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公寓》云映月

72、水神月涟

　　黑暗中，又以极快速度传来破空之音。

　　“雪舞，右上3点方向！”
　　“好！”我赶紧抬手直指右方。“水盾！”

　　清泉自手指前端凭空涌出，七重清澈透明的水幕刹那间罩住所有人。就在水幕刚刚罩下数秒，数不清的黑箭如蝗虫蜂拥而至，前仆后继地在半圆的水盾上击起无数黑色涟漪。第一重水幕不到一分钟便染成墨黑，然后“哗”地溃散成一地污水。然后第二重，第三重……直到第六重水幕化作黑色浊液崩散后，瘴气箭的袭击才暂告一段落。

　　好不容易周围重新归于寂静，这才听到青青的笑声忽远忽近，笑得诡异迷离。

　　耿一脸肃穆：“这回是偷袭战术啊……真不妙。”他和西达都是闇系的魔物，闇系力量对混沌瘴气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反倒会被吸收利用。所以防御的工作只能交给能使用水系魔法以及带着圣属性光剑的我和映月。

　　“如果撑不下去，”我开玩笑：“这就是同年同月同日死了。”可惜我的打趣并未得到任何人的响应。映月至少还狠狠瞪我一眼，其余两人连理都不理我。害我自己都觉得没意思。

　　破空之音又响起，这回更加的尖锐。

　　映月原本透明的脸因脸色苍白而更显模糊。她大叫起来：“雪舞，快！！”

　　“啊！？”虽未理解她的话，但光从她的神情就知道这回必须全力以赴。

　　我毫不犹豫全力筑起四十九重水幕，并以最快速度将铜镜扣在光剑上。光剑在映月的引领下再一次爆发出灼目的银色火花，我将光剑往水幕上一刺。银色的电网便在水中飞窜游弋，噼啪作响。就在这些动作刚刚完成瞬间，铺天盖地的黑色炮弹便狠狠地砸了下来。高度浓缩凝聚的瘴气团排山倒海地咆哮着，在闪着银色电光的水幕上接连炸开。山摇地动的冲击波，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让我整个人渐渐陷入失神的状态。

　　……昏昏欲睡……

　　“雪舞！快醒醒！！雪舞！”
　　“喂喂，雪舞！！起来啊！”
　　“雪舞小姐，请快清醒过来！”

　　不知是谁的声音，在爆炸的轰鸣中显得朦胧缥缈，离我是那么遥远而不可及。
　　好安静啊。好想睡。

　　黑暗寂静，象极了幻月潭的水底——我永生永世之梦的囚笼。

　　我蜷缩在黑暗中，昏昏欲睡。让我好好睡一觉吧，直到天荒地老，直到我的力量枯竭，直到我身为混沌封印的任务完结为止。

　　“雪舞，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
　　谁？

　　“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情况见面，看来你和映月陷入苦战了。不然你的意识不可能潜到这么深的地方来。”
　　是谁？

　　“好吧，既然命轮都乱了。我帮你们在弄得更乱一点，也没什么关系了。既然你想睡觉，我动用‘钥匙’也没所谓了。呵呵……”

　　到底是谁？别吵，我好想睡……

　　“好吧，乖乖睡一觉。”

　　嗯……

　　水电防御罩在密集炮轰下只剩十重。映月独力苦苦支撑着结界，原本透明的身体因力量飞速消耗而变得如薄雾般朦胧不清。

　　“雪舞！喂！快起来啊！”耿焦急地拍着怀里人的脸颊，却怎么也没法唤醒突然到底昏迷的雪舞。他一把抓住雪舞的肩膀猛地一阵摇晃。“快起来啊！这样下去，映月会受不了的！”

　　仿佛回应耿的话般，雪舞的身体突然发出幽幽荧光。荧光象有生命般伸出丝丝缕缕的触须，快速缠向映月的游魂。

　　映月大惊：“呀！这是什么！不！钥匙……”没等她反应过来，光的触须猛地一紧便将她整个硬是扯进雪舞体内。接着荧光立刻熄灭，回归静灭。

　　耿见鬼似的瞪着怀里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叫映月还是叫雪舞。而失去源动力的水电防御结界顷刻崩溃，无数黑色炮弹轰鸣着向没有了防御的目标落下。

　　“王！危险！”在黑色瘴气爆炸瞬间，西达用自己的身体压在耿上面。

　　……

　　所有人紧张地屏住呼吸，却并未等到惊天动地的爆炸。耿和西达疑惑地抬眼一看，只见无数黑色炮弹被淡淡的荧光包裹悬浮在空中，象极了繁星满天的夜空。

　　西达一脸茫然地看着周围：“这……是怎么回事？”
　　“哎呀……好险。”耿闻言低头，怀中人正眯着紫色的眼睛看着自己。

　　“映月？雪舞？” 眼前的女孩再一次浑身发出幽幽的荧光，有着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黑发紫眸的模样，却没来由地让他自心底产生畏惧的感觉。

　　“闇月之王，请别如此拘谨。我不是你的敌人。”

　　耿警惕地打量着怀中人：“你到底是谁？”
　　“我是映月雪舞。”

　　“这是什么回答？”耿瞪大了琥珀色的眼睛。

　　“嗯……”自称是映月雪舞的人笑嘻嘻地搂着耿的脖子，“如果说双胞胎是一个灵魂一分为二的结果，那么我就是拥有完整灵魂的人。”

　　“别开玩笑了！你是雪舞，对吧？！你把映月藏在哪里了？”

　　女子站起身，轻轻指了一下胸口：“这里。她回到这里了。你刚刚应该看到的。”

　　“不可能！决不可能！”耿用力摇头。 “神的灵魂分裂就花了千百万生命作为代价，灵魂融合哪有这么简单的说合就合？”

　　“那你觉得我是谁？”女子笑问。
　　“你……”耿犹豫。

　　“呵呵呵……没想到居然会这样。”青青大笑着自黑暗浮现。她狠狠地盯着这个笑容可掬的女生， “有神界四大圣器之一的幻水镜，要颠覆这个太古神创+世界的规则还不简单？我说的对吧，水神月涟！”

　　“月涟！？”两个吸血鬼听到这个名字都不由自主倒吸一口气，异口同声地大叫了起来。“水系第一代的水神月涟！？”

　　被青青唤作月涟的她，只是平淡地挥挥手： “月涟这个名字早在远古尘封，我今世的名字是映月雪舞。”

　　青青嗤之以鼻：“哼，你是映月雪舞？别开玩笑了，月涟。这样的话，我岂不就是青青狐妖咯？”

　　“对！”耿也在一旁大吼大叫，“我不会承认你是映月或者雪舞！”西达也在一旁不自觉地点头。

　　“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我就是月涟。”月涟无所谓地耸耸肩，“闇月之王，能否让我和青青体内的故人单独说一会儿？”

　　不等耿有反应，月涟扭头直视青青。 “姑且允许我叫你青青。”此时的她虽笑容满面，眼神却如北极冰雪般寒冷。

　　“好久不见了，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这是第一次见面吧？”

　　“许久？不对吧？”青青大笑不已，“千万年来，我们不是在幻月潭朝夕相对吗？原来千万年来水系的统领换来换去都只有一个人，难怪混沌封印一直没有减弱的迹象。”

　　月涟摇头：“若非你挑起众神之战以血染圣域逼使水神之元分裂，我将会一直沉睡潭地守护封印。你以粗鲁的方式唤醒了我，也让这些无辜的孩子陷入水深火热中。”

　　“呵呵呵……是啊，我是粗鲁无礼。但你们有对我做过什么？大家都在创世神的恩宠下逍遥快活。唯独我，连名字和实体都不曾赐予。开天辟地便被创始神封印在异界！” 青青的脸一下子变得狰可怕，瘴气呼应着她激动的情绪，一下子自四面八方翻滚围绕过来。

　　“而你呢？你将你自创始者处得到的强大力量，都用在看守我的封印上！你们又对我做了什么？”青青声嘶力竭地怒吼，瘴气如同狂暴的恶魔直扑月涟。

　　“月！快躲开！这些黑气能侵蚀□□！” 耿想不顾一切地挡在月涟面前，不料青青早有准备。用飓风将他和西达隔在三丈之外。

　　“真麻烦呢。月涟轻叹着抬手一挥，一道银光“嗡”地一声自她手中窜出，光委蛇而行，显现蛇的鳞光。光蛇迎头一击，便轻而易举地将翻涌的瘴气击散并顺势将两个吸血鬼自飓风中卷到月涟身边。

　　“月涟？”
　　“嗯？”
　　“映月和雪舞到底会怎么样？”耿一连担忧，“她们……消失了吗？”

　　“她们都在这里。”月涟指着胸口，“我醒来，所以她们沉睡。我以自身沉睡为代价，释放巨大力量镇守混沌的封印。如今作为封印的钥匙分裂衰败，封印虽未破坏但也足以让我苏醒。”月涟露出一个映月式的俏皮笑容，“别担心，只要将青青体内的混沌精元重新封印了，我这个看门人便得重新沉眠。而她们，也就回来了。”

　　耿释然。
　　一旁沉默的西达突然说话了。“恕我无礼，照目前的情况，我们如果无法脱离这个领域，便永远不可能解决问题。”

　　“对阿，不过应该快了。”月涟抬起右手捂着脸颊若有所思，“如果狄黎的话，应该快到了……”
　　耿和西达看着月涟：“狄黎？”

　　“嗯。狄黎。”月涟突然笑的灿烂无比，“女涡补天时炼就的神石精元之一，玉髓仙子狄黎。”话音刚落，一道光突然划破黑暗。如旭日东升的晨光刹那间撕破夜幕。光芒所到之处，瘴气迅速溃散消失。

　　“来了！”月涟欣喜地看着光芒愈来愈亮，“不愧是狄黎。干涉命絮的手段很精细嘛！”

　　两个吸血鬼却不见得多高兴，他们被这近乎阳光的光亮刺痛了眼睛，灼伤了皮肤。两人慌忙躲到月涟设下的特殊反光水幕中。

　　“那是什么？”躲进水幕的耿还不忘用大嗓门问话。
　　“这是什么？”同样被光芒刺的睁不开眼的青青，又惊又怒地躲闪着。“这到底是什么！？”

　　月涟笑道：“呵呵……凡人！”
　　“凡人！？”

　　光芒如流星滑过天际，在上空打了一个转便直冲到月涟面前停住。光芒中，正飘浮着一个人。众人定睛一看，来者正是拥有穿越一切结界能力的人类——季随风！！

　　“季随风！？他到底是谁！？”青青身为通灵公寓的管理员，自然对她再熟悉不过。可是任凭她怎么臆测，依然无法明白为何这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她的领域。她怒极反笑，举手凝聚了一个瘴气团狠狠地砸了过去。

　　没想到威力无比的瘴气团却在碰到季随风身上的光芒时，立刻烟消云散。

　　躲在水幕里的两个吸血鬼早已昏头转向。耿大声嚷嚷：“水神，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没等月涟说完，一个清脆的童声便打断她的话。

　　“我叫永久，是狄黎仙子的仆人，翡翠精灵。”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发碧眼，有两对薄纱般绿色翅膀的精灵正插着腰站在昏迷的季随风胸口上。包裹季随风的光芒正是从这个小妖精的翅膀上发出来的。

　　“真失望，我还以为狄黎来了。”月涟夸张地耸耸肩，“没想到原来小不点，真麻烦……”

　　永久叉腰瞪眼：“不许叫我小不点！要不是为了狄黎仙子，我才不会进入轮回沉睡在这个凡夫俗子的血脉里轮回千年！！”他越说越恼火。“而且你也敢说麻烦？！上古时代，闻名三界的麻烦制造者就是你自己。”

　　耿和西达愕然：“麻烦制造者？”

　　“你以为她被封为守门人，在圣域沉眠镇守混沌纯粹是因为她的强大力量吗？错了！当时拥有四大神器的其余三个——流云纱的风神寄悠，天火莲的火神煌鸠，栖神木的地母尘洛的实力和月涟是不相上下的。月涟会被委以重任的原因是因为她能读取命絮的走向！”

　　耿不解；“这不是什么严重问题吧？西方连平凡的人类中，也会有预言者出现。”
　　“闭嘴！听我说完！”巴掌大小的永久，气势却不是一般的强。他恶狠狠地指着一脸无辜笑容的月涟，大声嚷道，“能读取命絮的人确实不止她一个，狄黎仙子也有同样能力。可是会利用这种力量去恶作剧，让三界鸡飞狗跳的人就只有这个无法无天的水神月涟！她是被强行沉眠的！”

　　“啊？”这回连西达也张大嘴巴看着月涟。

　　“好啦，你也不想狄黎等太久吧？”月涟轻描淡写地打断永久滔滔不绝的告发。“小不点，”她指着还一脸惊诧的青青说，“大魔王在那里，快点干活！”

　　“哼！”听到狄黎的名字，永久只好不再吵闹。他老大不愿意地撅起嘴巴，把对月涟的不满尽数迁怒到青青身上。只见他的翅膀上光芒大盛，耀眼的像是太阳的分身。青青惨叫一声，迅速退后。即便是躲在水幕中的吸血鬼，也忍不住痛苦地呻吟起来。

　　“青青，别怪我狠心。”月涟褪去笑容，神色肃穆地看着周围的黑暗在小妖精的光芒下扭曲，碎裂，然后崩溃。“要怪，只能怪你用错了方式报复。”

　　黎明前的黑暗开始消散，透过逐渐稀薄的黑色能渐渐通灵公寓周围，被炸的一片狼藉的树林。似乎黑色领域的崩溃也给外界造成很大的影响，满天是飞舞着的吸血鬼。而几个一身泥土的人类正在不远处看着这边。远远看到其中一个人是调查局的秘书长——蓝洋。

　　青青痛苦地抱住身体：“不！！！！！”

　　“别做无谓的挣扎了。小不点可是沐浴千年阳光的翡翠精灵。他尽全力释放的光和热，绝对不是现在的你能承受的。因为你被囚禁在狐妖的躯体内。”

　　月涟右手平举，光蛇首尾相接，高速旋转。清泉自光环中央涌出，逐渐漫溢变成波光绫绫的“幻月镜”。镜面中央波光深处，正是混沌封印的入口。青青挣扎着，扭动着身体想要脱离这个肉身。却惊恐的发现，元神无法脱离青狐的身体。

　　“没用的，青青是不会让你离开她的身体。”月涟语出惊人，“毕竟这可是在千年之前，为了捕获逃逸出封印的你，而设下的局。”

　　“不可能！不可能的！”
　　“雪舞和狄黎都能窥探命运，自然追溯得到哪些地方被人篡改，被谁篡改。”

　　“不可能的！不可能！”
　　“既然知道你的阴谋野心，身为封印守护者的她自然就会想方设法阻止你。甚至是不择手段，以自己为饵，利用你所挑起的战争，在你毁灭殷商的那个时候牺牲青狐和纣王，完成诱捕你的陷阱。”

　　“居然，你们居然……”

　　幻水镜的镜面出现漩涡，渐渐变大，变深。青青五官因痛苦恐惧而扭曲，她突然一反手，右手化成利爪狠狠剜入左胸。鲜血一下子染红了她的身体，青青慢慢地比上眼睛倒在地上。接着黑色的浑浊之气自她身体里慢慢渗透出来，扭动挣扎着企图尽快脱离肉身的囚禁。

　　“你破坏这个世界，天理不容。”月涟冷冷地看着即将要逃脱的黑色无形的幽灵，“乖乖回到幻月潭底的异界去反省吧！”

　　幻月镜中的漩涡飞旋而出，直扑向正要逃逸的黑色幽灵。水龙卷紧紧缠住惨叫着挣扎不休的元凶，将它带进幻月潭底的异界。幻月镜的水面恢复平静，然后作为镜框的光蛇停止旋转，窜入水里，整个镜子便消失在虚空。

　　“呵……结束了。”月涟一手托住筋疲力尽的小不点，抬头看着秋高气爽的蓝天笑了。

　　就这样，这个混沌的分身，千年前挑起众神之战，怂恿姜太公和周武王毁灭殷商，杀死水族圣域守护者的纣王以及所爱的千年狐妖。并且在这数百年中挑起三次血祭的罪麾祸首，终于在昏天黑地的惨烈战斗后，被再次封印。

　　第四次血祭，终于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