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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惊忽变 ...

  •   出来忘忧山,咎翻身上马。一边往头上勒抹额一边问跟在身边的护卫:
      “什么时辰了?”
      “回世子爷,巳时了。”
      “哦?时辰还早,咱们去那猎场,寻王兄去如何?你可知道路途?”
      “小人知道,听世子爷吩咐。”
      “好!那你就头前带路,咱们快些走,还赶得及午膳,说不定,能从王兄那里偏得些野味来尝尝呢。”
      说完,马鞭一挥,直往大路而去。
      到了东郊猎场,那里面的好戏正酣,人叫马嘶好不热闹。咎一时心痒,立催着护卫报之守门的官兵,要进去与哲太子会合。正在猎场门前等候时,另一拨人马也缓缓来至跟前,为首的公子看上去年纪不过弱冠,齿白唇红,容貌虽是秀美,却有一股阴柔之气,眼神里杂意繁多。看看他身后护卫随从者众,想是哪国皇子,咎也未曾在意。
      却不妨那人先开口了,
      “这位可是东桤国的齐王世子?”
      咎这才着意仔细端详他,却没想起何处见过,只好略有歉意的说:
      “不知兄台——?”
      “南宫玉蟾。”
      “哦,失敬失敬,原来是南溟太子驾临。”
      “久闻世子才貌双全,为诸子所不及,两年未见,愈添英武啊。”
      咎最不耐烦这些繁缛的冠冕之词,此刻又不得不应付,便带了燥意出来。
      “呵呵,承蒙夸奖,实不敢当,南宫太子也是往这猎场来么?怎的忒晚些?”
      “先入楚宫,与那楚王商议些事情去了,这才来晚,想必其余皇子们早已尽兴了。”
      咎心中一顿,入楚宫?见楚王?那例行的宫宴明日才得开始,他今日去做什么?不免疑惑益深。勉强笑笑:
      “哦?不知南宫太子寻那楚王何事?我所知,宫宴应是明早才行呢。”
      “呵呵,前年,我来这楚宫,见那楚国七公主绝世佳人有倾国之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今番打算与那楚王讨来,才得圆满,不然,纵有一国之贵,终是遗憾啊。
      东方咎听到此几乎从马上跳起来,压下满腔怒火,咬牙切齿的问:
      “南宫太子不是已经立了太子妃?听说小皇子都有几个了。”
      “呵呵,世子果然年轻。这天家男子莫说三宫六院,就是后宫三千,谁又能说个不字呢?”
      咎虽七窍生烟,却也稳了心神,恢复平日冷静,脸上挂了冰霜,慢慢却是极清晰的道:
      “只可惜,那七公主,咎也是喜欢呢。无奈夺了南宫太子所爱,让咎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南宫玉蟾并未改色,依然迷眼道:
      “那年我曾见世子与那七公主嬉戏,不想竟是暗生情愫么?”
      这话让咎一时语顿。若承认,则天曦名誉受损,不认,眼前的话却不好回。
      “呵呵,南宫太子既然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咎也就不能免俗,且求个君子当当。”不动声色转开去,“我看南宫太子还是多花些心思在那家国大事上,别一心只想女色才好。等到国强兵壮之时,再思佳人不迟。”咎言语中暗讽南溟国力衰微,那玉蟾太子并非听不出来,只是并不着恼,
      “楚皇说,他不好先行作主,只让心仪公主的皇子明日楚宫里见过,各凭本事裁定,东方世子,我们还是那时再做议论吧。”
      “哼!我且把话搁在这儿,那七公主,我要定了。”
      说完,咎不等那南宫玉蟾回应,一催马,往猎场大门奔去了。
      南宫玉蟾依然面不改色,冷笑声,带了自己的随从也鱼贯进入了猎场。

      这猎场不过是楚国王室贵族闲来消遣的场所,占地并不大。一片稍开阔些的场地,边上是座稀稀落落的林子。倒是场边的看台修得颇为精致,真不知来此的人是为打猎还是闲游。
      咎进场的时候猎场里正人仰马翻的追逐一只凶悍的野猪,十几匹马合围而上,箭弩齐发,叫喊声不绝。
      咎环视一下四周,看见哲太子的队伍在看台中间,并未下场行猎。于是跳下马,急急跑过去。
      正与韩瑞瞧着场中热闹顺便观察各国皇子形状的东方哲瞧见兄弟来了,忙命人接上看台,叫来身边坐着。
      “咎儿怎的来了?不是去街上凑热闹去了?”
      “这里不是更热闹?”咎拣了面前矮几上盘子里的一粒葡萄扔进嘴里,不咸不淡的说道。
      “嗯?真是谁惹我们世子爷不欢喜了?”东方哲看着好笑。
      咎巴不得见问,立刻把方才门前一番遭遇完完本本说与兄长知道。神情颇似一个在外受了委屈回家来告状的幼儿。哲太子细细听她说完,才慢条斯理开口:
      “说你是孩童只不承认,怎的这般沉不住气?”
      咎见兄长不偏袒她,不高兴的嘟起了嘴。
      “他说喜欢就与他了?那楚国公主岂是他想要便能得了去的?莫说此事尚无结论,就算被他带走了,为兄还与你追回来呢。只生这般无谓闲气做什么?白气坏了自己。”
      听了哲太子这番言语,咎才松开眉头,带了笑模样出来。
      “那王兄可不许食言哦?定要把七公主给咎讨来才好。”
      哲太子便笑,“本来我还是此打算,今番看来还得再加考虑考虑呢!”
      “为什么?”咎闻言立刻色变。
      “瞧咎儿这模样,只怕讨了世子妃,只一心儿女情长,把这兴国大业,倒给我耽误了呢!”说完,与韩瑞对看一眼,双双哈哈大笑起来。
      咎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对兄长做个鬼脸,辩解道:
      “王兄还不是要娶皇嫂!到时候说不定比咎更甚呢!”
      韩瑞便打圆场,“世子爷不下去玩玩么?瞧那场中热闹呢,属下陪您下去,猎得几只野味来,太子和您中午也有的下酒。”
      “好啊!我也正手痒呢!”咎一听来了兴致,立刻站起来就要往下跳。哲太子见她高兴,吩咐选两匹驯马,嘱咐韩瑞细心照料了,才放心的看着二人往猎场中去。
      想起早上在那洞中与天曦种种,又得了兄长一番承诺,咎此时心境大好。接过韩瑞递过来的一张玉弓,催马往猎圈里跑。
      那烈场中激战正酣,又多了一獐一鹿在奔逃,加上头前的野猪,让十几号人马兵分三路,合力围剿。南溟太子进来猎场直接加入了围猎,并未上看台,不知是否有意避开东方兄弟。此时他与北都的一个皇子各自带了几个随从在追那只梅花鹿,眼瞅着将其赶至林边,举弓搭箭……
      未及动作,只听一声利箭划破空气的锐响,那鹿被射中心脏,即刻倒地而亡。手下的随从个个惊出一身冷汗来,因为那箭几乎是贴南宫玉蟾的耳边而过的。
      回头一看,东方咎端了玉弓,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东方世子好箭法!”南宫玉蟾依然细语称赞,并未见色变。
      “哼!南宫太子言重了。”咎的目光并不看他,而是落在远处的猎物上,“咎所擅长的,不只箭法而已。”
      说完吩咐韩瑞收了猎物,又入别的围猎圈中,未再多看南宫玉蟾一眼。

      “妈的他是哪个?也太狂妄了点!”待咎走后,南宫玉蟾手下的一名护卫嚷道。
      “郭正,安静些。”
      “太子,难道我们要吃他这口恶气不成?”
      “呵呵,出气的方法很多,何必争这一时长短,小不忍则乱大谋。”南宫玉蟾远远看看东方咎的背影,叫过郭正到身边,贴耳细细吩咐了几句。

      那边东方咎又一箭射死了正横冲直撞黑毛獠牙的野猪,猎场里响起一片赞叹叫好声。少年世子好不得意,催马在猎场里跑得意气风发。
      看台上的哲太子瞧见兄弟在众皇子中露脸,也是高兴。看看天色正午,叫过手下人,让唤咎和韩瑞回来,吩咐过随从搭起烤架,就准备在这猎场与兄弟用过午膳,便回驿馆去为明天的宫宴做些准备。
      咎虽还未尽兴,倒也并不胡闹,乖乖随着韩瑞回到看台处,下了马,往哲太子身边走去。前边哲太子看见兄弟一头一脸的汗,拿过下人捧上的汗巾,站起身迎过来,准备递给咎让他拭汗。
      就在两兄弟迎面相对即将走近时,空气里突然传来不同寻常的声音。
      “诤——”声音不大,微微颤,似是极远的地方传来,咎虽听见了,并未在意。身后的韩瑞却有些失声的大叫:
      “世子爷小心!”
      随即,一股很大的力量自身后扑来,把咎生生扑倒在地上。
      一支装饰了好看的鸟羽的竹箭破空而来,擦着被扑倒地的咎的头心过去,直直插入了哲太子的心口。
      所有人未及反应,直僵在原处。
      咎摔得很重,爬坐起来捂着肩膀,皱着眉头哭丧着脸嘟囔:
      “这是谁竟敢暗算本世子啊?”话音未完,哲太子的身体在他面前訇然倒地,让东方咎一时呆愣了眼神。
      舍身救了咎一命的韩瑞从地上爬起来,任是如何也没想到会是如此场面,顿时面如死灰,喃喃道:
      “太子爷……太子爷……”
      咎这才有所反应,扑上去托起哲太子,
      “王兄!王兄!你可——”一眼看见插在东方哲心口的那支竹箭,箭头没入身体,鲜血染红了绣金的白袍,分外的刺眼。
      咎乱了心神,只觉得手脚酸软,周身仿佛没有一丝力量,茫然无措的抬头寻找,似乎在寻一个可以依靠的力量。没有,当然没有。一直以来,一直以来都是哲太子在为她挡风遮雨,为她安排妥当所有的事情,她想不到的,长兄会为她想到,而现在,那温和的一直以来所依靠的王兄倒在血泊里,便没有谁,能再为她把一切铺排周全了。
      “韩瑞,韩瑞你来看看,王兄这是怎么了?啊?他这是怎么了?”咎的声音几乎失真,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这声音竟是自己发出的。而韩瑞此时也完全失了方寸,回转身盯着猎场,眼神从这边扫到那边,在毫无焦点的寻找凶手的踪迹。而他同样慌乱的心智,却难以准确地发现一个目标。猎场里的人们还未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见东桤国的队伍里一时大乱,各自站在原地,远远望着,诧异的互相询问。

      咎睁大着双眼,本来白皙的皮肤此刻已泛青灰,嘴唇则是一片死白。哆哆嗦嗦的抱住怀里的哲太子,
      “来人!备车!快备车!把王兄先送回驿馆,通知楚皇,让派最好的御医到驿馆来!!”既没有人可依靠,便只能靠自己,咎吩咐出来,哲太子一众护卫才从惊呆中回过神来。一部分人围起保护圈,防止再一次有人暗算,另一部分人跳入猎场,去搜索凶手的踪迹。
      韩瑞也回过神,拉过一匹马,往猎场外狂奔而去。随从们迅速把马车牵过来,合力把哲太子抬上车去,咎一步跨进车厢,马车迅速往外跑起来。
      车里的咎掀开布帘,最后望了一眼这猎场,目眦欲裂,眼神里是令人胆寒的杀意。

      咎一行离去后,东桤太子被行刺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各国皇子。大家自然无人再敢在这猎场玩乐,纷纷回到了自己的驿馆,各自派出了人随时打探消息。
      韩瑞打马直闯楚宫,楚皇闻言也是大惊失色,急急派了宫里顶尖的十几名御医到了东桤国的驿馆。
      驿馆里人们进进出出,乱成一团。哲太子的卧室里,御医们几乎是手提着脑袋在处理伤口,韩瑞站在一边,直盯着御医们的脸色,非要看出个结果来。咎坐在一边的圆凳上,极力克制住颤抖的手脚和慌乱的心神,那遍体的寒意还是自心深处蔓延上来,让她不自觉地打着冷战。
      同来的东桤国几名大臣在室外抖衣而站,也是面色惨白。谁都知道一旦哲太子有个好歹将是什么样的后果。东桤国君只有这一条血脉,自来爱如生命。此番若带了凶信归国,东方平震怒起来,说不定会诛杀九族。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哲太子的伤势愈加严重,伤口虽不大,却止血不住,而且,那支竹箭上,竟是喂了毒的。谁在行猎的时候带了取人性命的武器?这难道是早有预谋的行刺?目标到底是谁?是本来就是哲太子,还是侥幸躲过的世子咎?
      这些问题在韩瑞的脑中围绕,却无心静下神来细细分析。他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为了救世子,却让太子陷入生死危机里。假若太子和世子同时遇险让他选择,毫不犹豫是要先救太子的,而现在,却是这样的后果。

      到了掌灯时分,为首的御医张大夫面色煞白的来至东方咎面前,神色紧张地说道:
      “世子,我们已经尽力。奈何伤口的毒性奇特,我等实实未曾见过,太子的伤,我辈已是无能为力了。”
      咎盯着他的脸,似是不相信一般,“你说什么?无能为力是什么意思?”
      张大夫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就是,我等已无术挽救贵国太子,若有更高明医术之人,或许——”
      话音未落,咎一把攥起他的衣领,直吼到他面上去:
      “你是楚国御医之首!除你之外哪里还有更高明之人??”
      “世…世子息怒,我等真的已经尽力而为了,只是这…这……”

      “咎儿……”
      床榻上,哲太子的声音传来,咎急忙放开那个吓得面无人色的御医,扑到床边去,
      “王兄。”
      “咎儿,别迁怒无辜,不关御医的事。”
      “王兄,你觉得怎样?咱们此来不是带了上好的药材?奇花异草也有很多,说不定可以以有一种是能救王兄的伤的呢?”咎跪在床边,眼中已是朦胧。
      “咎儿,不要再浪费时间,王兄有话要说,你只听好,千万莫打断。”
      “好好,王兄你说。”
      “我本来,一腔雄心壮志,还打算成霸业的,现在看来,任你心高过天,奈不过命薄。这东桤,将来只能交付与你了。咎儿,别摇头,为兄知你没有称帝的那份心,但是情势所逼,你也只能勉强应下了。记得咱们曾经说过的话,莫让为兄失望,九泉之下,哲看着你呢。”
      说着,哲太子一阵急促的喘息,咎眼中的泪水簌簌而下。
      “为兄答应你的事情,恐怕不能与你办到了,咎儿莫怨恨为兄。咎儿,其他事都好说,唯你用情太重,他日恐被其所困,须知世间情爱皆为空,莫在这上面放太多心力,到最后,落得事事难成,悔之晚矣啊。”
      咎点着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韩瑞。”哲太子叫。韩瑞向前一步,脸上也挂了泪痕。
      “这番回去定有一场纷争,你只记住,无论如何,保得世子平安。就像你今日所为,我去后,咎已是东方家唯一的血脉了,无论如何说服父皇,一定要保住咎,将来扶持他登上大宝。你可记住了?”
      “太子爷,你——”
      “回答我的话!”
      “是,属下谨遵太子爷吩咐,全力保护世子平安。”
      “王兄——”咎在哲太子的床前哭出声来。“我不做皇帝,我不登大宝,咱们东桤是王兄的,不是说好你为君我为将,一起去打天下的么?王兄你怎么可以这样,咎不会做皇帝,咎不想做皇帝,没有王兄,谁来教导咎呢……”
      “咎儿,哭完这一次,就不能轻易再流泪了。你要担起责任来,还要,为王兄报仇。”
      听到此,东方咎的拳头紧紧捏起来,
      “待查出是何人所为,咎一定将其碎尸万段!”
      “咎儿,王兄走后,你一定先全速归国,千万不要在这楚都流连。报仇的事情来日方长,你首先要保得自身平安。出了这样事,这楚都即成是非之地,不管何事放不下,一定先回东桤再作打算。”
      “嗯,咎记住了。”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让为兄安静些走。”
      “王兄——”
      “咎儿,听话,出去吧,不要眼看着为兄离开,你会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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