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谁为君入画（11.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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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塚之所以会和周管事一起去相爷书房，是因为相爷早在呈冕来之前就已经派周管事去请他了。两人进书房时，相爷正望着那幅才挂上的贺寿图出神。
“相爷，长公子来了。”
“嗯，你先下去吧。”
“是。”
门在身后关上，发出“嘎吱”的声响，手塚端立一旁静候着。相爷的书房这些年很少有人气儿，对于手塚来说就更是陌生。今天忽然被招来他竟猜不出所为何事，也不认为会是因为这贺寿图而使得相爷费此周章。这间书房不算大，除却屏风后的小间一目了然。书案上一个长锦盒稍微引起了他的注意，与此同时相爷终于有说话的意思了。
“儿子啊。”
手塚恭敬颔首。
“这些年来，每一次祝寿的字画可都让你花费了不少心思罢。在为父看来，你这造诣就在当世，怕是能与无涯散人比肩了。父心甚慰，你可真是从来没让为父的失望过。”
——“父亲过奖。”手塚拱手一礼。
忽微的烛光下相爷的面貌不太真切，带着几分和颜悦色向他走近几步，拍了拍他的肩。
“你这沉冰般的性子倒是真适合官场的，也许为父以前想得太多。虽说都是为了你，为了咱们这一门着想——但是也忘了你总会走上自己该走的路。为父的，纵使思虑再多考虑再周全，也不能保证每一步都是对的，你说是不是？这些年，对为父的作为，你可有怨言？”
——“……并未有。”
“哈哈，还是我儿孝顺，你也别多想。今天突然招你来说了这番话也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昨晚和圣上下了一夜棋，忽然有些感触罢了。儿子大了，总得放手让你飞不是？——今年府上要进给圣上的贺礼，就全交给你去办罢，事后我会跟你岚娘招呼的。”
——“……”手塚抬眼，甚是讶异。肩上落下的手不轻不重，但相爷似乎没有给他回旋的余地。
“圣上每年赏给府里的东西实在不少，你岚娘眼光虽然不错，不过凡品再怎么稀有也还是凡品，那些太一般的根本够不上九五至尊的规制。既然圣上如此赏识你，你便以己之才为君分忧罢。入仕的事圣上已有安排，你我都顺应天意便是了。爹近来确实想通了，其实说来，你那二弟怎么看也不宜入仕，至于龙马吗……”
——“……”相爷笑了笑又拍了拍他。
“别担心，龙马还小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就是了。”
——“……”
“对了，儿子。你对兵器可有些研究？你二弟刚送了柄剑给爹，不如你来帮爹看看可否？”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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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主簿先生，大石管事，李管事，不二小公子、拾玉小公子，今天就先点到这罢。子时了，寿宴也罢了，大夫人差我来告诉一声，各位明日请早吧。”周总管略看了看账目，传完话便带着几位铺面的主簿先行离开了。大石长长地出了口气，不二也动了动脖子站了起来。
“看样子明天还得耗上一天，说实在的，每年府里的拜寿日都很够呛啊。其他年节都比不上这几日……”放下账簿的大石忙灌了口水，不二笑了笑，对这番抱怨已经能感同身受了。
“诶，菊丸呢？”
“一直在那边。”忙了一整个下午，感觉没入册的那一边贺礼还是那么多，好像就没怎么消减过。大石不禁哀叹一声：“总觉得明天也整不完了……是说那家伙从进去就没出来过吗？——菊丸，快出来吧，今天可以收工了。”
“嗨嗨！听到啦！”与两人的疲惫相比这个回应真可谓是元气十足，闷头就往外跑的菊丸差点撞在大石怀里，看得大石哭笑不得。
“不用跑这么快，不会把你扔这儿的。”
“哦……那个，我们真的不可以拿这里的东西么？小小一件就可以了说……”没有忘记之前被大石训斥的事，菊丸见其他人都走了才眨巴着眼睛恳求。大石揉了揉他的头发正色道：“不行。绝对不行。不能给少爷添麻烦，你也不想被赶出去再露宿街头罢。”
“……小气……”菊丸撅着嘴生气地往外走，不二笑眯眯地拽住他。
“干嘛啦？只让看又不让拿，还留我做什么……”
“呵，菊丸，我可不是大石。”
“……什么意思？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他啦！”
“那么大石刚才说的话你听懂了吗？”
“……当，当然……”
“是吗？那你还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吗？”菊丸一缩脖子从不二手底下退了出来，又向大石身后挪了挪：“你说什么啊……”大石也莫名其妙：“不二？到底怎么了？”
“这你应该问他哦。”不二冲着菊丸摊开手。
大石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由厉声道：“菊丸！你拿了什么吗？”
“……我没有……”
“嗯？”不二的眼微微眯起，菊丸一个激灵，半晌从大石身后抻出一只手来，不二接上。原来是一枚镶金白玉簪，大石的脸一沉，伸手就去抓身后的人。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我不再拿就是了嘛！明天我就不来了，哼！”
“……你……你还不高兴呢？真是，你让我如何说你是好，这是明知故犯你知道吗！”
“啰嗦……现在可以走了罢！”他探出半个脑袋望不二，后者弯着身子凝视着他：“你说呢？我们今天什么时候才能回东院休息，完全由你说的算……”
“不二你是生气了么……你每次生气都很恐怖啊……”这么哼唧着菊丸又从衣服下摆拽出了一串东珠，然而不二仍然带笑看他，手掌也依然摊在他眼前。
“……呜……”
接下来在不二的笑脸下，金饰、玉扣、宝石、玉件，凡是携带方便的值钱物一件一件从意想不到的地方被取了出来。大石从一开始地脸色发黑到最后简直瞠目结舌。帮忙捧着收缴来的东西已经说不出话了。直到菊丸连鞋袜整个都脱干净了，不二依然笑眯眯地伸手过去。
菊丸已经要哭出来，声音颤巍巍的：“我都脱成这样了，真的没有了啊……”
“意思是让我帮你解头发吗？”
“什么？连头发里都有？！”大石望了望不二又仔细瞅了瞅菊丸的发辫，怎么想都觉得这个实在不可能。然而眼见着不二伸过去的手，菊丸真的就哭出来了：“我知道啦知道啦，你别伸过来！……我自己来啦……呜呜……”
结果从散落的发辫里又抽丝剥茧地取出了一大把丝线。
“这个、这不是五色线吗？传说中的五色线？”不二点点头：“没错。正是传说中自九玄天上而下的五色线，据称这乃是由补天石锤炼而成。用这丝线织成的衣物不仅五色其彰，灼灼其华，还与金蝉丝甲齐名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菊丸，你这小子，还挺有眼光的。这东西可不是那些金银玉器的俗品可堪比的。”
躲在大石身后的菊丸闷不吭声，大石虽然也生气，但一看见这小孩儿的眼泪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不二却不是很在意，不顾小孩儿满脸的戒备惧怕，他故意凑过去低声道：“今天就放你一马。菊丸，大石说的话不是开玩笑的。而且我希望你至少能牢牢记住这句，我和会无休止对你心软的大石是不一样的。”不二的眼只睁开了瞬间，菊丸却明显地瑟缩了一下，大石下意识就握住了他的手。
“呃……不二，这件事是菊丸不对……不过你是不是，稍微有点儿过了……”
不二站起身笑了笑点头：“嗯。那么我也学学大石好了——菊丸，千万不要给公子添麻烦呀。绝、对、不要哦！”
“……”这回不只是菊丸，连大石都忍不住抽了口冷气。“呃……”
不二微微一笑：“好了，大石你也累了，赶快带菊丸去休息吧。”
“呃……好是好，不二你呢？都这么晚了不回去吗？”
“我先去老爷的书房看看，少爷说不定还在那儿。”
“哦……也好，那你去吧。”
“嗯。”
……
“呜呜……大石……”
“呃，别怕别怕……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就好，不二只是吓吓你而已……”
“真的么……那么恐怖的？一点也不像什么‘而已’啊……”
“呃……应该……大概吧……”
“呜呜……大石你说的话太没用了……”
拐出了院子不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他并不是生气，只不过——大概因为忙了太长时间，所以有些耐性下降罢了。希望菊丸能吸取教训，不要再犯才好。
相比之下，他更担心相爷忽然招手塚去了书房究竟是为了什么。相爷的书房据说是府中禁地，手塚似乎也没怎么去过。那么这一次一定是有非同寻常的事罢，难道是皇帝又使了什么新招数？正在胡思乱想，却见要找的人就站在小花苑中不知在思考什么。不二三两步上前，伸出手指过去晃晃。
“怎么呆站在这，夜都深了……”手塚轻握住了他的手，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不是能说话的地方，就算是猜测以他的身份也不方便在这里发问。不二反握住他的，偏偏头:“别站这了，不冷么？我刚从福禄堂帮忙回来，想着你大概还没回去就来看看了。——其实应该先回去拿件披风的，这个时间，还真有点冷……”
说着无关痛痒的话，两人很快就回到了东院里。不二先去打了热水来，手塚的体温实在是低得太过异于常人了。放下热得发烫的盆，他捂上自己的耳朵：“好像有点烫了。”手塚坐在床边，递了个无妨的眼神，便伸手给他，不二顺势坐了过去。
“果然是有事了？”
手塚凝视他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在他手心写道：“尽可能不要去正院。”
不二点头，声音压得很低：“放心，本来我也没什么机会过去的。只是寿礼的事大石拜托我去帮帮忙，可能还得要一天半多的时间……但是如果这样不好的话，我可以跟他说说……”
——“倒也不必。但无论何时，离书房远点。”
书房？原来重点只在书房吗。本来就是禁地，像不二这种身份自然不可能接近，为什么还要特别地嘱咐？不二有些担心：“怎么了吗？你今天……没事吧？”这种问题的答案通常只有一个，就是手塚的摇头。不二张了张口，却没有再问下去。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时刻都记得的。”
——“跟菊丸也这么说。”
“嗯。”
大概相爷的书房里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不二只能这么以为。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谁为君入画（11.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