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陆千然

3、2

　　回到公寓时已经很晚了，三个人都忙了一天，沈心细心地为柠一放好热水，唤她去洗澡。柠一从卧室出来，一边打哈欠一边往浴室走，还不忘甜甜地笑着说，“谢谢小姨。”
　　沈心站在门口看着柠一姣好的睡颜，即使看上去那样娴静温柔，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从身体深处涌出的疲倦，她轻轻叹息一声，带上门走了出去。
　　沈骏正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抽烟，沈心看着他的背影，不满意地皱皱眉，上前毫不客气地夺走他手中的烟，沈骏无奈，“心儿……”
　　沈心瞪他，“都说了多少次了，这对身体不好，怎么就是不听。”沈骏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投向远处，沈心知道他工作很累很忙，实在是压力太大，才会抽烟解解乏，看着他有些落寞的侧脸，她有些不忍，还是把烟递还给他，他转头看了一眼，还是摇了摇头。
　　夜深了，他们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立在夜风中，任思绪飘向远方。
　　周家豪有事已经先走了，只剩卫少阳和许世楷在那里闲聊，卫少阳还很是兴奋，对刚才那个白衣女孩赞不绝口。
　　许世楷貌似不经意道，“既然这么感兴趣，怎么不去打听打听？”
　　“Kim那只怪物八成不会说。”卫少阳有些垂头丧气，许世楷来了兴致，“怎么，还有人敢不给你卫大少面子？”
　　卫少阳瞥了他一眼，慢悠悠道，“这酒吧的主人Kim脾气古怪，以前也有这样一上台就及其轰动的，但他都会把人家保护得好好的，况且人家一女孩儿，哪会让你打听到？”
　　许世楷有些不以为然，“他这来头能有多大。”
　　卫少阳摇摇头，“说出来还真吓死你。”许世楷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卫少阳低声一笑，“这可是独家机密。即使是南宫胥，也要尊称Kim的老大一声大哥呢。”
　　“哦？”许世楷有些诧异，“有这种事？”
　　“那你可就别管了。只是听说当时这南宫玄对家里的事不感兴趣，南宫老爷子也就同意了，所以他弟弟南宫胥也就上去了。”
　　许世楷对这种事情也不是太有兴趣，也就没追问下去。几杯香槟下肚，现在肚子里已经烧起来了，他以前也不会喝酒，最近两年才开始接触，每次出去应酬都喝得几乎吐血，不过在酒吧喝酒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他有些疲倦地眯起了眼睛，看向舞台。舞台上那道白色的倩影早就不见了，可他却感觉她的脸愈发清晰地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连带着她婉转的嗓音，也在他耳边，挥之不去。
　　没想到第二天竟然又看到她了，他有些诧异地多看了几眼，袁丽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偏头微微一笑，恰好阻隔了她的目光，“走吧，还是老位置？”袁丽莎往他胳膊上靠了靠，甜甜的笑着，“听你的。”
　　两人坐到窗边，餐厅的经理赶忙迎上来，满脸堆笑着还没开口，袁丽莎不阴不阳地瞥了他一眼，万经理有些尴尬，许世楷无所谓地笑了笑，万经理只好走开了。
　　“哼。”袁丽莎轻哼一声，许世楷无奈，她就是这么记仇，不就是上次来这里别人上错了一道菜么，她竟然气得和waiter大吵，经理亲自出面她还不依不饶。
　　吃完饭许世楷的脸色比进去时更差，一顿饭基本上没怎么吃，看来又要让张澜给他买份外卖了。
　　朝门口走去，他的目光又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看去，她已经不在那了，他自嘲一下，她怎么会还站在那呢，看来自己真是傻了。
　　“楷……”袁丽莎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柔情款款地看着许世楷，他挑眉看着她，这个女人又想耍什么花样？她有些羞涩地低了低头，又开口道，“我爸让你晚上去家里吃饭呢。”
　　他心思转的极快，看来袁洪涛这老狐狸要逼婚了，一股厌恶袭上心头，厌恶眼前的女人，更厌恶自己。
　　他眉目舒展，微微一笑，“我知道了。”袁丽莎一脸欲语还休的模样，许世楷很怕她又一不留神就亲上来，似是不经意地把她推开了一段距离，“我送你回家吧。”
　　坐在办公室里，竟然还走神了，那张温婉的睡脸忽的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脑海中，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开始有些好奇，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下班时路过那家花店，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注意过这里，却因为上次在这间花店看到她，所以格外留意。
　　渐渐驶近那里，他鬼使神差般地将车放慢了速度，后来干脆把车停到了酒店那边。
　　又走到那家花店门口，他抬头看了眼木质的牌子，一种似乎有些熟悉的安心感占据了所有的思绪。他笑了笑，推门而入。
　　里面还是和上次一样充满馨香，凉凉的空调风吹散了身上的燥热。他四下看了看，只有几个人在看花，却没看到她的身影。
　　他有些犹豫地往前走了几步，恰好看到有人抱着一大束白玫瑰从前方走过来，她正低着头，其实许世楷并没有看清楚她的脸，但却不知道为什么，那样肯定就是那个女孩。
　　直到察觉前方的路被，你也不小了，业已经立了，这挡住了，颜柠一才抬起头，原来是挡到顾客的路了，她微微一笑，很有礼貌地推到了一旁，看到她的笑容，许世楷有些愣住了，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她，她却是很漂亮。
　　白瓷般的肌肤晶莹透亮，或许是因为刚刚走了段路，淡淡的粉色在脸颊上晕开，她的眼睛好美，微长的睫毛柔柔地卷起，明亮的眼眸似乎有清澈的湖水在流动，红润的丰唇也因为微笑而微微翘起，十分甜美可人。
　　许世楷对他笑了笑，“你好，我要订一束红玫瑰。”
　　“好的，请稍等。”柠一朝他点点头，然后转身去把白玫瑰给了同伴，又去给他挑红玫瑰。她的声音很动听，如同那晚听到的歌声，通透的似乎能直到人的心底。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久久不肯挪开。
　　走进袁宅之前，他深吸了一口气，真是让人烦躁的日子。刚进门，袁洪涛和丽莎的妈妈就很热情地迎上来，“袁伯父，袁伯母。”他礼貌地打着招呼。
　　袁洪涛拍拍他的肩膀，笑得很开心，“世楷啊，你也算是临危受命，这两年，你的成就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大家都说这许家的二少爷，不仅能玩艺术，还能打商战，可真是少年英雄啊，哈哈……”
　　许世楷谦逊地笑道，“袁世伯过奖了，我们这些小辈，只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真正的英雄，可是您们。”
　　袁洪涛笑着摇摇头，“世楷你不必过谦，厉殷兄真是有福气，两个儿子都这么出色。”世楷的眉梢跳了跳，袁洪涛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就止住了，转了个话题，“世楷啊，你已经立业这么久了，也是时候操心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吧。”
　　说话时目光不经意间飘向自己的宝贝儿女儿，袁丽莎依偎在母亲身旁，满含期待地看着许世楷，同时也隐隐的担忧，她不是不知道许世楷并不喜欢他，可她喜欢他啊，一喜欢就是这么多年。
　　许世楷眼角瞥了眼袁丽莎，她眼中的期待他不是看不到，想到老爷子的命令他就头疼。
　　他笑了笑，“袁伯父，成家是早晚的事，不过您也清楚，兄长过世三年未满，我并不想急着结婚。”说着还歉意地看了看袁丽莎，“希望伯父能够理解。”只有他自己知道，说这番话的时候，喉头是怎样发紧。
　　袁洪涛倒是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无限感慨道，“世贤的事情，我们都很遗憾，早就听说你和世贤兄弟情深，果然不假啊，想来你以后也一定会对丽莎好的。”
　　许世楷点点头，看向袁丽莎，袁丽莎原本已经委屈地小脸都快皱起来了，察觉到许世楷在看她，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管是借口也好，兄弟深情也罢，他总是还会结婚的，这样她就会有机会，不是吗？
　　刚跨进大门就看到父亲正坐在那里等他，许世楷顿觉头痛不已。他认命地走过去，他知道袁洪涛是断然不敢在父亲面前提他拒绝结婚的理由的，这也是最后的挣扎了。
　　他走到许厉殷身旁，恭敬地道了声，“爸，我回来了。”许厉殷抬头看了他一眼，犀利地目光让许世楷很是不舒服，“去袁家了？”“是。”
　　“你还是不打算结婚？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是不是一件事都不肯依我？是不是故意让我不顺心？”面对咄咄逼人的父亲，许世楷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了，他猛地抬起头，轻蔑地看了一眼叱咤风云商场几十年的父亲，虽然心有不忍，却还是轻哼一声，拂袖而去，气得许厉殷在后面大吼，他大步流星地出了门，丝毫不管传来的阵阵咳嗽声。
　　白亮亮的月光直直地照在许世楷脸上，他终于可以卸下带了一天的面具，浑身的疲倦逼得他微闭了眼眸，他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掏出烟来点着，却没有吃，而是放到了眼前的墓碑旁。
　　他凑近了些看，墓碑上的照片更加清晰地出现在视野里，他还是和两年前一样，那样沉稳，面无表情却给人一种莫名的震慑力。每次看到哥哥，他都很开心，哥哥在外人面前是那样严肃，但在他面前，总是相当和蔼，包容他的一切，支持他的梦想。
　　哥哥很喜欢他的笑容，他很想笑出来，这次也一样，可惜努力勾了勾唇角，最终还是没笑出来。
　　清冷的月光流淌在黑色的墓碑上，宛若一层薄的透亮的轻纱，不知怎么地，他又想起了那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
　　在山上待到半夜，他才驱车回了自己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