹斑驳的侧门,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老师都是一本正经,学生都是灰头土脸,穿着一样的校服,泡在夏秋膨胀潮湿的空气中,等待着天花板上悬挂的电子设备发号施令,接着,就是寝室、食堂、教室,三点一线,永不终止。
无聊之极!
然而,最无聊的,竟是他的同桌,那个一声不吭的人,总是冷着脸,好像泥塑石雕,一块顽石,内心和外表,全是石头。装作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
现在的宫城当然不会明白,冉霖铃，是一只把自己囚禁的鸟,既不报时,也不奋飞,一定忘记了自己是一只鸟吧。
听说要军训,冉霖铃醒得很早,抹黑悄悄下床,穿上鞋,轻手轻脚开门,走进黎明前的黑暗中。
学校当然不会有人在这个时间段起床,除非梦游。
初秋的红叶正在着色中,承受灰黑的天幕,变成了暗紫色,远远看去,就像一堵古老的梨木屏风。
冉霖铃张开双臂,惬意地抬起头,他为这个孤独而又自由的时刻感到满意无比,任风钻进他的袖子,吹鼓薄薄的衬衫。
只是被风吹久了,他全身冰冷,稍稍走一步,就震颤一下,看着慢慢升起的太阳,他揉搓了一遍僵硬的四肢,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正在匀速朝自己靠拢。
学校的体育特长生,都会早起跑步锻炼身体,一个人来了,接着就会有一大拨,冉霖铃赶紧跑回寝室,坐在床上,捂住嘴巴无声地喘气。寝室里的人还在睡觉,在这个时间紧凑且压力无边的高中年代,每一分钟休息都无比重要,受到每个同学的重视。
早自习前,同学们陆陆续续来到教室。
大家三两成伴,讨论着接下来的旅行,虽然每个人都知道军训是劳累辛苦的,但他们的表情任然是埋怨且憧憬。
这个班上,似乎只有两个人对这件事不感兴趣,一个是翘着二郎腿看着窗外,百无聊赖的宫大少爷,另一个就是埋头不语,沉默地翻看着英语课本的冉霖铃。
这两个非常不和谐的组合,现在的表现却略微相似。
两个女生手挽手来到教室,脸上挂着明朗的笑容,但看到窗边的那两位,笑容瞬间变得阴森可怖起来。
“你快看！快看那里！宫城在盯着小冉冉看呢,你看那眼神,直勾勾的,哎哟哟~~”
“哇哇哇,好有爱,快拍下来!”
一女生掏出手机,对着他们,环顾四周后悄悄咔擦了一张,然后迅速收好,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有这样一句话: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我明明是在看风景,其他看风景的人却硬说我在看你。
打了预备铃后,班主任踩着时间点进来了,冉霖铃抬起头,认真地听班主任讲关于军训的事。
心不在焉的宫城坐不住了。
他东张西望,侧过头,看到冉霖铃坐在窗边,阳关一个劲儿流泻在他的额头、眼睛、鼻梁和面颊上面。黑色的制服和黑色的秀发,只有中间的那张脸是白皙的。
宫城越发地不爽起来,他抬起手臂,鬼使神差地在冉霖铃背上拍了一下。
冉霖铃大大打了一个哆嗦,惊憷地转过头,看到宫城皱着眉头的脸,微微张张嘴,又闭上,神色恢复了平静。
宫城十分不满意,他以为,身边这个人会骂他几句,或者还手也敲他一下,这样一来,他就有机会和他继续闹。其实，他是想看看这个人不为人知的一面。
可结果是背道而驰。
宫城第一次有了疑问,为什么这个人那么不在意,或者是,不屑一顾。
这时候,从门口冲进来一个不明物体,敞开的外套因为他的快速奔跑而高高飞起,就像出海的渔船上鼓起的屋形的帆。
他环顾教室,甩甩根根倒竖的头发，直直朝宫城奔去。
“开学也不说一声,还当不当我是哥们儿!”十足气愤的语气。
宫城哼了一声:“你不是在瑞士度假吗？”
宫大少爷的意思是:我哪有那个闲心去管你,你就应该自己好自为之。
班主任看看这个浑身奇装异服的小子,摇了摇头,招呼道:“何浩!你再不给我安静就滚出去!”
这位名叫何浩的朝着老师讨好地笑笑,转而又苦恼起来。
这时，前门来了个西装革履的人，翻开手里的文件夹向班主任比划着，像是有很重要的事，班主任说了一下纪律，跟着他出去了。
“这不没位置了不!”
宫城听到何浩的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身边存在感等于空气的人说:“你,起来。”
宫城确信，自己这么没礼貌地对他说话，他铁定会生气。
可是，他还是太不了解冉霖铃了。
冉霖铃看看何浩,收拾好东西,轻轻站起来,靠在身旁的窗户上,纤细的手腕拎着沉重的书包,指节有些泛红。
班上的同学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角落。
何浩急道:“不不不、你先坐下,我站着就是。”
宫城突然发现，自己竟会变得这样幼稚，摇身一变成了欺负同学的恶霸。他瞥了何浩一眼，意思是你千万别听我的！
可何浩哪里明白这些，他赶紧嗵的一声坐在冉霖铃的位置上,既无奈又羞愧，满脸通红地向冉霖铃道歉。
书包实在太重,冉霖铃手酸,于是就把它抱在怀里,听到何浩在向自己连连赔不是,他露出一个自以为有好的微笑:“没事的。”
这是宫城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清脆干净,丝毫没有男生变声期后的沙哑粗糙。
冉霖铃说话声音虽然小,但听在宫城耳朵里,就是觉得很不爽。
于是,冉霖铃就这样站着,高瘦的身躯,贴在蘸满阳光的窗边,外面树叶沙沙作响,有一种抒情的美丽。
老师回来把所有东西交代完,就领着全班人马浩浩荡荡奔向前往军训基地的大巴车了,冉霖铃揉揉微微酸痛的小腿,看到班上人都走得差不多才跟上。
“同学,你那么多东西,我帮你分担一点。”
不知从那条缝隙里蹦出两位女生,笑盈盈地迎过来,一伸手就拽住了冉霖铃的行李,然后毫不费力地扛在肩上,迈着小细腿,大步流星地朝着停车的地方走去。
冉霖铃呆呆地看着被被子撑得鼓鼓的大袋子,心里诧异道,现在的女生好厉害。
到了车上,冉霖铃故意挑了一个靠后的位置。
大巴车车身长,越靠后越是颠簸。
一路上,何浩叽叽喳喳个没完,但宫城却一句话不说,撑着头,看着窗外。
天空浓云攒聚,晦暗的边缘金色闪亮,比起城市的灯红酒绿、光怪陆离,远郊倒是朴实舒心。
“宫城,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何浩突然拍拍他的肩膀,宫城回过头来,迷茫地点点头。
“所以,你不该那样对待他,你平时不会这个样子的。”
宫城哼到:“那人做作得很。”
窗外突然开始下雨,雨点扑击着玻璃窗,奏出混乱嘈杂的交响乐,留下一条条晶亮的水痕。
从小一起长大,何浩太了解宫城的性格,今天那个人不知是哪里惹到了他。
何浩心里嘀咕。
十几岁孩子的自豪,应该是轻松的,明朗的,历历可见且璀璨夺目,如果变得小气、斤斤计较,那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既然下着大雨,那今天的训练自然而然取消了。学生们有了足够的时间来整理行李、适应环境。叽叽喳喳，打打闹闹，四处洋溢着青春活力。
男孩子都是大大咧咧且开朗活泼,军训的地方,一个寝室有十几号人,大家瞬间就开始呼朋引伴、称兄道弟。
对于性格内向的冉霖铃,这群富有同情心的大男孩儿是格外照顾,当然,这也有让霖铃长相清秀的原因。
“小冉,走,我们去打球!”
冉霖铃望着噼里啪啦的窗外,疑惑地说:“下雨呢。”
男孩儿们似乎早有准备,带头的拍拍自己的胸脯,自豪地宣布说,他已经发现了一个室内篮球场。
篮球冉霖铃根本没有摸过,他以前在学校处处受人排挤,哪里有机会参加这种奢侈的活动。
几个人见冉霖铃面露难色,想他多半是身体不舒服,便招呼他好好休息,哥几个去玩了。
诺大的寝室，就剩下冉霖铃一个人,他刚躺下准备睡一觉,就听到有开门声。
何浩眉开眼笑地拉开门,但看到空荡荡的寝室,心凉了一大截。
“这几个兔崽子,死哪里去了!”
冉霖铃对开朗活泼的何浩很有好感。
“他们去打球了。”
冉霖铃站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应该招呼何浩坐下,便立在原地。
“哎!是你我正想对你说,今天的事儿,真是不好意思,我家成成脾气忒奇怪了。”说着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抱怨道:“我也经常被他欺负!”
冉霖铃被何浩那副夸张的样子逗乐了,笑笑说:“没关系的,我不在意。”
何浩猛地一拍手,大声吼道:“就喜欢你这种性格!耿直!”
等到何浩走后,冉霖铃是再也睡不着了,他拿起装水的杯子,准备去打点热水,自己身体偏寒,下雨潮湿,要是生病就麻烦了,自己连吃饭的都不够,哪有钱去看病买药。
宫城走出寝室,不耐烦地四处看看,何浩这人不知到哪里疯去了,半天不见踪影。
何浩是没找到,却看到一个自己讨厌的身影轻手轻脚地从走廊那边过来,纤细的五指紧紧握住一个用得很旧的杯子,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眼看着就要擦肩而过,宫城心中窜起一股无名火。
“停。”
宫城伸手抓住那人的胳膊。
冉霖铃淡淡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人。
宫城发现,自己拉住他,却不知要干什么,总不能就这样僵持着吧。
“你去,帮我买包卫生纸。”
宫城随口说了一句，刷刷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鲜红的毛爷爷,故作镇定地递给他。
冉霖铃拿了一张,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宿舍大门走去。
直到冉霖铃走出去了,宫城才发现,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而冉霖铃,除了一个破杯子,其他什么也没有拿。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