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紫番外之无双》纳海海

9、相见

　　两人一路疾驰，最后于一片空地停下，确切而言，是一个撒满月华的山坡。上弦月如钩，清冷光晕弥散，他在她身前停下，负手而立，身材修长，儒雅，沉稳。白巾覆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永远难以读出情绪的眼睛，梦幻的光彩，似有魅惑流光。但那正是他强大摄魂术的标志。

　　如此美丽，如此危险。

　　披一身清辉，他转身看她。

　　如此熟悉。

　　重紫后退一步，失声：“天之邪？”

　　他走近：“是我。”

　　躺在那个洁白的怀抱里，无比安心。阴冷的地方，他曾是她唯一的依靠。他死了，她会难过会失望，会有报复的快意，但最多的还是舍不得。

　　没有人知道，他是真的想带她走还是为了将她逼上那条路，而此刻他活生生站在她眼前，除了震惊，她竟不知是喜是悲。

　　她摇头：“天之邪，你又骗我。”

　　如此疏离。

　　“不是骗你，只是侥幸。”柔声。

　　重紫抬脸直视他，举起手中挂有三色剑穗的长剑，冷声要人：“秦珂。”

　　天之邪又向前走几步，离她更近：“他很好。”

　　重紫看着他，带着些许怀疑的意味。

　　天之邪知道她想听什么：“我也可以向魔神发誓。”

　　她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眼睑微垂，天之邪面不改色道：“表白。”

　　他当真语不惊人死不休！重紫惊讶后退一步，颤声：“你说什么？”

　　一向沉稳的嗓音带上些许笑，天上几颗疏散的星星，似乎有云烟流动，远处青山隐约起来，透着朦胧的诱惑。

　　眼前人赫然变成慕玉，温和的微笑，得体的举止，如同当年一样唤她：“重紫。”

　　是摄魂术么，忍不住想要走近。

　　眼见他越走越近，重紫没有走开，直到他扶住她的肩膀，不紧不慢地说想和她在一起。

　　没有注意到的，他的手在她后脑处抬起，轻烟起，青玉般内丹从他手心里冒出，被他握在手里。
　　天之邪的内丹，摄魂改忆。

　　内丹离体当即带走他大半气力，然而天之邪仍是稳然而立，轻抚她的脸说爱她。

　　一个女人最手足无措的时候，不过在此时。

　　嘴唇微勾，内丹向她后脑处送去。

　　谁料此时重紫忽然猛力推开他，快速点地后退几步，摇头：“你是天之邪。”

　　即将得手，她却忽然清醒，难免恼火，然而天之邪却只轻笑，挑眉。

　　领教过他眼睛的厉害，重紫避开他视线，低声：“天之邪不会这样，除非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少君这样看我么？”变回白衣白巾的模样。

　　“我……”重紫迟疑。

　　“离她远些。”冰冷而熟悉的声音传来，重紫一震。

　　一柄秋水长剑飞来，隔开两人。

　　一身白衣如旧，月色笼罩他一身，仿佛远古神祗向她缓步走来，逐波在她身边翻转，嗡鸣。他衣袖拂过处仿佛有冷香荡过，青丝三千披散如云，面色白如雪，眉微皱，不复冷漠却依旧遥远。

　　一树花开可以有多久？菩提树下，身于忘川，他在的地方，她的世界春暖花开。

　　重紫看他，忘记该说什么。

　　一直都想靠近，终于走近他，却害怕地逃离。

　　师父，我爱你，比喜欢更多。所以更害怕你的舍弃。

　　在离她近些的地方，他的步伐终于稍显急迫，风拂过青丝微乱，他终于显露出几分狼狈。

　　他停在她面前还有几步的距离，想要开口，重紫却急匆匆退后几步。

　　”不能再走近了，煞气重现，他不会庇护你。”仿佛有什么声音在蛊惑，刺中心中最深处的恐惧，她连连摇头。

　　天之邪微微笑，梦幻般眼中流光划过。

　　“少君，洛音凡身边，并不安全。”

　　重紫停下，回身看。

　　天之邪不紧不慢，温声道：“你没有错，他身为师父却仍然伤害你，是为了什么？”

　　因为煞气，重紫沉默。

　　因为天生煞气，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梦幻般的眼睛微眨，扰人心神。

　　忽然一双手臂从背后急切将她拥入怀中，一手捂住她的眼睛，头顶传来他不稳的声音：“别看……”

　　虽然是摄魂术，但那些伤害却是真的。是她心中最深刻的疼痛，他从不敢去触碰的伤疤，触碰，疼痛会让她想要离开他。

　　可眼前白衣魔，胆敢怂恿她离开。

　　四海水畔那片小小白羽，他竭力想要留住。

　　他看向天之邪，努力克制心中杀意。

　　“重儿，重儿？”

　　她木然抬头看他，点头，又摇头。

　　他将她抱的更紧，脸贴在她脸上，只感到一片冰凉。

　　她想要离开，是唯一能让他害怕的事情。

　　“别走……”

　　她若果真不要他，他宁愿散尽仙魄，魂飞魄散，只因怕再次转世会忘记她。

　　“我不会再伤害你，别走。”

　　怕天之邪再对她施摄魂术，白色结界起，将两人笼罩其间。

　　“重儿？”

　　得不到回应，他不停地对她说话，可她只是木然看着前方。

　　方才天之邪的话在脑海中回响，她不敢看他，也没心思去听他说些什么。

　　忽然一个冰凉的吻印上额头，重紫陡然清醒，她挣脱他的怀抱，退开几步。

　　他望着她，似乎有些麻木：“重儿。”

　　努力平复心神，她说：“没有我，你仍然是那个无情无欲的神仙。”

　　他说：“那有你更好些。”

　　她摇头：“我们在一起，与你名声有损。”

　　“我不在意。”

　　“我们……”

　　他打断她的话：“你煞气重现。”

　　重紫沉默，对呀，有什么能瞒得过他？

　　“若我入魔……”她垂眼。

　　“那，”他张开双臂，“我陪你。”

　　还有什么可犹豫？她跳进他怀里，白色结界中，她紧紧抱住他。

　　眼泪沾到他衣服上，她哭的很厉害。

　　坚强给外人看，在他面前，她永远无法做到那么坚强，会哭的断断续续，像只小猫。

　　“不要你陪，谁……要你陪……不入魔，绝不入魔……”

　　结界内，两人相拥。

　　结界外，几不可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