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十三姬》唐安年

9、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禀退众人，柳昭妍进得房内，一眼便瞧见了平躺在硬榻上的人儿。
　　血红的衣裳虚虚掩在他身上，少年青丝散尽，面白如雪。
　　她轻轻将被子一角掀开，拉过，缓慢的覆到少年身上，尽管动作很轻柔，但还是不小心碰到了少年的伤口。
　　“咳咳咳咳——”榻上的人开始不停咳嗽，左胸口处又有血渗出。柳昭妍心下一惊，连忙将被子拿开，不知所措的朝榻上的少爷盯着看。直到他不咳嗽了，才将手里攥着的被子放下，脱下自己身上单衣，再次覆盖到少年身上。
　　柒白。她嗫嗫唇，似乎在唤他的名字，但整个房间寂静无声，她并没有唤出声。她叹一口气，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最后屈身蹲在床榻边。
　　柒白，你像极了他，像极了前世她的至爱血亲，像极了那个亲手推她下悬崖的人。
　　柒白，你身上的颜色若是淡上那么三分，也就不会让她如此“念念不忘”，想着要折磨你至死。
　　可是柒白，你却在孤身前往战场救下了她，本该为奴为婢的你，却不顾自身安危冒死救了她。
　　柒白，你看，你又让事情变得复杂了。无论从哪方面说，你都是她的棋，是她要送往红楼终身为奴的人，你怎么能让她对你有一丝丝不舍呢？
　　秀眉微皱，柳昭妍站起身来，眼角余光瞥到角落处不知谁放的一根马鞭，径直抓了过来，狠狠往床上少年抽去。
　　“啊！”原本意识还有些迷糊的少年突然被狠狠抽了一鞭，只觉胸口尖锐的痛，无法控制的呜咽出声。他本能的移动身子，试图躲开让自己疼痛的根源，没想到这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鞭笞。
　　马鞭又一次狠狠抽下，拍击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柒白终于凭着强大的意志从混沌中醒过来，勉强撑开眼。
　　“你——”这个魔鬼！
　　“果然还是它有能力让你醒过来吗？”柳昭妍扬扬手里的马鞭，走进一步，不意外的看见柒白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哆嗦一下。
　　“魔鬼！”柒白一双凤目烧得通红，眼里恨意滔天，如果他能动弹，他丝毫不会怀疑自己会扑上去把对面的人生生掐死。
　　“魔鬼？”柳昭妍挑眉，将手里马鞭扔下，不急不缓的拂拂衣袖，“我倒是挺喜欢这个词。”末了，她伏低身子，一把钳住柒白尖削的下巴。
　　“告诉我，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战场上救一个魔鬼？”
　　眼瞳深黑，柒白如墨美眸里氤氲上层层雾气。他微微错开眼光，不愿和那面白如纸的女人对视。
　　为什么救她？为什么救她？他本来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看见的，她这个魔鬼，死了不是更好？可自己为什么要去救她？
　　他忍着胸腔一口即将喷发的腥甜，别开脸，固执地不和她对视。
　　“说话。”奈何柳昭妍不容许他躲避，用力将人儿的下巴扳过来，逼迫他看着自己，“为什么要去救一个魔鬼？嗯？”
　　柒白抬起眸，面色狰狞的瞪着她，咬牙切齿地道出一句：“因为你是昭王。”是汝嫣战无不胜的昭王，是汝嫣的守护神，是汝嫣绝无仅有、不可缺少的，昭王。
　　柳昭妍呆怔片刻，突然放声大笑。昭王！是啊！她可是昭王，是手握80万重权兵马的昭王，要是她死在战场了，她手里的虎符绝不会落到皇帝手中，她的部下会带着她的尸骨重建王府，迁移到金陵安居，全部卸甲归田。柒白，你们柒家人真是衷心护主啊，万事都为皇帝考虑着，为了皇命，连自己生死都不顾了。
　　也好，至少她现在知道柒家人是不可动摇的保皇党，知道皇帝现在忌讳着自己手里的兵权，只要她手里的兵权一日不散，皇帝就不敢让她死！
　　“好一句‘因为你是昭王’！”她放开钳制住柒白的手，冷眼看着床上的人颤抖着身子大喘气，“既然柒家人这么衷心，那本王就承了你这个愿。红楼你去晚了看在你这次救下本王的份上，本王可以不追究，但是本王告诉你，你柒白这辈子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永远都不要想再回到柒家！”
　　“你！”一时气极，先前忍了又忍的鲜血终于一口喷出来，呈雾状洒落在一件陌生的淡蓝色单衣上，将衣服颜色衬得更深。
　　柳昭妍冷笑：“柒家忠臣于帝王，一门肝胆，真是好的很！为了表衷心，竟然连仇人都愿意舍命去救，真是情操高尚！”
　　“你住嘴！”柒白大吼，情绪激动，他强自撑着身子坐起来，胸口鲜血横流，一身白色里衣反反复复被鲜血染湿数次。如墨瞳孔被疼痛扎得有些涣散，但恨意并未消退，像一把锋利的小刀直直刺向站立的柳昭妍。
　　“不准，你……侮辱我，柒家门楣！”短短一句话，床榻上气息虚弱的少年却说得断断续续，好似马上就要一口气上不来，断掉气息一般。
　　“呵，你柒家门楣？你莫不是忘记了，前日你贞操丢尽的时候，柒家门楣早就不复存在。”
　　“你——”少年暴怒，想挣扎着站起来，却因力不从心而狠狠栽倒在地。他瞠目而视，白皙修长的手指死命捂住涴涴流血的胸前伤口，声音冰冷绝望：“我恨你……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衣袖挥舞，原本被扔至一旁的马鞭嚯地被一股内劲扫过来，扑嗒掉在少年脚边。柳昭妍负手而立，站在距离少年三米开外的地方清冷问话：“这世间谁人不恨我？谁人不想亲手杀了我？既是如此，本王今天给你机会，鞭子就在你面前，不是恨不得亲手杀了本王吗？本王的命就在这里，你来拿！”
　　少年猛然抬头久久注视她，像是怕她反悔一般迅速抓住脚边马鞭，攥在手心里紧紧捏住。只要成功，只要成功，他就能逃出去，再也不受这女人控制，再也不被禁锢，只要成功……
　　他拼尽力气暗暗调动内力，正要出招前却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攥紧马鞭的手一下子松开，内劲来不及散掉，全部爆开在胸腔，震得胸口箭伤更严重了。
　　“混账！”柳昭妍大骂，一步跨过来将人从地上提起，想也不想对着人的嘴唇就吻了下去。
　　该死的贱奴！没有她的允许，竟然敢当着她的面自爆胸腔寻死！简直是混账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