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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此山深处 ...

  •   辰时一过,杨若岩和村上几个药农就结伴入山采药了,他们这次是到胡澜山的山阴去采摘草药,进山的路杨若岩已走了好几次,对于一个路盲来说,来到一座大山和进了一座迷宫没什么区别,她努力地记着路标,希望自己能记住下山的路。这次她还带上了阿牛,阿牛帮她背着所有的口袋,她悠闲地这儿看看那儿瞧瞧,甩着两只手,就像是来旅游。她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尾巴”韩珅,他也跟了来,说是采药,但是两手空空。
      “你采什么药?你家又不缺钱花?”杨若岩不愿他跟着。
      “我帮你采还不行吗,采到的都给你。”韩珅笑着说。
      “不需要,我怕你摔下山还要连累我救你!”杨若岩没好气地说。
      “我有功夫的,难道你不知道?”韩珅自信得意地说。
      “那我一会儿上山你可别拉我后腿!”
      韩珅满不在乎杨若岩的这种威胁,但是,走了一个时辰后,他开始发现杨若岩的话其实也不全是威胁,山路确实不好走,尤其是为了采摘山崖上的贵重药材,药农不得不放弃好走的山路,徒手攀爬陡峭的崖壁上,杨若岩的身手真让韩珅吃了一惊,他本以为这女人也就是跟着药农进山搞点儿路边的野菜挖挖,就像普通的农家女人干的那样,那里想到这女人竟和那些年富力强经验丰富的药农一样,像壁虎一样贴在山体上,踩着不规则的小坑或突起的石头,慢慢地靠近某个高处的一株植物,得手后,再小心地贴着崖壁一点点下来。
      “喂,杨若岩,你真是个石头啊?你是不是女人?”他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杨若岩一把将他推远,瞪着他,也小声说:“你再乱说话……”她用手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随后又紧张地看看身边,发现大家都在忙,没人注意他俩,然后才放心。韩珅忍不住笑了。
      阿牛一直盯着韩珅看,目光里充满了不信任不喜欢不待见,韩珅早就发现了,他和杨若岩靠近了说话,这个阿牛的脸色就更难看,药也不采,只盯着他们。
      “喂,小子,看什么呢?我又不是灵芝?”韩珅朝他嚷。
      “哼”,阿牛不理会他,用鼻子里的气体说话,两只铜铃一般的大眼还是盯着他们的方向。
      “你也就是一株狗尾巴草——”杨若岩挖苦他。采药是真的辛苦,苦中作乐就是和人说说话,斗斗嘴,打击打击男人。这儿的男人老老小小的都寡言少语,包括阿牛,只有韩珅可以打击,而且不用担心他会恼羞成怒。
      “大眼小子,你是来干吗的?你采的药呢?”韩珅继续朝阿牛嚷。
      阿牛气得说不出话,杨若岩用胳膊肘撞了韩珅一下,又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眼睛是出气儿用的呀?你没有看出他腿不太好——”韩珅狐疑地瞅了瞅,山路崎岖,腿脚好的走起来也不稳当,所以他还真没有发现这小子有点儿跛脚。
      “你老看着她干吗?她长得比我好看吗?”韩珅逗他。阿牛是知道杨若岩是女人的,所以,话一入耳,阿牛就别过脸去,脸涨得通红。看着阿牛负气提着口袋走开,渐渐离开了杨若岩的视线,杨若岩急道:“你干吗欺负老实孩子!他还小呢,没采过药!”
      “是吗?谁叫他两个眼睛珠子瞪得那么圆,总盯着你。”韩珅满不在乎地笑笑。
      杨若岩不理他,四下里寻找阿牛,突然见他竟然爬到了对面的一处陡崖顶上,两手费力地攀着,一只脚踩在崖体上,一只脚没有着落。杨若岩一惊,韩珅也看到了阿牛,刚要说话,只见阿牛突然脚下一滑,一下跌落,发出一声“扑通”的落水声。
      “阿牛!”杨若岩急忙冲到事发地点向下一看,一个小小的水潭。阿牛正在里面扑腾,杨若岩松了一口气,幸亏有水。她二话不说,把脖子上挂的口袋摘了,往地上一扔,鞋子一脱,一个飞身就跳了下去,韩珅下意识地去拉,竟然拉了一个空,他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把外袍鞋子脱下,也飞身跳了下去。
      潭水面积不大,但是又深又凉,四面中有三面是山崖,上不去,另一面也很陡。杨若岩和韩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阿牛推上岸,杨若岩的小腿在落地的一刹那也抽了筋,她“哎呦哎呦”地叫起来,脸色发白。韩珅急忙过来要查看,被她把手打开,她怒气都发泄在韩珅身上:“都是你!说了不要来,你非要跟来!看你干的好事!”
      韩珅一脸委屈,嘀咕着,“我怎么会想到他……”
      “你怎么会想到,你怎么会想到,每个人的脸皮都和你一般厚吗?你干吗要说他!”杨若岩一边费力地站起来,一边把阿牛的身体搬过来,让他头朝下。半天,阿牛呕出几口水来,慢慢脸色也才有所好转。
      “没事,他是吓晕了,一会儿就好了!”韩珅安慰她。杨若岩这才稍稍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
      “哎——”她长出一口气,“魂儿都快吓丢了,他要是出了事儿,我可怎么对他姐姐说!”
      她看看阿牛,探探他的鼻息,还好。杨若岩看看山崖之上,同行的药农都不见了人影,大概已经到山的更深处去了。
      “韩珅,你在这儿守一会儿,等阿牛醒了就送他先下山。我得上去和那几个大哥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还要找我们。”
      杨若岩说完就要走,韩珅拉住她:“我去吧,你在这儿!”
      “别争了,你又不认路!”
      其实,杨若岩也不太认路,不过走了好几趟了,自觉总是比韩珅要熟。她想着那几个人也不会走得太远,就一心急着要追上他们。

      杨若岩在山中凭着记忆匆匆向上向远处走,山中天气阴晴不定,这时忽然飘来团雾,雾气还很大,杨若岩顿时失去了本来就不佳的方向感,郁闷地原地打转,正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人影晃动,似在一棵参天大树的树下,裸露的树根上,有一个男人坐在那儿。
      杨若岩激动地跑过去,等看到了那人的脸,忍不住叫出声来:“是你?”
      “姑娘认识在下?”那人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在这空寂的山谷里,犹如绝世独立的隐者,又如九天之上的仙使,随着话音他长身站起,身材颀长,比例匀称,一切都恰到好处,令人不忍挪开视线。除了那张脸,还是那张长着坑包的痘疤脸……
      犯了花痴病的杨若岩竟然一不小心叹了一口气“哎——”
      叹得幽幽怨怨、意味深长,那男人似笑非笑,浅浅淡淡,声音不高不低,清清冷冷,“姑娘是叹息……”
      “没有没有!”杨若岩掩饰,暗骂自己白痴。
      “我是迷路了,所以叹气——哎,找了半天,也没,没找到。”
      杨若岩身上还是湿的,风一吹,冻得直哆嗦。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问道:“我问一下,你知道下山的路吗?我迷路了,我朋友还在下面等我。”
      “朋友?”
      “哦,对。”她大概也知道韩珅跑到这里来,这人是不赞成的。
      “我认路。”那男人一笑,但是没有温度。“我带你下去,但是,在下恰好也有一事相求。”
      “啊?求我?”
      “正是,在下希望姑娘你离舍弟远一点儿,免得舍弟顽劣,给姑娘招惹麻烦。不知姑娘心意如何?”
      杨若岩的表情有些奇怪,说哭不像哭,说笑不是笑,她心里在反驳:明明是我被他纠缠好不好,明明我是被动的好不好,明明——好吧,既然你这么认为。杨若岩说不清为什么在这个男人面前,她的语言功能忽然有点儿失灵,她努力找回点儿思路:“这位,嗯,我说韩公子,我可以离他远点儿,多远都可以,没问题。”她做出一个请对方带路的手势,表情看起来也很严肃。
      “那很好。”那男人优雅地拂袖,忽而从衣袍中拿出一个小包,递给杨若岩,“这个是给姑娘的,还请笑纳。失礼之处,万望见谅。”
      “什么?”杨若岩不知所以地接过来,东西硬硬的沉沉的,她打开小包,愣了,是银锭子。那男子还是那么优雅安静地站着,看着她的手腕,这个女人扮作男子实在不像,看她的这一节白皙如莲的手腕,岂止是男人不可能有的,就是此地碧溪的原住村人,也少有女子有这样一双美丽的玉腕。杨若岩的玉腕这会儿似要断了一般,好像拿不动这一包东西。这是什么?干吗?给我的?她抬眼看他,忽而眼神静定,她的脸色也渐渐恢复如初。她把小包重新系好,轻轻放在树下。
      “先生,”她开口。韩璃对这个称呼很意外,微微一怔。
      “我说你可能误会了,我和你弟弟是朋友,不是姘头。”韩璃对她说出这个“姘头”这个词儿很难以接受,眉头微皱。杨若岩却不管他的感受,管你接受不接受!姐姐好好地问你路,哪知蹦出来一个拿银子侮辱人的!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看来先生你也不知道“道儿”,我还是自己走自己的道儿比较好。”
      杨若岩扭头就走,全然不理会身后人的反应。走得急,脚下一滑,差点儿被石头子滑倒,她气恼地踢了一脚,石子没动,脚趾头却真疼。她“嘶”了一声,脚下顿了顿。身后不远处的男人大概将这情状都尽收眼底,似乎不用回头杨若岩也知道身后的人正嘲讽地看着自己,或者等着自己回头吧。她走得更快,头昂得更高,手中拿着的药叉子举得十分威武,像是猪八戒的九齿钉耙。
      杨若岩气急败坏地走,愁肠郁结地走,漫无目的,不知东西。走了大半个时辰,突然见到山路旁有石碑竖立着,上面有字!有字总归是要看看的。她走上前去,用药叉子拨开杂草,提防着从草里窜出蛇来。看清了上面赫然刻着“图圣国界”,她一愣,明白自己走到了韩国与图圣国山上的分界处。她没有多想,现在又没心思出境游,免费的也不去!于是她转身就想向另一方向走。突然,前方有人影闪过,定睛看去,是穿着黑色分体式服装的男子,都打着赤膊,臂上纹着始祖鸟模样的图案。大约10人左右,一看穿戴就知道不是本地韩国百姓。他们手中持有兵器,明晃晃的耀眼。杨若岩低首就想回避,却已被发现,“站住!”为首的一人大声喝道。
      杨若岩无奈地立定,等着下面和他们周旋。想来应是图圣国巡山的兵士,也不会把自己当奸细抓了吧?
      “干什么的?”
      “采药的。”
      “这里已是我图圣国境,不许采药!”
      “哦,那我马上走,我迷路了,不知道会来到贵国边境。”
      杨若岩很配合很恭敬地回答,手背在身后。但是她的眼神中还是透露出和一般药农不一样的神情。人的气质这东西是长期形成的第二张脸,任凭你怎么穿戴,甚至易容改貌,而自身的气质性情却总是难以掩饰。
      这一小股巡山的士兵显然也是阅人无数,一眼便能发现她的奇怪之处。再加上今天的杨若岩着实狼狈,身上的衣衫未干,贴在身上,使得原本被宽袍大袖遮掩的身体曲线,如今若隐若现起来,她的湿发也松动贴在颈后,更衬出颈项肤白似雪。
      “咦?女人?呵呵,还不错的女人。”这为首的黑衣人忍不住回头向身后的同行者宣告他的发现。众人一怔之后,都把视线投在杨若岩的女性特有的部位上,邪气的目光里带着探究的戏谑。
      杨若岩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些猥琐男不会对自己有兴趣吧?他们这这这十几号人自己只一个,这这这——比例!杨若岩的大脑迅速运算出自己反抗成功的几率,小于等于零呀!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面前那个男人的脚,像一对肥大的鲶鱼,穿着脏兮兮的褐色麻布鞋,啪嗒啪嗒地向她这边踏过来。其他人都发出起哄的笑声,没有人跟过来,都站在不远处看好戏。想来自己的队长相中了这盘儿菜,不会高兴他们上前掺和的。杨若岩盯着那对“鲶鱼”,身子仍然不动,口里却突然念叨:“三,二,”她突然开口念出两个数字,那人一怔,“什么?”
      “一!”杨若岩猛然从身后伸出她的药叉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直插向那人的脚背,男人的注意力全在上面,哪顾得上脚底下,杨若岩的药叉子没有猪八戒的钉耙齿多,最多只能戳三个窟窿。三个就够了!那男人的惨叫声证明了“齿不必多,锋利就行”。杨若岩一击得手,在身后乱作一团的吵嚷声里,夺路而逃!
      她刚上来的一处山腰,有一个小小的平台,就像是半截断了的桥,刚才无意中看到下面就是一个小水潭。胡澜山是一座多水的灵秀之山,大小的瀑布溪流潭水到处都是的。她知道沿着山路跑,是无论如何也跑不过这些追赶她的男人,她只能寄希望于“水遁”。这处山腰的平台其实是一块伸出山体的巨石,高高翘起,从地下看,像是房屋飞檐的一角,从水潭边上向上看,如同高台跳水的台子,不,在大山的衬托下,似乎比高台跳水的台子还高还小。杨若岩深吸一口气,按住自己砰砰作响的胸腔,看看叫嚣而来的黑衣人,别无选择那就好好跳!她面向水潭,伸出手臂,默想自己当年听教练讲的跳水注意事项,膝盖一弯,再用力蹬直,身体如一条鱼般从这平台上跃下,半空中划出一道华美的弧线,起跳的一瞬间,杨若岩已经知道自己这一跳的得分了,对于生命而言,满分!这是她有生以来跳得最精彩的一次,之前的失败都被这绝境中的完美一跳轻轻抹去,杨若岩赢了。如果不是有着两世为人的经历,前世的杨若岩断然是不会如此勇敢果断的,不畏死方可不死,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惜没有观众!杨若岩从水潭里浮出,抹掉脸上的水,兀自还感慨着。她并不知道她这一跳其实很值得,很有意义,也并不是没有一个观众的。观众有两个,只不过这两个观众都很安静,很安静。其中一个观众在她从这水面上浮起来的一刹那就发现了她,默默地趴在岸边的这个黑影,瞬间划入潭中。与此同时,几乎是在同一刻,另一个观众,也在欣赏完她那炫目的一跳之后,看到了什么,于是白影一闪,顿时也飞速向杨若岩的方向游来。
      “嘭!嘭!”
      “啊!”
      “噗——”
      杨若岩立在水中,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一个白影和一团黑影搅在一起,那团黑影不是人,而是——一条鳄鱼!那白影,那白影!竟然是他!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韩珅的三哥!那白衫男子手中一柄利刃,刀光闪烁,那条鳄鱼的皮甲极厚,男子很巧妙地旋转身体躲避鳄鱼的尖牙利齿和刚猛的尾巴,潜入水底,半天没有浮出。杨若岩惊呆了,竟然忘记了逃跑。半晌,就在她要绝望地为那人的冤魂祈祷的时候,那人竟然从水中浮出来了,紧接着那鳄鱼却更剧烈更疯狂地搅动着水面,然而这时它已不再是有目的地攻击男人,它的腹底原来已被那人一刀深深插入。平静的水面波浪翻涌,那男子却转身飞速撤离,杨若岩这时才反应过来,该逃命!她也直直地奔着潭水边上游去,那男子就在她身后,两人几乎同时上了岸,杨若岩被自己的脚绊了一跤,她没顾得上叫一声,爬起来就接着跑。这时她的恐惧才真正从心里汩汩涌出,浑身都在发抖。
      “不用跑了,它不会再上岸了。”那男人开口叫住她。
      她回头,看那水中,还微微有红光泛起,但是水面基本上恢复如初。她闭上眼,长舒一口气。再睁眼时,发现男人却不见了。她惊疑不定地四下里寻找,人呢?他是不是人呐?一转眼就没了?再仔细找找,才发现那男子隐在一处山体的缝隙中,用一只手脱下外袍,正在查看着什么。杨若岩心中一时紧张,他是受伤了吗?杨若岩急忙奔过去,狭窄的缝隙容不下她的进入,她站在外面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他的里面的衣服薄薄的一层,透明般贴在肌肤上,脊背上肌肉分明,线条美好,杨若岩一下子脸就红了。看到他的手臂有一道伤口正在滴着血,她呆呆地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说“你没事吧?”,废话,有事没事你不是看见了!说“谢谢你啊!”,怎么谢,拿什么谢,几个字就值一条命啊?她正纠结地矛盾地欲罢不能地欣赏着眼前的“男色”,没想到这人竟然处理好了手臂,穿上了湿湿的袍子,突然把头转了过来,杨若岩看到那张脸,顿时忍不住叫出声:“啊!你的脸!”那张“痘疤脸”下巴到左耳后竟然翻翘了起来,脸皮掉了?!杨若岩被这张惊悚的脸搞得汗毛倒竖,心想:完了,他为了救自己,脸皮竟然让鳄鱼给扒下来了,这可咋办呀!她几乎快哭出来了!
      那男人听到她的见鬼了一般的叫声,皱皱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颌,察觉到了脸皮确实不妥,于是就用手指捏住翻起来的底部,轻轻向上撕,就像杨若岩上课无聊的时候,用手撕开课本封面的塑料保护膜一样,杨若岩不敢置信地看着,隐约猜到了什么但是又不确定,直到那男子用两个手指把一张毁坏了的人皮面具拎起来,看了看,又把目光转向杨若岩。杨若岩兀自还在那里张着嘴,忘了合上。突然,颤颤的声音传来:“你……你……是人是鬼?你要干吗?”她想到了聊斋里的“画皮”,不对呀?那画皮是画张美艳的假脸谋财害命,这人是搞反了吧?男人脱下面具的脸,光洁如玉,五官绝美又不失男子的英气,这下完全和他周身的气质融为一体,乌发因浸湿而发亮,更显魅惑。此时的杨若岩既吃惊又狐疑又惊艳,百感交集。
      男子没理会她这种复杂的心态下的表情,他静静地转身,用衣袍的一角擦拭那把带血的刀。还刀入鞘,正欲走出,忽然神色一凛,转过头来,见杨若岩还傻立在原处,他倏地一下无声地跃到洞口,一把拉起她的手腕,把她拉入缝隙内,手心捂在她口上,附耳轻语:“有人,噤声。”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几秒钟的时间而已。等感受到杨若岩的身体由最初本能的挣扎到停止不动后,他轻轻放下手。
      杨若岩也听见有人寻来了,估计还是那些图圣国的巡卫,竟然还在追索自己,如果不是躲在这里,大概又要提足狂奔了。她实在是奔不动了,无奈地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呼吸之间,她嗅到一种男人的气息,睁眼抬头,那男子的胸膛赫然敞在自己眼眸里。呀,狭窄的缝隙中两人的距离如此之尽,呼吸相闻,肌肤偎贴,这这这,哎,这是这是是么情况!她怎么不仅没有尴尬的要逃离的想法,反而有继续沾人家便宜的冲动呢!杨若岩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自己半晌,终于还是心跳如鼓,面红如花,到底没能保持自己的淡定,镇静。
      杨若岩原先是有小小的“洁癖”的,和一般人的洁癖不同的是,是对人的洁癖,她习惯于与人保持距离,不喜欢和人靠得太近,不喜欢闻到别人身上各种各样的或香或臭的味道,但是现在,这个男子衣衫上还染着鳄鱼的污血印记,而杨若岩却只嗅到来自他胸口的淡淡青草气息。这男人身上散发的气息让她迷醉,勾起了藏在记忆深处的回忆。这种感觉曾经她以为只会有一次,只会为一个人,而那已经是昨日旧梦了。
      正当她漫无边际的思绪飘飘忽忽的时候,忽然感到两道寒光射在她的脸上,她不由得一凛,看向那男人。那男人并没有急着走出狭小的空间,而是把手紧紧地扣住她的颈动脉上,她就是再傻,也知道这种动作不是对她的轻薄,而是对她的恐吓。
      “你知道我是谁?”他冷冷地说。杨若岩一时脑袋发晕,有些迷茫地看他,想着这是个陈述句还是疑问句呢?他是谁?他是韩珅的三哥吧,似乎是吧?她犹豫着看着他俊美然而冷厉的脸,开口说道:“我们算是认识吗?我认识你弟弟。但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你亲弟弟,我没问过。”
      “你不知道我是谁?”这白衣男子的问题好像离不开这个哲学的终极命题。杨若岩有些没好气儿地说道:“我连我自己是谁现在都搞不清了,哪知道你是谁?”
      白衣男子的眼神里有些迟疑,但是还是松开了他的手,他没有察觉这个女人有说谎的迹象,她那双秀美的眼睛里正透着不耐烦的神情,好像是对他刚才掐住她的脖颈十分不满。
      杨若岩是挺生气的,好好的干嘛就翻脸呀?一个大男人说掐住人家女孩子脖子就掐住脖子,真是无理!
      “你是不是在躲什么人啊?有人想害你吗?”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这世界是非多呀,自己是不是真的该和他们保持距离,韩珅也是,他也是。
      “你觉得呢?”那人走出去,冷冷地抛下一句话。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反正我是无害的,你放心就好。”
      杨若岩跟上他,很坦然地对他一笑,她真不想得罪这个风姿卓绝又救了她一命的帅哥,她没心没肺地补充一句:“我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良家妇女。”
      “有你这种打扮的‘良家妇女’?”白衣男子忍不住扭头看她。她此时的男装已经破烂不堪,露出的脖颈和臂膀有些耀眼的亮白色,肌肤胜雪,确实是有点儿,咳咳,有点儿那个!杨若岩脸红了红,急忙又解释道:“我扮男装是不得已,就和你戴面具一样。”
      “和我一样?”白衣男子微不可见的笑了笑。
      “每个人都有秘密的是吧?反正我是个好人。”
      “那你觉得我是好人吗?”男人好笑地看向她。杨若岩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她好像给忽略了的,但似乎潜意识里就没有怀疑过他的人品。
      “是吧。”她用肯定的语气。
      “哦?何以见得?”男人笑意更浓,看不出是不是嘲讽。
      “你救了我呀!”
      “我也许是想留个活口,看看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他又恢复了冷冷的语气。
      杨若岩无奈何地仰天叹了一声,“我真是没有组织的呀!”算了,算了,杨若岩不想和他解释了,这人大概真是逃亡中,是有人追杀还是怎么着?疑心也太重了!难不成他来这山上就是为了一探自己的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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