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之末》白羊小九

14、十四、巧舍辩驳她谬论（修）

　　“什么？”锦煞诧异地反问道。
　　那女子仍旧是面无表情地重复：“请您脱衣。”
　　“荒唐！”锦煞眉头一皱，厉声喝道。这一喝，气势十足，那为首的女子板着的脸竟然溢出一丝惊慌，身形一颤，却仍旧固执地重复道：“请您脱衣。”
　　锦煞羞恼与怒火交加，一个阔步冲上前去，将那淡紫色的薄衫抓在手里，在众女子惊异的表情中狠狠地将它撕成碎片，扔到那女子的脸上，怒不可遏地威胁道：“你再说试试！”
　　那女子显然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野蛮的女子，这固执而冰冷的一套原来只是对那软弱胆小的女子有用，对这样凶煞的女子，实在不是上策。碎了的衣衫有几片挂在那女子的头上，她不敢拂开，双腿一软地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重复之前的那句：“请您......脱衣。”
　　锦煞气得脸都歪了，她冷笑连连，眉头一挑，冷声道：“好，好！你们都见鬼去吧！”
　　鬼？众人脸色煞白，她怎么敢轻易将鬼神之事挂在嘴边呢？
　　锦煞将那数十个女子手里端着捧着的衣裙首饰撕的撕，摔的摔，到最后，满屋狼藉。
　　锦煞看着这些自己亲手毁掉的名贵丝绸首饰，亦看着这些身穿薄衫卑微地跪在地上的女子，似乎也看到自己头发凌乱眼眶微红喘气如牛的狼狈模样，鼻子一酸，却强忍着没有流出泪来。她恨恨地道：“你们送来一样，我撕一样，十样，我毁十样！云雨阁是金窝，闲钱没事做，就全部拿来给本姑娘毁个干净吧！”
　　她仿佛说得不解气，指着跪在地上、头发上还有几片碎衣的女子恶狠狠地道：“还有你，要是再敢对我说那句话，我就跟你打架，等着我撕了你吧——就跟这碎衣服一样！”那女子早就面色惶恐，当下更是急得要哭出来，“奴家......不会了。”
　　“你们给我出去，出去！快点呀！”锦煞天生带着一种煞气，这一喝中气十足，那些女子当下便连滚带爬地爬出了这闺阁，最后一名女子竟然以惊人的速度在后脚刚踏出门槛时，同时把们给带上了，阻隔了锦煞的煞气蔓延。很滑稽，锦煞很想笑，却笑不出来。
　　花羽儿看得傻眼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回过神来，她苦笑道：“小丫头这样较真做什么？都已入了云雨阁，不过一些无所谓的挣扎而已。”
　　锦煞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赌气一般地道：“生自然欢，死自然哀，但若非要受这样的侮辱，我宋锦煞宁愿一死！”
　　“死？”花羽儿嗤笑道：“那可就叫没骨气了。死多容易，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辈子就这样了结了，什么苦难侮辱都不用面对。可是小丫头，死了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的身份荣誉，甚至连你的身子，都只能化为一抔黄土。死多容易，可是你死了，你的爹娘姐妹、情郎朋友怎么办？死多容易，可是你只能留给对你好、喜欢你的人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那伤口会在他们想你的时候溃烂腐化，很疼的......”
　　花羽儿笑着看锦煞，眼底竟然升起了雾气，她呢喃道：“死多容易，可你我不能这样子容易......”她拉起锦煞的双手，声音很柔，也有淡淡的凉薄，“你知道吗？我看见你就像看见当年的我。可是你比我勇敢，你将那些都撕了的时候，我也觉得酣畅淋漓。可是什么叫做酣畅淋漓？那就是一瞬间的快感，快感过后，你所面对的困境仍在，或者会令你更加困窘。小丫头，你叫什么来着？噢，宋锦煞，宁州城宋锦煞，太守的千金呀。可千金又如何？入了这云雨阁，谁都逃不掉，谁都得掉进这风尘里，拼命地摸爬打滚，努力练就一副金刚不坏之身，一副铁石心肠！”
　　锦煞的手向来寒凉，此刻却觉得自己的手里握着冰块，冰入骨髓。她恨不得将那冰寒刺骨的“冰块”扔得远远的，可她不能，她暂时要倚仗这个美丽的女子。大约她的眼泪，已经将她的心收买了吧？锦煞心疼她，相信她七八分。
　　花羽儿循循善诱，“小丫头，你随我去看看这华灯初上的夜，夜里的云雨阁，云雨阁里的男男女女，是个什么样？”
　　锦煞不做挣扎，沉默地由她牵引，像木偶，没有思想和语言。
　　这是金碧辉煌的销金窟，这里上演着放浪形骸的戏码。
　　四五只手同时伸进衣襟很开的女子的薄衫里揉捏，更有甚者将手伸进女子的底裤亵玩，女子神情痛苦而又娇媚销魂。
　　一群男子围着一个女子，狼多肉少。
　　这就是繁华的城市，城市的夜，夜里的男男女女上演的荒唐。
　　锦煞尖叫，捂住了眼，面色红白交加。
　　花羽儿拉下她遮住眼的手，笑道：“把眼睁开。”
　　锦煞睁开眼，却是哪里都不看，专心地盯着脚尖。
　　“这有什么不敢看的？礼义廉耻？那都是那些可恶地男子用来束缚女子的无理规矩。凭什么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却要终身为一个男子守贞？小丫头，难道你没有这样想过吗？你看，女子也可以同时和这么多的男子玩乐，她们很开心的，你看到没有？小丫头，你要认真的看，用心的看，你会明白的。乖，把头抬起来。”
　　晋迩所在的雅间正对着锦煞，他嘴角噙了一抹冷笑，看着她的惊慌失措仓皇无助，看着她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出了多花，以鸵鸟的姿态保护自己，晋迩好整以暇，准备好好的欣赏她的羞怒。她却抬头，并非顺着花羽儿所指着的方向，而是正视着花羽儿，眼神里有大无畏和正气凛然，“礼义廉耻，不是男子用来约束女子的教条，而是女子的自行约束。人之为人，只因我们有羞耻心，若不然，那与禽兽何异？且女子有礼义廉耻，男子有仁义道德，我们严于律己，才能作一个好的百姓，才能推动我朝走向辉煌。而你所说的那些，只不过是你们自甘堕落放纵自己的借口而已，不是吗？”
　　锦煞一气呵成地说完，看向花羽儿的眼神已有些悲悯，如同许多年前明诚看着那妖物一样，但她终于没有明诚那样残忍。她什么都没有说，拂袖而去，表明她的坚决态度。留下花羽儿呆愣地站在原地，久久难以回神。
　　晋迩呷了一口茶，眯着眼看向那瘦弱却倔强强势的身影，心潮波动。
　　谁知道？她才十七岁，这样青春的年纪，她虽一介女子，心里却已装着家国天下。
　　夜半，月色凄凄，挂在老树枯丫上，寒鸦在叫。
　　她披着中衣坐在一口井边，一头墨发散在瘦削的肩头，苍白无血色的手指抚摸着冰凉的井沿，神色凄然，面目却教人看不分明。
　　“阿牛哥，我不干净了，我配不上你了......”她的唇亦无血色，苍白的，却也肿大的。
　　“阿牛哥，红颜真是祸水，不仅害了我，还害了你......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不想要美貌了，我要平凡。说好了，我不漂亮了，你也一定要喜欢我，像此生一样，给我采紫色的牵牛花，在我们的院子里种下满架蔷薇，我们一起去放牛骑牛，噢，我要坐前面，你在后面紧紧地抱住我，好不好？你总说我很瘦很瘦，是啊，如果你不抱紧我，我也许就被风吹走了。阿牛哥，只有下辈子了......香香无颜见你了......”“噗通”一声，她栽入井中，没有挣扎的闭上双眸。她那样哀伤而绝望，面目模糊如雾。
　　万籁寂静，寒鸦在叫。月色凄凄，洒在老树枯丫上、洒在庭院里、洒在井中——沉睡的她身上......也洒在，她漏风的心上，凄凄惨惨戚戚。

作者有话说

　　我根据凉音关于我文章场景转换需要改进的建议进行了一番小小的修改，只是在场景转换这方便修饰添加一番，看文的朋友们可以不必回过头去看哦。另外，真的很感谢凉音小盆友对青萍之末的评价和建议，让我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我以后会努力补足自己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