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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Part 4 ...

  •   其实,修森虽然变成了骷髅,但还是好好地站在甲板上。这一段故事却令我的胸口闷痛起来。大概是因为想起了十六岁那一年的回忆。那时我的头发还不是银白色,外形也不是现在的模样。童年的玩伴加死对头已经变成了高高的少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若不抬头,站在他面前只能看到他的胸膛。那一天,风的长发抚平了天空的皱纹,海鸥颤抖着飞行,吹散了初春零落的文字——樱花。它们在风的抚慰下,重新排列组合,时而如粉色的星点,时而如串联的项链,无声地书写着新的诗篇。他一路踩着花瓣朝我走来,不耐烦地低头躲开花枝。在阳光的照射下,他的黑发简直比镜子还要闪亮。可是,在这么浪漫的画面里,他却很煞风景地捏住了我的脸,跟小时候没什么区别。
      “喂,我马上就要走了啊。”他用一副嫌弃我的样子说道,“你连送别礼物都没有给我准备吗?”
      “我听说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如果真的完成任务,不会要太久吧,最多一两年。但是,海怪是很危险的,我可能会死掉。”
      听到最后那个“死”字,我先是一愣,几乎没有任何缓冲,泪水夺眶而出:“不要,我不要你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科学家说,这个海怪是在海底沉睡了几千万年的无性繁殖生物,如果放任它不管,它可能会生出可怕的后代。这样整个世界都会受到威胁,我重视的人也包括在内。”
      我绞尽脑汁,却找不到任何留下他的借口:“可是,可是。我还是不想你死……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一直欺负你把你弄哭,你还当我是好朋友?”
      我想了一会儿,还是老实点头。他捏住我的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松开了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小雪,从懂事开始,我就没有把你当朋友看过。”
      “什么……”打击太大了,我说不出话来。
      “等我两年。”他轻拍我的脑袋,忽然变得特别认真,“如果两年之后我能活着回来,就娶你为妻。”
      说完以后,他好像自己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双颊浮起了花瓣的颜色:“但如果我死了,你就当我这话没说过吧。”他清了清嗓子,丢下一句“我走了”,就转身离去。我完全惊呆在原地,等他走远了才大声喊道:“修森!”
      他站住了脚,却没回头。我握紧双拳,心中强烈的感情已经快要满溢而出,但最后也只能喊出简单的一句话:“我、我会等你的!”
      他还是没有回头,只是在空中挥了挥手,就大步离去,消失在了花瓣雨中。
      “快听听看雪刃都在说什么,公主聊着锡兰岛的珍珠,她聊的却是锡兰岛的海怪。”香蕉头拍了拍我的肩,神情凝重地说出了终结性发言,“雪刃,你果然是条汉子。”
      这番话把我从过去的记忆中拽了回来。然后,另一个船员也挥舞着粗胳膊,酒罐子里的啤酒白沫溅得到处都是:“是啊,伙计们,直到公主出现以后,我才终于想起正常女孩子应该是什么样——喜欢花花草草、珍珠宝石,多愁善感,柔情似水。你们说是不是啊?”
      大家大笑着迎合他,也纷纷问起船长的意见。修森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用细细的手指骨摸了摸下巴,呵呵笑了两声。奇特的是,公主也不再害怕他了,反倒朝他露出明晃晃的微笑:“船长喜欢珍珠吗?”
      “我喜欢送珍珠给女孩。”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竟令公主不自在地别过了头。她搓搓手,轻轻“哦”了一声。不得不说,修森这家伙就确实有种奇怪的魅力,就是变成骷髅,也会令人不由敬畏。可是,他这么和公主说话,我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我接过一杯啤酒,把它一饮而尽,在船员们的起哄声中离开甲板。
      发现我与公主本质上的差异后,最开始几天,男人们都喜欢拿我的性别开玩笑,一会儿说我是汉子,一会儿说我有发达的肌肉,一会儿说我的酒量比船上所有男人都大……后来,他们甚至在木板上画了一张我露出胸肌的图,下配文字“雪刃器大活好”。公主问我,他们这样开我的玩笑,我不生气吗,如果是她,她早就哭了。我不假思索地摇头。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就没必要放在心上。久而久之,我的不在乎让他们感到了无生趣,渐渐不再讨论这个话题。但也正因如此,我的性别在他们之间也越来越模糊。搬运修补、海战杀敌、保护公主等等我样样能做。但是,过了很久,我才迟钝地发现,自己并不能接受被修森当做男人看。
      一个炎热的下午,修森向极乐鸟号所有船员宣布,他要去拜访一个老朋友。然后,在他望远镜所指方向,出现了一片热带群岛。大海的浪涛并未淹没最大岛屿上传来的歌声。那是来自红种人的独特浩歌,伴着单调的原始鼓声,每一个音节都勇猛热情,仿佛刀剑迸鸣,万兽奔腾在生死一线的峡谷之中。岛屿上的土著人成群结队,欢歌热舞,迎接着我们的到来。随着船只离岛屿越来越近,在那一片土著人的中央,我看见了身材健壮戴着羽帽的酋长,岿然不动地等待着我们的到来。但比他那象征地位羽帽更吸引人的,是一个身段姣好的女子:她双肩赤.裸,双手高举过头顶,正在敲击着一把比斯开小鼓;土著人们吹着铜管为她奏乐,她脚下舞步轻盈,越过一个个金垫子,已变成一只贴地面嬉戏的黄莺;她短裙飘飘,一如由无数朵开得烂红的蔷薇花瓣组成……她棕色的肌肤散发着青春的光泽,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半眯着,妩媚地扫视着地面。后来我们的船在岸边停下,她收起凌乱的舞步,挺着胸脯站在酋长身边,猫一般的眸子睁开,视线充满侵略性地驻留在修森身上。
      “你可终于来了,修森。”酋长用力拍了拍修森的肩,“可把我给等死了。”
      我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弄明白了,等死的人可不是酋长,而是他的宝贝千金。当晚我们在这个印第安岛屿住下,在篝火晚会上欣赏当地的表演。我又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修森确实和酋长是多年的老朋友,酋长甚至见过他变成骷髅前的模样。八个月前,修森无意从一只大白鲨的口中救下了酋长女儿娜娜诺,送回给老友之后,早就听闻过修森各种传闻的娜娜诺,就这样彻头彻尾地迷上了他。尤其是从父亲那听说修森以前是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她更是发誓非修森不嫁。我不得不说这真是个审美奇葩的姑娘啊,比我还奇葩很多。我对修森的执着,更多是源自不可逃离的束缚,但她呢?完全是少女的萌动。还是对一颗骷髅头!
      正这么想,抬头就看见娜娜诺风情万种地依偎在修森身侧,一双眼睛像着了火一样,痴情地望着那颗白森森的头颅。热带女子果然比寒带女子要大胆奔放得多,这画面令来自北国的公主毛骨悚然。她被遗忘已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不料这失礼的一幕被娜娜诺看见,娜娜诺挑衅地瞪了她一眼,在修森的脸颊上吻了吻。
      这一举动不仅令公主更加汗毛竖起,更惹得酋长有些发怒:“女儿,别胡闹!”
      娜娜诺扬起脑袋,傲慢又孩子气地把地上的银器踢得当当作响:“我这么漂亮,修森肯定会喜欢我。”
      公主翻了个白眼:“受不了,好自恋。”
      “自恋?像你这种苍白娇弱的金发女人,又怎么能配待在海盗船长身边?回到你的杜尔内尔王宫当金丝雀去吧!”
      公主还真的气到脸红了:“我不苍白,我也不是法国人!还有,我和船长只是朋友,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
      “既然是朋友,那你嫉妒什么?”娜娜诺撅着嘴,晃了晃修森的胳膊,卖命地发嗲,“船长,你快告诉她,你是喜欢我的啊。”
      “娜娜诺,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不能强迫别人喜欢你!”连酋长也有些生气了。
      谁知,一向不拘言笑的修森也没有对此有所推拒,反倒当了和事老,说:“没事,这是我的荣幸。”
      尽管这件事与公主确实没什么关系,但修森的话显然令她下不了台阶。她气鼓鼓地埋头吃东西,再也不说一句话。没过多久,我再一抬头,就发现她人已不见踪影。她身后只有一个黑黢黢的森林小道。我轻轻放下手中的餐具,顺着那条小路跑去。篝火的光芒渐渐被抛在身后,雨林中植物潮湿的气息浸满呼吸,我现在有了强于常人数倍的视力与听力,血液也不再吸引蚊虫。飞虫们在我身边转了转,就悻悻散去。然而,在这燥热的丛林中,我竟没有留意有人一路跟踪我过来,直到他开口说话:“你想跑到哪里去?”
      我猛地转过身,同时一抹剑光冷月般划亮黑夜。随后寒气四射,剑风响起,我伸出去的手也被冷冰冰的手掌骸骨牢实扣住。抬头看了看来人,我愕然道:“船长?”
      “你一个人跑出来做什么?”
      “公主不见了,我来找她。”
      “这个岛屿安全得很,海边都有守卫,她不会有事。你这样惯着她,反倒会让她大小姐脾气越来越严重。”
      “今天的事,我看倒不全是她一个人的错。”
      “你觉得娜娜诺有错?”
      “我觉得是船长的错。”
      “我的错?”他似乎有些惊讶,慢慢松开了我的手,而后语调略带一丝调侃,“说说看,我怎么错了。”
      “如果没有打算娶她,就不应该说那些令她误会的话。”
      “你怎么知道我没打算娶她?”
      这下惊讶的人变成了我。我转了转手中的剑柄,它的锋芒与萤火虫同样熠熠生辉,又比萤火虫更加冷漠、坚定。我清了清嗓子,想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也坚定一些:“船长,您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是没办法结婚的。”
      “只要她不介意,我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这一刻,月光如凉水,从头顶一直浇到心窝,渐次冰冻了四肢。我该感谢自己站在黑暗中与他对话,因为连我都不知道自己脸上挂着怎样难堪的表情。我吞了口唾液,压低声音,以隐藏过多的情绪:“可是,你应该没忘记吧,你要找红宝石,是为了活下去。”
      原以为他会有些惊讶,会问我怎么知道这个秘密,但他只是一笑带过:“这和我的感情生活毫无冲突。我完全可以先娶妻,再去找这颗宝石。结婚并不需要太久的时间。”
      我攥紧衣角,声音已经夹着隐怒:“就你这身体,还怎么结婚啊?”
      “这问题你已经问了两次。我说了,她不介意,我就不会介意。”修森抱着胳膊,拖了一声长而性感的“嗯”,“看来,雪刃还真是个单纯的孩子。男女之事,有时候并不需要我有血肉之躯才能完成啊……”
      终于,血液再不受控制,泉涌一般冲到脸上。我把剑重重丢在地上:“下流!……你真下流!”然后转身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提到的锡兰岛,就是现在的斯里兰卡。提到这地方,简直记忆犹新。几年前我和我娘去马尔代夫玩耍,在斯里兰卡转机,中间隔的时间比较久,就出去溜达了一下子。当时我穿了件坎肩长裙,很普通的款式,但途径的男人全都露出了一副看见裸女的表情,各种色眯眯,各种吹口哨……
    后来我才意识到妈妈的,在这种地方穿这样能不被人看吗!虽然只是路过但也得尊重人家文化啊,赶紧滚回候机室不出来鸟。
    话说露个胳膊都被这样看,斯里兰卡人民第一次到英国岂不是各种shock……因为她们白日也□□衣,晚上我N次在大街上看见露臀沟的,以及裙子短到可以看见PP的……
    当时不由感慨,世界各国文化差异咋就这么大呢……赶脚咱大天.朝的审美还是最正常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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