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山水间》一茶顷

22、荒坡竹海

　　篱笆墙外，银色的月光给那一排栀子花镀上了一层神秘的银，又有几天没有浇灌那稀释了的诡异液体的栀子花上，那浅绿色的小光点又少了，稀稀拉拉，倒是有些像没有月亮时候天空上稀疏的星光。
　　许盈用手电照着亮，避开了各种障碍物，蹑手蹑脚地找到了旁边杂物房门口摆放的大塑料喷水壶，在水龙头下灌了大班湖水后，伸出右手中指放在壶口，滴进去了两三滴那液体就盖上了盖儿，轻轻摇晃几下，这才拧着壶又蹑手蹑脚走向了篱笆墙。
　　果不其然，喷了那稀释过液体的水，没过五分钟，栀子花上那些已经稀淡的浅绿小光点拥挤起来，在上面盘旋几圈后，蜂拥向站在一旁的许盈……若是此刻有人目睹，就会惊奇地看到月光下的许盈，整个人散发着一层浅绿色的光芒，非但没有显得惊悚，反而让人误觉得是哪里钻出来的森林精灵一般。

　　对要不要坚持弄苗圃的犹豫间，又过去了好几天。
　　包玉敏带着包爷爷在周末的时候，也来过了一趟许盈家，并去看了一遍许盈家的那片荒地。
　　许盈陪着一起去的，留下许爸爸许妈妈在家里翘首等待，心里十万分的着急，唯恐包爷爷一句“土壤不适合栽种植物”把他们一家所有的希望都打入泥泞里。

　　包爷爷在许盈的带领下，先是下了黑水湾，然后顺着黑水湾河畔斜着往墨桐山爬，走了一遍许盈家那片荒坡的同时，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弯腰抓一把地上的泥土，嗅一嗅，捏一捏，然后递给包玉敏。
　　包玉敏背着一个背包，在接过爷爷递过来的土壤时，小丫头一反平日跳脱的性子，表情严肃认真地蹲在地上，从包里拿出一些瓶瓶罐罐……先倒出矿泉水瓶子里的水，把放在塑料杯里的土壤稀释后，拿出PH值检测器，就地检测土壤的PH值来。
　　看着孙女这样认真的态度，包爷爷不由得也露出了满意的神情，那满意中带着的骄傲，让许盈都有些不忍直视……包爷爷真的是一个疼爱孙女的中国好爷爷。
　　其实包爷爷年纪并不大，今年也就六十有六，许爸爸比他才小上那么几岁而已，不过包家几代人都比较早婚，这不，包玉敏这个孙女如今都二十了。相比较还未结婚的许盈，包爷爷心里觉得：早恋什么的，只要有结果，似乎也不用太阻挠。

　　等包玉敏在小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一阵，最后把工具一一擦干净，收入背包里后，这才站起来，拿着笔记本给包爷爷汇报得出来的一些数据。
　　许盈对包玉敏报给包爷爷的专业术语，犹如听着天书，那茫然的表情让包玉敏顿了顿，换成了“通俗易懂”的话，再把那些数据给包爷爷报了一遍。
　　总算是听懂了的许盈，这会儿不由得紧张地看着包爷爷……土壤酸碱度什么的许盈搞不清楚好坏，但是包玉敏说的这边土壤有机质含量高，土壤层虽薄，由于地质的奇特，倒也不会出现严重土壤流失的现象……这些话，听着就是好消息。
　　听完包玉敏的检测报告，包爷爷扶着一株低矮的灌木丛，坐在了一块裸露出土壤的干净大青石上，眯着眼睛想了一下，扭头对许盈道：“丫头，也多亏你没有蛮干，你家这片育苗是不可能了，不过怎么就不试着种些果树呢？这么荒着，实在太可惜了。”
　　一直以来许盈都喊包玉敏“小丫头”，这会儿被包爷爷喊“丫头”反而让她一愣，不过却也没有略过包爷爷的问话，斟酌了一下，许盈整理好了思绪，把后背湾这边的情况给包爷爷说了一遍。
　　包爷爷摇摇头，叹息道：“还是穷惹得祸，人穷了，做什么都畏首畏尾，唉！”

　　包爷爷说的是实话。
　　早几年，在承包制盛行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承包过周围的山什么的，也有的村子一村人试着在山上种过果树，想要植一片能为贫穷的山村带来经济效益的果林。
　　不过，想象是美好的，结果却是悲惨的。
　　据说那个要栽种果林的村子，由于没有专业人员的指导，那一片山的巨资果苗下去，两个月后，收获了一山的干柴——果苗全部死了。
　　失败的结果的惨重的，为了偿还当初买果苗借的钱，那个村子现在基本空了。为啥？全部都出去打工赚钱还债啊！
　　当然，许盈所在地区很少有种植果树的，因此稍微好一些的水果在这边都挺贵，基本都是外地过来的……这样的空白就是商机，就算有前边那个村子来做了最坏的示范，但是也不乏还有人愿意冒一冒险，毕竟利益面前，巨大的风险也是一种巨大的收益的前兆。
　　可是，不管如何，基本上在梨花镇这边，哪家想要种果树造果林，那就等着倾家荡产的传言还是流传开来。
　　这会儿包爷爷这么一说，许盈心里嘀咕的同时，也有小小的惊喜，因为一开始，她就想要种果树，不过没有包爷爷说的整篇荒坡都栽果树的宏大想法而已。
　　看着许盈在自己的建议后，站在一边默默地沉思，包爷爷也知道这些年梨花镇那些传言，又看着孙女眼巴巴盯着自己的眼神，包爷爷叹了一口气，道：“这样吧，丫头，咱们去跟你父母好好商量一下，要是你们家决定栽果林，老头子我现在倒是能帮上一些忙。”
　　由包爷爷出面，那当然是好事，许盈求之不得，连忙带着包家祖孙二人掉头下坡准备回家。

　　不过，三人一下坡，站在黑水湾河滩上的时候，包爷爷顿足了脚，盯着黑水湾对面那片竹海，不走了。
　　包玉敏还没出声询问爷爷在看什么，包爷爷就转身，有些激动有些怀念地对着许盈问道：“丫头，这片竹林应该就是那片当门山竹海的南端吧？”
　　许盈不知道包爷爷为什么这么问，不过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无边无际的竹海地图，确实墨桐山就在竹海南边，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自家方向的墨桐山，道：“这是墨桐山，地图上确实在竹海的南边。”
　　包爷爷也点点头，有些缅怀地说：“岁月不饶人啊，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当年我来梨花镇的时候，被这一片竹海惊得一愣一愣的，还闹了不少笑话呢！”
　　说着，包爷爷也说了一些包家的闲话：包爷爷家说起来并不算是本地人。当年上山下乡的时候，父母早亡的包爷爷和兄长一起下放到了这边。对于一向见惯了把竹子当观赏物种在花园里的包爷爷，当时看到一整片的竹海那种惊奇，无法言喻。而后，兴许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包爷爷兄弟俩都在当地遇上了心仪的姑娘，再也没有回去大城市里，而在本地安家乐业，繁衍生息。

　　闲话着，三人回了在半山腰的许盈家，再次从半山腰俯瞰那一片竹海，包爷爷心生羡慕地对迎出门的许爸爸说：“这里虽然穷，可是这里的风景却是现在好多有钱人想出钱都买不来的。”
　　许爸爸可不懂包爷爷这些话里的意思，只觉得包爷爷是说话宽他的心……不同于许盈，许爸爸可是认识包爷爷的，于是，恭恭敬敬地把前县长迎进了家门。
　　至于包爷爷后面跟许爸爸许妈妈说的应该可以在荒坡种植果树的事儿，一开始许爸爸许妈妈果然犹豫不决，都觉得栽几棵果树没所谓，要是种一片果林……太为难了。
　　好在包爷爷把跟许盈说过的帮助又说了一遍，许爸爸和许妈妈相互对视了一眼，有些心动，却还是压制下来，决定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在许盈家吃了一顿纯天然的农家饭后，包家祖孙在天空还大亮的时候，赶着时间就离开了后背湾。
　　前脚包家祖孙一走，后脚许盈就被许妈妈指使着给两个舅舅打了电话——让大舅二舅明天过来一趟，有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