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若桃李》Veramini

1、初到顾家

　　我初到顾家的时候，十七岁，正是岁月静好的年纪。
　　只是从那时起，年少的任性时光与伤时悲秋的小女生情怀一去不返，我告诉自己，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那个天真烂漫被所有人爱着的苏华若，我是顾华若，理应变得如这个姓氏所代表的一样冷漠自私一些。
　　B城的盛夏永远来得热烈奔放，这个热闹的城市我来过许多次，只有这次感觉到些许悲凉。在车上，我的目光不自觉的去追随窗外逝去的风景，川流不息的人却没有一个我熟悉的背影，呼吸不自觉地变得滞涩。闭上眼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终究，所有的失落只是化作唇边一抹微笑，哥哥说，总笑着的人，要么是温暖至极，要么是城府至深，华若，在那个地方，你至少要学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一路上车开得平稳，等终于停下的时候，我嘴角的微笑加深。
　　车门缓缓打开，夏日的热气涌入开着冷气的车内，一双修长的手伸到面前，很是绅士。慢慢把手放上去，下一刻便被人轻轻握住，抬眼看见那个少年面容美好，温润如玉，冲我微微点头，“你好，我是何景行。顾爷爷他们去看安翔了，所以我来接你。”
　　我看了看眼前的别墅，有些旧但很漂亮，这就是以后我要生活的地方吗？
　　我千里迢迢而来，却只有个外姓的人相接，是要给我个下马威么？也是，在我那般闹过之后，我的爷爷大概不会喜欢我这个被流放在外多年的孙女，想要磨磨她的棱角了。
　　回头对还坐在车里的司机说，“能帮我把行李拿进去吗。”
　　那人赶紧下车，倒是旁边的何景行笑出一声，说我来吧，便领着我进了屋。进了屋他反倒有些尴尬了，摸了摸头道：“我不知道你的房间在哪。”他扬声喊了一声“陈婶”，一个年过半百，头发有些花白的阿姨便跑了来，“哎，景行少爷你怎么没去医院看安翔呢，他一直盼着你去看他呢。”
　　“华若今天回来，我要接她啊。”
　　仿佛才看到我似的，她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老爷并没有吩咐苏华若的房间，不然等老爷回来吧。”
　　何景行看了我一眼，说到“也好，先歇一歇，不用辛苦地马上收拾行李。”
　　“不辛苦，只为你觉得委屈，接了这么件苦差事。”冲他笑笑，“你是要回去还是在这与我一起等爷爷。”
　　“我陪你。”他说。
　　总觉得他的眸光深深，带着若有所思的意味。
　　但，那又如何呢。

　　我和何景行等到下午四点，他们一行人才回来。我们本坐在沙发上说着话，听见声响，便立刻站了起来。我看向进门的人，走在最前面的老人头发已近全白，却依旧可以看出身板硬朗，他身后的妇人看起来很是年轻，气质高贵，只是眼圈微微红着似乎十分憔悴，想来这应是我未谋一面的母亲，她的身旁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年纪与我相仿，此刻她正微皱着眉头扶着妇人慢慢走进来。
　　“爷爷。”我走过去，“我回来了。”
　　老人看向我，却不作声，我只平静的与他对视着，身后的妇人却早已忍不住，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明天便去医院吧。”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是微微一笑：“母亲，我明天便去医院，您放心好了。”
　　老人这才重重“哼”了一声，“随我到书房去，我有话对你说。”
　　跟着爷爷上楼，回身看见何景行和那个女孩子都看着我这边，我点了点头，何景行的眉头似乎微微皱了起来。
　　书房内，一进门爷爷便拿出一根拐杖狠狠打在我的腿上，一个不稳，我跪在地上，咬紧了牙缓过一阵疼痛我挣扎着又站了起来，爷爷接着又挥来一棍，骂道：“孽子，还敢站起来。”
　　”你的哥哥现在躺在医院里受着病魔折磨，你倒好，回来的日子拖了再拖，还敢以死相逼，心里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他反手给了我一掌，我自小哪受过这般折辱，只觉得头晕目眩，心里翻江倒海。
　　他拿着拐杖”咚咚”槌了地几下，似乎还不解气，又狠狠打在我的背上。喉咙微甜，骨头要断了一般，眼里的泪水却迟迟不肯落下。
　　临来前，哥哥一再嘱咐我说，华若，刚去了他们定不会如我们这般待你，忍忍便好了，他们终究是你的亲人啊。
　　在他们一遍一遍催我回来甚至后来想要强行绑我回去的时候，我便知我要进的这个家门多么冷漠，但还是没料到第一天便是一顿暴打，仅剩的一丝期盼也湮没殆尽。我抬眸看着他，眼里是满满的倔强，他又举起了拐杖，却不知怎么的又放了下去。
　　”跪着，不准起来。”
　　闭了眼睛我深深吸了几口气，却依旧压不下心中的愤怒，胸口憋着的那口气令我浑身微微颤栗者，我缓缓站起来，却不禁晃了晃，慢声道：”我一跪天地，二跪父母，却不知今日为何要跪。”
　　“好个伶牙俐齿。”爷爷的拐杖又朝我挥来，我伸手接住，手心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我扯出一个讽刺的笑：”爷爷，你或许不知道我从小身子不好，你再打几下，不用我以死相逼说不定就真的死了，您不疼我也该想想躺在病床上的大哥才是。”
　　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凌厉，连说了三个“好”字，大概是气极了。
　　我却不肯住嘴：“爷爷既然早就盼着我来，就该早早把我的房间准备好，我是不睡客房的。”

　　是夜，我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