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诅咒》林羽.舒

4、chapter2(2)

　　正厅，地上铺着鲜红的地毯。抬头就可以看到镏金的墙饰和华美的水晶灯。虽然是夜晚，可是这里丝毫没有夜的沉默味道。千爱无聊的端起一个白瓷盘，上面托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糕点。她拿着叉子，挑起一些奶油，终于还是没有胃口的放下了碟子。她看看厅中央，妈妈和爸爸正和云筮的父母谈笑。轩辕家和索家一直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两家经营的公司在商界都很有影响。她撅撅嘴，母亲明明答应陪自己的，现在却和索夫人谈得不亦乐乎。再看看旋转楼梯边，云筮坐在第二个台阶上，默默地喝着水晶杯里的暗红色液体。
　　舞会什么时候才开始啊……
　　厅口突然有些吵闹，她好奇地转头去看。高贵清新的米色长裙，紫红色的柔顺长发，还有身边的黑色俊美男孩。
　　“凝暮！”她睁大眼睛，轻快的跑到他们面前，“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她对水苑轻轻点头，水苑也礼貌的轻笑。唇角微微上扬，眼神温柔像深潭底最清澈的那一泓山泉。千爱不禁看的呆掉。
　　“你们看上去就像是在订婚。白色和黑色的礼服，红色的地板还有灯光，就差音乐了！”千爱收回目光，掩饰的夸张说道。
　　凝暮没有应答，水苑好奇的看着凝暮握紧自己的手。
　　“是小爱的朋友吗？欢迎哦。”轩辕夫人穿着得体的白色套装走来，语气慈爱里带些调皮。
　　“伯母好。”水苑客气地说。
　　轩辕夫人停在他的面前，脸色有些不自然，“你是……”
　　“我叫水苑，是千爱的朋友。”水苑接道，婉转的换了个话题，“她是凝暮，也是令爱的好友。”轩辕夫人转眼看向凝暮。凝暮的眼神灰暗，面容安静美丽。
　　灰色的眼睛……
　　轩辕夫人恍惚看到了另一个人，“你是冷冰颜的女儿吧。”那样相似的容貌，只是冰颜总是很温柔，不会是这样冰冷漠然。
　　冷冰颜？！
　　千爱的眼睛唿扇唿扇的眨个不停。是冷阿姨的女儿？
　　冷冰颜的父母当年是一家名牌化妆品的董事长。冷冰颜在法国的香水国际大赛中以一款名为“Gray Eye”的清雅香水夺得第一。后来她接受了父母的公司，以老公司为基础创立了格丽艾化妆品公司。她是商界的神话。她与丈夫，妹妹，和妹夫创立了多个新生代公司，在三年之间将一家化妆品公司发展为一个财力雄厚的格丽艾集团。
　　只是在几年前，冷冰颜和她的丈夫在英国意外跌入海中，后来国内就没有他们的消息了。她很少出席宴会，但她绝世的的容貌和脱俗的气质吸引了世人的眼光。
　　怪不得凝暮这么漂亮，就是继承了冷阿姨的面容嘛。千爱有些嫉妒的想。
　　一段悠扬的乐声传来。
　　“啊，是舞会开始了。尽情玩吧！”轩辕夫人移开了目光。
　　“太好了，走吧凝暮，我们去跳舞。”千爱兴奋地拉起凝暮的手。水苑看着千爱和凝暮拉在一起的手，挑眉看向凝暮的眼。灰暗，有些冷漠。
　　凝暮不留痕迹的把手移开。不过千爱倒是没有在意，她径直向厅中央跑去，对乐队指挥说了些什么，然后又跑到楼梯旁，坐在台阶上。
　　索云筮的目光冷冷的看向厅口。凝暮忽然发现他看向的不是自己，而是身边的水苑。水苑正毫无察觉的和轩辕夫人聊些事情。
　　凝暮拍了下水苑的肩，打算四处看看。水苑转头，给了她一个微笑。

　　“凝暮是冷阿姨的女儿哎。”千爱的这句话传入了云筮的耳中。冷阿姨，冷冰颜，那个似真似幻的大美人。气质完全不同。云筮仰头喝尽杯中的红酒。暗红色的液体带着丝一般的苦涩灌进他的喉咙。
　　“唉，不要再喝酒了。这已经是第二瓶了。”千爱间云筮没有反应，试探的摇着他的胳膊。衣袖上的金色花边反射着暗光。
　　“你管我。”云筮斟上一杯，对着水晶灯摇晃，红的透明，艳丽如恶魔的鲜血。他却迟迟没有喝下去。
　　千爱起身，悄悄离开了。一个年轻管家恭敬的把一瓶开启了的红酒放在楼梯旁，又匆匆离开了。
　　明亮而刺眼的灯光，俊美而带些邪媚的男子。凝暮端起一只空杯，脚步很轻的走了过去。
　　“啪。”她的酒杯装上云筮盛满酒的杯子。红酒险些洒出来。感觉到了她的气息，云筮的眼睛幽蓝幽蓝。
　　太像了，两双一模一样的蓝色眼眸。只是一个清澈温柔如泉水，一个幽暗妖娆如夜空。凝暮俯身拿起云筮身边的刚刚开封的红酒，倒上满满一杯，红酒液面高过杯口，轻轻摇动就会洒出来。
　　凝暮比了一个干杯的动作，一口一口喝的一滴不剩。云筮眼底暗光一闪，垂下眼帘，也把杯里的红酒喝尽。
　　两个人似乎是在比谁会第一个喝醉，一杯一杯的喝，而且每一杯都是满满的。一直到凝暮身子一歪，跌坐在楼梯上。
　　面前是衣着华丽的上流小姐们和绅士们在跳着舞，灯光充斥在金色壁纸包围的华丽大厅里。两个人好像与世隔绝的坐在楼梯的台阶上，不去在意身上的名贵晚礼服。
　　“呵呵。”云筮低着头，肩膀颤抖着，声音像是在笑，可凝暮听来更像是在流泪。
　　凝暮的眼睛仍是淡漠的冷灰色，颜色却越发的浅。笑，或是哭，都距离她太遥远。
　　一曲终了，众人等待着新的曲声响起，却听到了一个女孩子清脆的声音。
　　“舞会的气氛似乎有些沉闷呢，下面就让我来活跃活跃气氛。在法国有一种很传统的舞蹈，叫做Ceroc。我很喜欢这种舞蹈，所以也学习了一支舞。没有名字，希望大家喜欢！”千爱用乐队的麦克风大声地说，目光看到了楼梯上的云筮，还有手上拿着空杯子的凝暮。
　　指挥已经做到了舞台边，台上是被邀请来的法国乐队。他们轻松的走出欢快的乐曲。
　　千爱站在大厅中央的圆台上，跳起美丽繁复的舞步。人群都聚集起来，为她鼓掌。凝暮静静的看着千爱的身影，眼神暗下来。突然拿着水晶杯的手被紧紧握住，手指一僵杯子滚落在地上。她回头，云筮的脸上有哀伤的表情。
　　“这里太吵，跟我走。”他没有什么语气，却让凝暮挣脱的手指变得无力。真是败给他了，凝暮努力握紧拳，让眼睛里只有浅浅的灰色。
　　云筮拉着她的手从侧门出去了，凝暮感觉到了一个人的目光。不强烈，但温柔中带着悲哀。水苑的脚步停在迈出的那一刻。他是神的看着她，直到大厅中没有她的身影。有些哀怨。水苑默默垂下头。他送给她的手套，现在被另一个人死死的握在手里。紫水晶的暗光停留在了他的眼里，充斥的金色光芒都在嘲笑他。可是，他能做什么。水苑愣在那里。没有注意到舞台上同样的目光，同样暗淡下来。

　　似乎已经很晚了，可以听到风过树林的沙沙声。凝暮和云筮坐在草地上，头上是一棵很高很茂盛的树。
　　“跟我走。”就这三个字让凝暮抛开水苑和一个并不十分熟悉的人走了出来。只是因为这三个字，曾经他也说过。他也拉着她的手，想让她回到那座房子。可是最终还是只留下了她一个人，那个人再也没有回来过。
　　凝暮摘下了手上的白色手套。离开了灯光，紫水晶也不再发光，躺在草地上，无声无息。
　　“我从小就很厌烦这种场面，厌烦这么多人，厌烦琐碎的礼仪。”云筮声音没有变化，不冰冷，没有一丝感情。
　　“嗯。”凝暮知道。她讨厌那么多的宴会，因为它们剥夺了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和妈妈相处的时间。
　　“可是，当客人都走了，父母也搭乘晚班飞机离开时，我却觉得孤单。房子大得可怕，亮着灯也如同无边无际的黑暗。”云筮喝了很多酒，不设防的讲述着。黑暗中，两个人都看不清彼此。
　　凝暮没有说话，安静地抱膝听着。
　　“从小就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孤单的上学，下学，吃饭，睡觉，醒来，在重复着一切。一直到后来，隔壁搬来了一个小女孩。她常常来我家玩，眼睛亮如白昼。她对我说，她叫娅娅。她的妈妈人也很好，会邀请我去吃很好吃的点心。那时爸爸妈妈吵架，我就趁他们不注意溜到隔壁，娅娅就会笑着陪我。”云筮仿佛回到了过去。身边的仿佛不是凝暮，而是那个小女孩。
　　“她们母女二人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她们。我把娅娅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领她到家里玩。可是……”他闭上眼，凝目以为他不会再说下去时，云筮睁开了眼，“那天，我到隔壁去时，突然发现父亲也在那里。他神色坚定威严，要她们离开。娅娅哭喊着，嘴里只重复着两个字……爸爸。”
　　凝暮感觉到云筮不是在讲给她听，而是讲给他自己。
　　“娅娅的名字就是索娅。她是我所不知道的妹妹。原来父母就是因为她而吵架。我央求爸爸妈妈不要赶她们走，但是他们扔下我一个人连夜去了国外。那一天，娅娅的母亲还是答应离开了。我在他们家的门前站了一夜不走。那时我太小了，深夜还是坚持不住昏睡在他家门外的草地上。清晨被家里的女佣叫起时，她们已经走了。”云筮的声音平静下来，有说不出的寂寥。
　　“我一直在找她。既然她是我的妹妹，我就应该照顾她。可是，却再也没有一点线索。我逼问爸爸，他也说不知道。”云筮沉默。
　　原来两个人竟然是一样的。
　　都在找一个人，那个人也都给了他们很深的影响。
　　凝暮转头去看云筮的脸。他并不适合这样的表情，他应该是明朗的，而不是沉默的。
　　凝暮拍拍他的肩，像安慰一个孩子那样。
　　心里一阵酸楚，伴随着轻微的疼痛。不知道是在心疼云筮，还是因为自己的过去。
　　她也在找那个人，找到她，是她最后的目标。因为她伤害了他，所以必须取得他的原谅。
　　“你会找到她们的。”云筮转眸看着凝暮模糊的脸，“因为你爱她们，而且她们也爱你。就算再也见不到她们，这份爱也会一直留在你的心里，陪伴着你，安慰着你。”凝暮在红酒的作用下变得不那么冷漠，声音柔和安静。这段话凝暮分不清是对云筮说的还是对自己。真的，可能再也见不到了么。
　　云筮靠在凝暮的肩上，有些矮，但是很柔软。
　　风刷刷的吹来，凝暮却并不觉得寒冷。体内有红酒传来的热量，肩上有云筮温热的眼泪滴下来，温热的，并不灼烫。
　　眼泪是热的，说明他的心里也是温热的。而凝暮已经习惯了冰冷的眼泪，缓缓地流过脸颊。
　　花园离大厅不很远，两个人的位置可以听到掌声，应该是很热烈的。
　　看得出千爱的舞并不是为了得到众人的称赞，而是为云筮而跳的。离开时，凝暮看到了她的眼神，失落，挽留，强烈的感情。
　　云筮直起身，孩子气的边揉眼睛边吸鼻子，动作滑稽可爱。
　　再睁开眼，已经不是刚才需要安慰的云筮了。白皙闪亮如月光的皮肤，幽蓝色的还残留着眼泪痕迹的眼，高挺骄傲的鼻梁，就像是一颗名贵绚丽的蓝色宝石，光彩夺目吸引人们的目光。
　　有细微的声响，像是在啪啪的奔跑。凝暮仔细的把手套戴上。刚起身，就看到了急促跑来的千爱。她站在路灯下，脸色有些暗。云筮若无其事的起身向别墅走去。凝暮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