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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初为君 ...

  •   咎连日被用刑,身上本就伤痕累累。在那天牢之中,衣食难全,寝卧不安,身体已是极度虚弱。又经历方才一场巨变,丧父之痛直入心骨。虽然这些兵士对她来说尚难如何,可猛虎难敌群狼。
      窦兴荣与袁崇海斗在一处,剩下的兵将便都奔咎而来。
      “世子爷!先出殿外,自南门出宫,到了京东校场,我的御林军自会接应!”窦兴荣难与咎交流,只得高声喊叫。
      “跑?想跑哪儿去?”孙长权面露阴狠,“侍卫们给我听好了,东方咎已是我东桤之敌!不需对这等奸人留情,只管格杀勿论!凡取这逆贼性命者,赏黄金万两,官晋三级!”
      东方咎趁他说话间,略分去了兵士们的注意力,施轻功腾空而起,直奔出殿外。来至永乾殿外的广场上。却也扯动了伤口,不得不落下来,背靠住殿前一尊石狮,大口的喘着气。
      而殿外早已布满了兵将,还有从前殿赶来的大臣们。那些侍卫又围拢上来,对着咎狠下杀手。
      咎咬牙忍住剧痛,杀退了一层又一层围上来的人。慢慢的,血已经浸透全身,面上汗珠滚滚,唇间泛白,已是筋疲力尽。
      孙长权也自殿中出来,快步跑下台阶,来至众大臣围聚的地方。那里正议论纷纷,皆惊于这血腥的场面。毕竟东桤多年太平,从未见这等宫廷血变。而东方咎素来和顺,众大臣眼中,他不过是一个被远送出去的孩子而已。无人相信他会有如孙长权所说的那般劣迹。
      “孙大人,会不会是所传有误啊?这齐王世子,怎么会是弑君的凶手呢?”右丞相王其勋刚从皇帝驾崩的消息中缓过神来,不禁开口相问。
      “王大人,这还不明白么?那东方咎因为记恨皇上刑拘其入天牢,见哲太子亡故,生了反意,趁皇上龙体虚弱,大胆弑君!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孙长权心下不耐烦,也略有慌意,还是勉强解释。
      “可是——”王丞相向来敦厚,他虽知皇室近来多变故,却不愿相信会有这等事情出现。
      “王相,难道你想袒护逆贼么?”孙长权反守为攻,精于此道。
      “非也。”王其勋不似窦兴荣那般口拙,“只是皇上已然驾崩,齐王辞世,哲太子的灵柩尚停于久阳殿后,再杀世子,我国以何为继?”此言直中孙长权心思,直逼得他面露惊慌。
      “即便如此,也不容一个逆天而行的贼人为君!想我东桤泱泱大国,难道找不出一个能够统领天下之人?!”
      众人闻言大乱,依孙长权而言,莫异于改朝换代。这在东桤百年基业里,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纷纷摇头以对。孙长权不想此言引出这般局面,惶恐间,只觉冷汗直冒。
      而那边咎在重重围攻之下已经渐渐不支,眼前影像错乱,血汗满面。而窦兴荣却被袁崇海缠得脱不了身,眼看着东方咎便有性命之忧!

      “住手!”突然,一声娇叱传来,“全都给我住手!”
      正对着咎轮番而上的众兵将闻言一惊,都停了手,纷纷转头去看。
      东桤国长公主东方琳琅,凛然立在永乾殿外,一身典雅衣裙,满面凌厉之色。
      瞬间,殿前广场上一片静默,兵士们都停了手,连议论纷纷的大臣们都停住,所有人望着长公主,静等下文。虽然长公主随皇后长年深居后宫,从不过问国事,但是在现在这般局势下,相对于孙长权和袁崇海,长公主才是更能代表皇家意志的人。
      东方琳琅左右扫视一圈,目光走过拄着长剑支撑着身体的咎,最后落在孙长权身上。神色严肃,看得孙长权一个激灵。
      竟然忘了东方家还有这样一个长公主,即便杀了东方咎,这东桤,也决然轮不到孙长权来做主。
      “孙大人,你意欲何为?”长公主语气平淡,却是凛然不容违逆的态度。
      “长公主,难道你尚不知情么?逆贼东方咎杀父弑君——”
      “住口!!”东方琳琅一声断喝,孙长权下意识闭了嘴。他在东方家的人面前,并无胆量放肆。
      “方才我就在永乾殿,父皇与皇叔并非世子所害,这都是本宫亲眼所见,孙大人何处听来那些佞词?”
      “这——”孙长权一时语塞。
      众人听见此说,都表现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脸上俱是宽怀。唯孙长权面如土色。
      “父皇驾崩,皇叔一并故去,我东方皇朝只余世子一条血脉。二位大人在此对世子痛下杀手,是打算绝我东方一门香火?”东方琳琅口气含怒,话里半分余地不留。
      孙长权眼珠飞快的转来转去,脑中思考着对策。
      “我看倒是孙大人心怀叵测,莫不是有何不可告人之处吧?”
      此言一出,孙长权冷汗直下,诸大臣纷纷看着他摇头,很是不满,而东方琳琅却并未将他看重。
      慢慢踱下台阶,一步一步靠近殿前的东方咎。所过之处,兵将们垂手低头,纷纷退让。对皇室的恭顺,多年早已成了习惯。
      咎已然到了极限,强撑身体看着皇姊走近,一双温柔的玉手轻扶她的胳膊,知道东方琳琅是护她的了,手一松,便软瘫下去。东方琳琅伸手接在怀里,顺势跪坐在地上,
      “咎儿,咎儿!醒来,现在不是你软弱的时候,还等你去发号施令,君临天下呢。”
      “皇姊……”东方咎抬头望向长公主,双目含了泪,面上尽是委屈的神色,仿佛遭人欺凌后终于寻到了依靠。
      东方琳琅一手托扶着咎,另一只手慢慢举起,赫然是东方平随身带的,代表东桤皇帝的玉牌,众人见令纷纷跪倒。
      “今有东方咎承袭东桤王位,通令四海,百官俯首。”东方琳琅说完,施力扶咎站起,自身也跪下去。
      “新皇万岁!”
      王丞相面露喜意,带头跪倒,在场其余人见状无不下拜,山呼齐贺。
      咎伫立于当中,望着宏大气派的东桤王宫,看看周围拜服于她脚下的人,犹觉似梦中一般。
      早上,她尚在天牢为囚;
      前刻,她在团团混战中几乎保不住性命;
      眼下,却已经做了东桤的新君。
      而身后的永乾殿里,那三个带给东桤几十年太平兴盛的人已经作古,这一国未来,兴亡与否,竟真要靠自己了……

      有了长公主力主,无人再敢有异议。东方咎顺顺当当的成为了东桤国第十七代君王。东桤虽遇帝崩王殒之变,却因为多年来东方平的统御有度,并未见乱象,皇宫内外,朝堂上下,皆是一派井然。
      东方咎的登基大典,因为国孝家孝两重丧事在身,并未穿起那象征帝王权势的金黄衮龙袍,而是一袭玄黑锈金的薄裘。平天冠和无忧履皆由御衣坊连夜赶制,在东方琳琅亲自过问下,咎登基的大小事务都早已妥妥帖帖打点完备。

      前夜。
      宫里原来的内侍太监和长公主宣来给咎疗伤的御医们已经战战兢兢的跟随咎好几天了,却都没得着机会近前一步。齐王府的林总管和太监小路子匆忙被召进宫,连夜按照咎惯常的心思准备新皇寝宫,也未得咎任何示下,只得按照平日里的旧规矩来。
      而咎自己,这几日沉默不语,喜怒不见于色,此刻却坐在永乾殿一侧的一把沉香雕龙椅上出神。
      时辰早过了酉时,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大殿里空阔寂然,几只粗大的龙烛被几阵夜风吹得摇摇晃晃,映在咎脸上的光影,也便恍惚起来。
      咎未有一步登天的欣然,心里反是一股隐约的忐忑。并没有过有朝一日要金殿为君的打算,她深知自己的身分并不符合帝王的常理。而因为王兄的早逝和伯父的相逼,重重变故下才身不由己。那隐藏的秘密会不会因此变得难以掌握?这让她心中总有块垒郁结。
      微抬眼,看着眼前这盘龙的影壁,华贵的龙榻,想着不知多少祖先在这里统御天下,指点江山,而从明天起,这里是属于自己的了。好似还看见东方平卧在那里的样子,手上的奏折页页翻过,对着跪在下面的臣子,气魄十足。自己也能如伯父一般理出一个昌平盛世来么?
      咎缓缓地吐出一口闷气,轻轻阖上了眼睛。

      一阵吹进殿来的冷风,让咎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听见殿门口有声音,抬眼望去,东方琳琅远远站着,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皇姊。”咎略吃力的站起来,迎着东方琳琅过去。
      “已经是新君了,这些称呼得改了才好。”
      “任它如何皇姊总是皇姊,难道为君者便不能有亲情了么?”咎摇头,不以为然。
      二人皆是新丧了亲父,遍身缟素,相对时不免凄然,一时无话,竟都沉默着。
      “皇姊,”许久后,咎才犹豫着开口。
      “嗯?”
      “那日这永乾殿里,真是皇姊在么?”
      听见问,东方琳琅脸色更见黯然。那日一幕血腥,任是谁见了,也不会轻易忘却它的惨烈,又何况,是与那死去的三人都戚戚相关的人。
      “过去的事情,皇上只管忘了吧。眼下,还是用心安定朝政才是正事。”
      “皇姊信得过咎么?”
      东方琳琅淡然一笑,“不信你,可还有第二个人能够相托?”
      “咎不会让皇姊失望的。”
      口气虽轻,却是如鼎的誓言。东方琳琅看咎的眼睛,那纯净如水的波光里,有着担负起重责的勇敢,和不负所托的信念。
      长公主的唇边泛起微笑,转身走出了这永乾殿。
      前日的血光已经化作今日的希望,看着天边一轮皎月,似乎有不尽的前景照亮。东方琳琅接过宫女捧上的夜衣,回头看了一眼尚留在原处的咎,欣然而去了。

      而这位第二天便要登基的新君,却在这永乾殿里,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一早,按照惯礼,咎先往玄天坛祭祖。
      一路上百姓皆在道路两侧跪拜,窦兴荣领御林军前后把守,车仗队伍排列齐整。自坛口下来,咎手持玉圭,缓步而入,直上祭坛行祭。三跪九叩,祈愿东方氏先祖庇佑。经过一系列繁杂的仪式之后,乘九曲回龙辇至东桤皇宫,步入恒元殿,端坐龙椅,接受百官朝拜。
      大臣们看这少年君主一派威严庄重,脸色泰然,气度稳健,这样隆重场合下不见丝毫紧张慌乱,王者之气浑然而成。面色虽还稚嫩,眼光透过一十二旒昂然扫视,自是不容违抗的气魄。心里便都收了疑虑,专心辅佐她为帝了。
      咎称帝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追封哲太子为明瑛皇帝,与先皇东方平,齐王东方泰一起厚葬于东桤皇陵。并下旨在皇陵附近修建一座新的别宫。
      殡礼之上,东方咎一身素缟,跪倒在三副棺椁前,嚎啕痛哭。观者莫不动容,都言新帝心慈情重,深得百姓敬仰。百官更是不再信那日血变会是咎的所为。史官便将东方平的死因写作因太子夭折心窒而亡,齐王与窦毅皆是为国尽忠,操劳过度所丧。
      自此,那日永乾殿里的一场血案成为东桤人人禁忌的事情,不再有人提起,更不再有人追问缘由,随着死者长逝,成为永远的隐秘。

      称帝后的第一个早朝,咎在龙椅之上正细细听取连日来的奏折,突然传令官匆匆跑进大殿,奏道:
      “启禀万岁,今有韩士钊韩士铎,率领五万卢兴堡军士在帝都北门外扎营。二人弃盔卸甲,自缚于城门之外,请皇上定夺!”
      咎闻言,抿唇不语。略沉思片刻,吩咐窦兴荣,
      “窦将军,你去将这二人带上殿来。”
      “是!”窦兴荣领命而去。
      不一刻,那韩氏兄弟便被带到恒元殿。果然布袍葛衣,五花大绑。看见咎,二人对望一眼,面上竟有喜色,曲膝下跪,
      “吾皇万岁!”
      咎看着他二人,沉声问道:
      “你兄弟二人这是何故?”
      “罪臣一时糊涂,闯下大祸,求皇上原谅。”
      “哼!”咎冷哼一声,“起兵造反,这叫做闯祸么?”
      韩氏兄弟大惊,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你们带兵而来,是打算围困帝都,颠覆朝纲吗?”
      “不是!”韩士铎性急,连忙辩驳。
      “不是?”
      “只因伯父无故被屠,我兄弟情急之下,未经深思,鲁莽间做出这等事,铸下大错。本想入京找那东——,找先皇诉冤,实无谋反之心!”
      “呵!”咎面色平淡,“事到如今,自然怎样说都可。”
      “皇上!天地可鉴,我兄弟对皇上若有二心,即刻遭谴!”
      “那卢兴堡乃我东桤兵家重地,你们将戍边之兵悉数带走,一旦北辰起兵进犯,卢兴堡民众岂不任人荼毒?而我军也失了作战先机。你们身为军营将领,难道不懂得这个道理么?”
      咎一番话,说得韩氏兄弟无言以对,面上深有赧色。
      “造成如此恶果,难道还有何冤屈要诉?”
      “皇上!夺兵确是我兄弟不对,情愿领罪。可臣的伯父忠心为主,并无过失,却无故落得那般下场——”韩士钊一时哽咽,说到动情处,铁骨铮铮的汉子也红了眼眶。
      “韩瑞精心照顾朕兄弟多年,朕早已下旨厚葬,加封忠烈义士。即便朝廷有负于他,自会有所补偿。你兄弟带兵直入帝都兴师问罪,朕若不罚,他日皆效仿了来,这一国朝纲还乱了套呢!”
      韩氏兄弟低首无言。
      “你二人既然知错,那对朕所行责罚,可有异议?”
      “甘愿领罪。”
      “好!”咎唤来侍卫,“将韩氏兄弟仗责一百,官降两级,加罚三年俸禄!”
      韩氏兄弟被带出大殿,一如斗拜公鸡般颓然。

      “皇上果然英明决断,这韩氏兄弟所为可恨!罚的应该!”左丞相孙长权惊慌了几日,见咎登基后并未对他如何,竟又大起胆子,拿出他溜须拍马的惯技来。
      咎用眼角余光扫他一眼,“伍大人,朕让你去查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吏部侍郎伍征闻言从班列里跨出一步,“启秉陛下,多有证据。”
      “哦?”咎挑眉,“说来听听?”
      “孙大人历年来借职务之便私收贿赂,贪赃枉法,桩桩件件臣皆列于奏折之上,请皇上过目。”
      孙长权闻言,面如死灰,一时再想不出任何搪托之词。咎笑笑,差身边小路子把伍大人的奏折捧过来,展开仔细研读。
      仔仔细细看个详尽之后,咎合上奏折,
      “孙大人可还有话说?”
      “这——这——”孙长权此刻才恨自己打错了算盘,
      “皇上!”慌忙跪下,“老臣为东桤尽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望皇上看在老臣一片忠心面上,网开一面——”
      “好了!你要说得朕也猜个大概,朕初登基,本该大赦天下。近日多有事故,朕也不想再添血光。就饶你死罪。”
      “谢皇上谢皇上!”孙长权磕头如捣蒜。
      “朕还没有说完。死罪虽免,活罪难饶,革去你丞相之职,抄没家产,永不得再回帝都!”
      孙长权顿时如抽去筋骨一般瘫坐在了金殿之中。

  • 作者有话要说:  食言一次哈,楚天曦还得等等,这边情节还没进行完,贸然拉她出来也没事,等下一章的。
    称帝的事情本来打算一章进行完的,没想到两章了还留个尾巴,这种少一个主角的情节写起来真是累欧~~~
    子嗣的问题东方咎现在还没有时间来考虑哈,毕竟做皇帝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历史的重任咱们就交给长公主了。这个人物前面出来了一小下的,我也交代了东方平还有个女儿的,没有人注意么?说明我这次赚到了,没有被猜到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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