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戏楼·莫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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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曰：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云合佳她奔波于九界，为的那终将来临的九殇之劫。她说：“我本不该负责这来也祸害，不来也不可的九殇情劫。可染姨没了，她的责任便是我的责任。”
雪下了三天三夜未曾停歇，这西普的未都城却摒弃了以往的繁华，意外的沉静了。
现在的未都城宛如披上了银装素裹的俏丽仙子，立于这茫茫荒野的西野之上，等着每一个远归的人儿，静静的，默默的。
女子一身素白长袍立于长廊的一角，痴痴的看着这漫天飞舞的雪白精灵消融于地，不带着一点犹豫。那大大的妖冶凤眼上挑着，那其中的魂魄似已神游于那段属于曾经的时光，显得那般冷薄。薄薄的殷红樱唇淡淡的微抿，衬得肤白若白雪，如墨的青丝及腰，似叙述那般沉厚的岁月。
“瓷倾。”女子于静谧中忽然出声，声音淡淡的，独具魅惑，“你跟了我有几年了？”
“回殿下，已有五万年三千年了。”女子身后的瓷倾一身蓝衣，清丽脱俗，她微微躬身答道，“自姑娘救起至今已有伍万叁仟年整了。”
“这么久啊！”女子低首轻喃，轻喃的好像是时间所给予的伤痕，“也是合佳都那么大了。”
瓷倾没有回话，静静的立在一边，默默的不再言语。一个人需要独自疗伤的时间，更何况是那个被年华所背叛的深深伤过的人儿。
云染生于凤凰世族，她的血统和她过人的天赋给了她骄傲的资本。她生来便带着仙鹤朱砂，生来就是凤凰世族的天命丞相，她天资聪颖，城府极深，行事狡黠。可她不知道，慧极必伤。
她并没有西仙王云锦戈的傲然霸气，也没有闲王云长歌的妖冶轻松，她宛若这浊世中的君子长兰，不争不抢，淡然临世，面对任何事都往心里咽。她是云家的长女自是承担的最多，再者说云家凤族自那次以后......也就只剩下三个活生生的了。她带着妹妹，四处逃难，尽心辅佐她们，如今一个成了西仙王，一个成了西仙闲王。而她呢？倒被情困于此地了。
她到底不知道情深不寿。
她倒是苦的，幼年失父丧母，现在心中的人又轮回往生，前些时子西仙王又驾崩了，她那个傲人的妹妹死了，她难道不心扉具裂吗？只不过她习惯了用风轻云淡去面临一切，去掩饰她心中的惊涛巨浪。不过，她一贯如此，倒也改不的了。她现在又要兑现承诺保西普国三千年不衰弃，又要扶持西仙新王，倒真是累的。
她只要下雪都会这般，瓷倾也是习惯了，她一生什么大事都发生在大雪中，是有心的人，都会一腔子的怅惘吧。何况她那般灵慧。
“殿下！殿下！”忽的，一个清脆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显得急切而又焦急，“殿下！！！”
“慌什么！臭丫头！还懂规矩吗？”瓷倾转身迎上忽忽而来的青衣少女，厉声喝斥道，“扰了主子怎么办？”
“无事。”云染向瓷倾挥了挥手淡淡道，“什么事？”
“殿下......”倾和喘着粗气，一句一句道，“殿下不好了！.....西普皇上驾崩了！”
“啪。”捻珠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摔了个飞身碎骨。
这座宫殿富丽堂皇，雪根本没有埋没这座城的庄严，华贵，反倒是皑皑的白雪，衬得大大的宫殿更加宏伟壮观。白色中透着点点的朱红和鎏金，九条龙栩栩如生的盘在那挺立的柱子上，那巍峨的房梁上，显得一派尊贵威严。
朱红的宫墙一动不动的屹立在那，锁住了太多的自由与向往；鎏金的屋檐闪烁，仓皇了谁的慧眼，凄凉了谁的尸骨？所以再富丽华贵，也不过是一座牢笼，人终究是要死的。
云染疾步走在去往九龙殿的路上，一路景色倒是甚美的，当然，如果今天不发生这样的事，云染倒是有兴趣去观赏着雪后盛景。也许世事就是如此，他总是不会将他最好的一面给你欣赏，除非你有一颗泰然处之万事不惊汝心的淡然。当然，用倾和的话来说，那就是所谓的臭不要脸。
云染刚一走到九龙殿前，便听见了那震天的哭号，云染微微皱紧了眉，抬脚迈进了殿内。
“云相国到！！”伴随着尖细刺耳的嗓音响起，所有的哭号都消逝了，偌大的大殿上只留下了几声止不住的抽噎。哭得震天动地的宫妃们此时都静默了，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瞧着刚刚进门的云染，那眼睛因哭得太久而充血，让人瞧着有些许渗人。
云染不禁冷笑，这些人既然是在哭自己，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呢？说到底，还是期盼那道圣旨背后的荣华罢了。
施施然的踏进内殿，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屋中央厚重的名贵棺木，很霸气的霸占了半个房间。云染不由得轻笑，这个老家伙啊，死了死了，还这么欠揍。
云染虽看惯了死亡，但对于这老家伙的辞世也是莫名的感伤的，毕竟他再不可能回来了，不是么？
“相国，皇上说遗诏要您亲自打开。”大太监刘坤恭敬地走上前，打断了云染的感伤，俯身道。
“恩。”云染轻应，向刘坤点点头，“劳公公费心了。”
云染觉得圣旨上的内容，她不用想都知道，为了这西普的天下那个老家伙必定会把她拴在这西普，而且他有胜算，他根本不敢弃之不顾，因为她还要等候一个人的转世，那个人是她的死穴，那个人是她的命门，那个人是他原来的三子—莫言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七子莫留欢德才兼备，仁德天下，文武韬略皆为上等，顾立其为新皇，接我大任。而念其年幼，思虑不足，故立相国云染为相国摄政王，朕之十七皇弟莫旭为皇叔摄政王，辅其天下，钦此。”
云染的声音还是那般淡淡的，却夹着一丝丝不被人查的颤抖。这个老家伙，明知道他的十七皇弟迟早是个祸害，却把他放到如此高的位置，明摆着是让她给他解决了吗？唉，祸害啊。
“武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看着匍匐在地的众人，云染面无表情的将圣旨交予那个跪在那一直倔强的没有哭的少年，淡淡叹了一口气，“皇上请起，云染定当全力辅佐皇上。”
终是要死在他们爷俩手里，自己身为祭祀，却要入这浊世斗争，却是真真的可笑！
忙活到傍晚，便回了。云染坐在轿子上，无所事事的掀起轿帘，目光望向窗外的皑皑白雪，思绪飘向那个叫曾经的彼岸。
“阿染，快走！带着妹妹快走！”历历在目的是那漫天的血和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雪，还有母亲被割下头颅那一刻的呐喊。
记得当年，她因凤族叛乱而带着两个妹妹逃出龘觿（da xi）城，因追捕而坠入人界，落入西普境内。
说来可笑，那个叛族之人竟是那个一向慈爱的父亲，那个疼他们入骨的父亲。他竟联合东魔来屠杀攻打自己的母族，为的竟是一个男人，那男人呢？为的是我族禁地传说中的宝物。真是可笑，那我们的母亲呢？我们呢？所有的都是假的！否则他不会亲手在他年幼的女儿面前割下了母亲的头颅，不会亲手杀了自己儿子，不会锲而不舍的追杀自己的女儿！想到这云染苦笑着连连摇头，怎么又想起这件事？也是，常人也不会忘记的。这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痛到一闭上眼还是那千万年前的场面，血流成河，万物皆枯。
至于那个劳什子皇上，竟梦凤落东南，谴人其往，便救下了她。
那个救她来的人便是莫言欢。
“凤神姑娘，在下西普莫言欢，可否告知姑娘姓名？”他骑一匹高头白马，青丝及腰，柳叶眉不深不浅，衬得一双杏眼闪烁着淡淡的秋波，魅惑无比。坚挺的鼻梁，翘起的薄唇勾开旋起的酒窝，他一身白衣飘飘，显得整个人温和柔美，美得不像个男人，倒像一个女子。
“龘觿，凤族，云染。”
她被救回去了，宛若神灵一般的被供着，她是该笑呢？还是该哭呢？后来，便是谈妥了。她报搭救之恩，保西普千年不衰。而她的血统才华，应之足矣。她是不受管的，因为她的血统不允许！
莫言欢便是一枚棋子，拴住她的一枚棋子。但是这枚棋子反倒比她先失了心。
莫言欢终是死了，死在了她的怀里。
他说：“谢谢你的隔岸观虎斗，谢谢你的不曾救我，谢谢你的剜心蚀骨，下辈子，我不要再做你讨厌之人了，我便做一个可以让你展颜欢笑的人，即使地位卑微到了极点。”
于是，她便等到了现在。她想她当着劳什子鬼祭祀又有什么好的，她即使是这九界最好的祭祀，也没看住自己的心，何用！
云染不知何时放下了帘子，回了神，只知这茫茫的白色晃了她的心，心脏的位置，一抽一抽的疼。
“那个老家伙死了死了还给我留了一手......”云染苦笑着连连摇头，“所以他儿子也随他这个老东西，个个让人心烦。”
马车渐渐的向前行驶，马儿似被这天气冻得厉害，马腿每抬起一下，要抖抖才能放下。忽的，马车剧烈的晃了一下，随即便听到了，侍卫的咒骂声传入耳际，与这安静的世界倒也格格不入。云染皱了皱眉，招来瓷倾询问。
“怎么了？”
“回殿下.....”
“殿下，求您救救我妹妹吧！求您救救我妹妹吧！她快要冻死了！”一个稚嫩嗓音从轿外响起，伴随着咚咚的磕头的声音。
云染向瓷倾点点头，示意她去查看。
“你叫何名？今年几岁？家住哪里？”瓷倾端庄的声音从轿外传来。
“我没有名字。今年5岁。我娘死了，她让我去宏昌戏楼，学艺。”男孩的声音依旧是怯生生的，糯糯的，让人听了就想怜惜，“求求您救救我妹妹！她快要冻死了！”
瓷倾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抱过尚在襁褓中的女婴，她脸皱巴巴的，被这天气冻得发青发紫。
“殿下，您看？”瓷倾掀开轿帘，将女婴抱给云染瞧了一瞧。
“罢了，将女孩带回府医治。至于男孩，没有名字，我便给他取一个。然后，让人送她去宏昌戏楼。”云染接过婴儿，指尖轻点女婴额头，一股暖流便流进女婴全身，也算是暂时保了她的命。
“殿下仁慈！”倾和高兴地谢了恩，“那男孩叫什么呢？”
“莫惜，莫求人惜。”云染眼帘微掀，扫了一眼一直垂着头，不敢抬头的男孩，想了想，淡淡道。
男孩猛地一抬头，愣愣的看着轿中的人儿，可因为女婴的襁褓挡住了轿中人的脸庞，他看见的只是月白的长袍。戏子是下贱的，是不需要名字的，可.......
“还不谢过摄政王洪恩！”小太监尖利的嗓音唤回了男孩的神智，原来她是摄政王。
“谢摄政王洪恩！莫惜以后自当报答！”男孩叩了三个响头，便被侍卫带走了送往戏馆了。他跟着侍卫走了很远，走到轿子变为了一个红点，他才回过头，向着那红点粲然一笑。男孩真的很好看，白嫩的皮肤，弯弯的柳眉，大大的杏眼，长长的睫毛，大大勾起的薄唇牵起了小小的酒窝，很肖似一个人。
云染愣楞的望着远方很久，才收回那复杂的目光，看向怀中的婴儿。
“以后你叫诺诺，一诺千金的诺。”
她到底爱得精明，精明到不肯放下每一个可以再和他见面的契机，不肯放开他与她的羁绊，即使那是劫。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戏楼·莫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