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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三十七 此后有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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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西大阪腔大大咧咧地插进两人中间,喊道:“哟,兰,真是好久不见了!”
“服部,你先把小原易抬出去吧。”新一的眉毛不自觉地抽了抽,看向服部的脸色有点阴沉,那表情的意思就是——你到底会不会选时间看脸色再打招呼啊?!
“阿呼~~某人吃醋了?”一脸的戏谑意味。
“才、才没有!话说服部~你是想和叶知道你的初恋情人是谁么?我会很乐意告诉她的……哼哼”
“那什么,我忽然想起来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就先走了哈,兰,改天见!”服部和一个警察一起抬起小原易就奔了出去。
“噗哈哈——”兰掩嘴笑道:“服部还是没变呐!”
新一说:“反正这边也没我们的事,先走吧!”
“嗯”兰转头喊陌,“陌,和我们一起出去吧”
三人向着屋外走去,陌看着新一和兰两人并肩而走的背影,隐隐的温暖却让他觉得心脏微痛。
看着周围正在忙碌着收拾现场的警察们,他觉得恍然——好像,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不被需要的。不过,也早就应该习惯了。
游离在人群之外的人就是我吧……陌。陌生人。路过的人。只是路人。
这时听身后好多个欢愉的明显放松的声音说着“哈,总算拆除了!”之类的语句。
陌的心情平静无波,丝毫没有因为这些话而感到欣喜,反而感到无穷尽的迷茫。
现在小原易已经被警方控制住了,也算是复仇了吧。当初和警方合作的前提就是一旦这件案子结束,自己便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再与案件无任何关系。
那么接下来的自己要做些什么?
九年的信念一瞬间消失无踪,没了目标的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摇了摇头,陌的脚步因为轻微的“嘀——嘀嘀——”而一滞,随着轰然巨响,强烈的气浪裹挟着火热的光亮从四周叫嚣着扑来。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他下意识地向兰扑过去,企图用自己的身体为那个女孩撑起一张狭小却安全的保护伞。
“快跑!!!”混乱中,有人这么喊道。
同时陌也看到,已经有一个男孩拥住了她——新一早已将兰纳入自己的怀中,紧紧地不遗余力地抱住她。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连他自己也无法想象的决定,在短暂的千分之一秒内。
他用力地将新一和兰护在身前扑向了门外,只是短暂的一瞬间吧,可那一瞬间里发生的事情却变得很漫长,横亘在兰和新一未来很长的一段岁月里,挥之不去。而那个难以磨灭的印象,是满身血污的陌。
在震痛耳膜的爆炸声之后,四周一片死寂,唯一剩下的声响可能就是火焰燃烧着房屋发出的火星爆裂声。
兰看着身边新一苍白的脸有些愣怔,一时间难以反应,头上方一滴一滴鲜红色的液体却让她瞬间清醒,然后浑身血液倒抽,冰凉一片。
她艰难地转头看向陌,他的嘴角轻抿,正含着淡淡的骄傲的微笑,抑制不住的血从嘴边滑下,慢慢地在地上积聚成一小滩。
万分刺眼的红色。噩梦般的颜色。
兰无措地闭眼,偏头看向新一,很显然,他也看见了,而这一切都不是假的。
两人将陌小心地扶着坐起,而他似乎连坐着的力气都丧失了,惨白的脸上却始终是那般自然地笑容。兰将陌扶靠在自己怀里:“你还好吧?”托着他肩背的手触摸到一片湿濡,颤抖着、颤抖地不敢去看……
她知道那是血,若然看了就一定是满目的猩红。她不愿意。
陌抬手去捂兰的眼睛,轻笑道:“我现在的样子好像不太帅呐,别看。”
“……谢谢你,陌。”
“很骄傲啊,总算没让母亲对我彻底失望,真的……再没遗憾了……”他笑得温润,如冬雪初霁般,嘴边的殷红形成了一种令人心痛的美感。
兰哽咽着:“你的母亲一直以你为骄傲啊,她要你好好的活下去,你不会死!新、新一,打电话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新一撇开头,表情沉重:“手机在刚才的爆炸中毁坏了,现在……只能等待救援。”
兰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滴进了陌的嘴里,他笑:“眼泪原来是没有……没有味道的……”她不忍心,亦无法再接下来的话,眼泪本是咸的,而他却满嘴是甜猩味,自然再尝不出眼泪的味道。
她侧头看向新一,似乎只要这样就可以没那么痛。“新……一,你怎么了?”她才发现新一今天穿了平常很少穿的黑色衬衣,有液体浸湿了他的衣摆滴在了地上,而地上已有了一小滩红色。兰大惊失色下,颤抖着手想要揭开新一的衬衣,心里已有了一个残忍的答案。
“别看。”他按住了她的手,她固执地,缓缓揭开,于是只剩下触目惊心。她怎么忘记了呢,离新一受枪伤才不过四天而已!
他的腹部包裹着厚厚的纱布,鲜血早已渗透、染红、沾染着黑色衬衣……他的脸色苍白异常,嘴唇已是灰白,兰心里大恸,说不出话。新一轻柔地擦去她的眼泪:“别担心……”掩不住的虚弱,他缓缓向后倒了下去。
“新一……新一!”她推了推已昏迷的新一,他毫无反应。低头,怀里的陌已经含着笑闭上了眼睛,身体似乎渐渐冰冷。
“……”抬起眼帘,面前燃起的熊熊大火带走了陌心爱的一切,也带走了屋子里数名警员鲜活的生命。
前一分钟他们中的有些人还在笑着欢呼,后一分钟却已魂归天国,尸骨无存,人生的无常,她好像终于理解,却痛不欲生。呆看着眼前的一切,脸颊冰凉一片,大脑一阵晕眩。
还是有警员逃了出来,可是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消失的生命在仍然活着的人心中印刻下难以磨灭的痕迹,那是疮疤。
这是一场战斗。一场可以称之为惨烈的战斗,那是流血的战斗。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的声响渐渐远去,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短短的时间里,她经历了生离死别,大喜大悲,现下也没有更多的力气了。
当看到服部匆匆而来的脸色,他摇晃着她的肩膀喊她,兰动了动嘴唇:“救人。”就晕了过去,眼角还挂着惨然的泪滴。
服部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他不过才离开那么几分钟而已,天翻地覆。他和另一个警员抬着小原易走在半路上,忽闻冲天巨响,心里慌乱惊惶,就连忙原路返回。看见的只是兰空洞的眼神,苍白的脸色,戚然的神情,怀里的那个男子睡得安然,安然的好像已经……死去。
挣扎着,在梦与现实的边缘,狠狠的痛。
静默、沉浮、最终沦陷在那个虚与实交替的幻境里,逃不出。
“秋子……”是谁,谁在唤我?
光影里那个穿着白衣的男子是谁……好熟悉。
轻笑着,有着浓浓的不舍:“如果我走了,你会不会忘记我?”
本能地伸手想要抓住那个正在越走越远的背影,却总在将要触碰他的衣裾时错失。
“别走,等等我!别走!!!”
“秋子——秋子……”光影愈发淡了去,渐渐透明,声音里的依恋更甚。
猛然惊醒,面颊已是冰凉一片,大口呼吸着,妄图以此来平复内心强烈的不安。
徒然。
“兰!兰!你终于醒了!”园子与和叶正围在兰的病床边守着她,两人的脸色都有些憔悴。此时看见兰已经苏醒,松了口气,禁不止喜极而泣。
木然地看着她们的泪眼:“园子、和叶……新一呢!?他怎么样了!?”
“他、他没事的,你放心,好好休息……”
兰看着两人吞吞吐吐,像忙着遮掩什么,她忐忑不安,急忙冲了出去。
“兰!兰!”两人在身后喊。
一直跑,一直跑,在隔着透明玻璃看见重症监护病房里昏迷不醒的新一之后,她无法言语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庆幸?痛苦?
她无力地滑坐下,双手环膝,脸埋下自嘲的笑笑,根本、根本就是一场噩梦,是自己亲手制造出的噩梦!
身后传来轻柔细碎的脚步声,园子哽咽着:“兰,都会好的,真的都会好的。”她上前环住她颤抖的肩膀,温柔的安抚着。
“我睡了多久了?”
“整整一天一夜。”
“新一,还好吗?”
“他……医生说,之前他的伤口有些感染,但只要过了两天危险期,就没什么问题了,别担心。”
然后,兰问了一个刚才一直努力回避的问题:“……陌他……怎么样了?”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可园子和和叶都知道她的恐惧。
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发抖,恐惧到难以自抑。
“他……他……”
和叶咬住唇,移开视线:“他在六楼的重症病房里。”她实在不忍心。
兰轻轻一颤,沉默,蔓延着滞塞了呼吸。半晌,她强撑着膝盖摇摇晃晃站起,踉跄地向六楼跑去。
园子想要追着兰而去,和叶拦住她:“放她去吧,她需要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半天,只轻逸出一声叹息。
六楼?竟然是六楼?
米花综合医院的六楼是专门安置植物人的病房,所以?那么优秀的陌要就此睡在那个冰冷的地方了吗?!
这不公平!不应该!
不知道跌倒了几次,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只是想跑过去,想看一看那个沉睡的男子。
终于到了那扇透明的大玻璃前,隔着远远的看陌,他静静地躺在那里,远离了喧嚣、痛苦、仇恨,远离了所有令他不快乐的情绪,他安静地睡着、睡着。
兰看了他好久,轻笑着喃喃自语:“好好的睡吧,你应该很久很久都没睡过一个好觉了吧……这次不会再有什么可以打扰你了,你可要记得早点醒啊”
这时走来一个护士,她看着陌病房前的女人,轻叹道:“他已经很幸运了,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保住性命,只是醒来却不太可能了……”
“他现在过了危险期了吗?”
“嗯,目前来看是这样,但是还需要进一步观察一段时间,您是他的……?”
“他的姐姐。”兰轻轻回答,又驻足着看了病床上的陌好久,随后向着护士深鞠一躬,“请您帮我好好照顾他,我……拜托了!”
转身。大踏步向前走去。
身后护士回答:“我会的。”
“谢谢!”
失魂落魄地一路慢慢走回自己的病房,回忆着这一年多来因为这起跨国走私案件所付出的巨大代价。不仅是她自己和冲田屡次遭受危险,还连累了那么多无辜警员丢了性命,新一和陌更如今躺在那个冰冷的房间那张冰冷的床上。
这样的代价未免太大。其实自己早就预见到了吧,当初一旦接下这件案子,就已经意味着血的付出。只是她没想到,当真正踏上这条路触摸到这般结局时,竟然是如此让人无法相信却又不得不屈服于命运的强硬手腕。
回到房间,想起已久未打电话给恋夕和颜了。拨通电话,却只在一声声“嘟嘟——”声后了无音讯。他们最近怎么样,她不知道,心里有一份不安在慢慢滋长。
打电话给冲田,依旧是无人接听。
那份不安越发强烈起来,兰终于按倷不住了,她换下病服,直接去了米花警视厅。
“暮目警部,请带我去见小原易!我要见小原易!”兰一见到暮目就冲了过去,直把他吓了一大跳。
“啊?哦,是兰啊,跟我来吧!”
目前小原易还没有被警方提起控告,所以还是羁押在警视厅的留置所里。
“就是这里了,进去吧!”暮目看着兰阴沉又有些焦急的脸色,直觉上是出了什么大事。
“嗯。”
兰的出现似乎没给小原易带来什么影响,他不屑的笑:“佐野大探员怎么有时间来看我这个罪人的?你不是应该和你的心上人你侬我侬才对的么?”
“少废话!说,你对恋夕和颜做了什么?你是不是派人去抓过他们?!”兰的语气冰冷,眼神像是凌厉的刀子,步步紧逼,让与她对视的人不自觉畏缩。
但饶是这样,小原易也只是移开了些许视线,嘴里哼哼着一言不发。
兰怒急地一把揪起小原易的衣领,把他拎离座位,一字一顿道:“我再问一遍,你是不是伤害过他们,你把他们怎么了!?”
“成王败寇,我彻底输了不是吗?”小原易戚然一笑,眼里流露着明显的悲哀。
抓着他衣领的手慢慢松开,兰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仔细想了想小原易的这句话,心里头的紧张慌乱稍微松了些,转头对暮目说:“暮目警部,麻烦你帮我订一下今晚7点飞美国纽约的班机,谢谢。我必须要亲自去看一看……看一看。”
“好,没问题!”
走出警视厅,已经是下午四点。秋天。微凉。
回家随意收拾了几件衣服,她又去了医院。心底的亏欠和内疚感让她先去看望了陌,然后才慢慢走到了新一的病房前。新一对于她而言,更多的并非愧疚,而是深深的爱恋,她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他所受过的苦难和痛楚,只要他愿意。
在新一的病房门前站了好久,手指轻触着透明玻璃,仿佛这样就可以汲取他的温暖。
她泪盈于眶,哽咽着:“新一,等我回来。”
如果你愿意,那么此后有我。
只要你,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