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时代》月光夜叉

31、第十章 墨言

　　清，光绪十五年，春。
　　苏州城怕是早忘了曾红极一时的昆曲名角木莲子，不过大半年光景，就不再有人提起了。
　　这做戏子的红了也只是戏子，供大家伙儿玩乐罢了，再大的排场也有倒了的一天。有人捧是角，没人捧就什么也不是。

　　一个衣着光鲜的少年停在云来茶馆门外，他手里拿了一块梅花糕正往嘴里塞，满嘴包着吃的含糊道：“牙，那人不知还在不在这里唱戏呢？”
　　牙摇摇头，道：“门庭冷落，怕是不在了。”
　　这少年正是阿九，一年前听了木莲子的昆曲念念不忘，缠着易牙再游苏州，专程拜会这位木老板。
　　可惜进去一问，木莲子早不唱了，竟没人知道他的去处。打听了半天都是些不着边际的小道消息，也不知哪个是真的。

　　阿九生着闷气，易牙也不安慰他，还催着他早些离开，这一走也就再没有去过苏州。这昆曲唱得人也越来越少，唱得好的更是凤毛麟角。一百多年来也难忘木莲子唱着“绵搭絮”的情景——
　　“雨香支片，才到梦儿边。无奈高堂，唤醒纱窗睡不便。泼新鲜冷汗粘煎，闪的俺心悠步敦，意软鬟偏……”
　　千娇百媚的扮相，百转千回的唱腔，如一杯醇香美酒沁人心脾，让人品了百年也不忘其味之美，其香之醇。

　　阿九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再次遇到木莲子，更没有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形下相遇。
　　他再次打量这面前这个男子，除了看不出五官，别的似乎并没有多大变化，一身青衫一尘不染，竟与百年前见到的一样。
　　木莲子似乎也感觉到阿九的目光，背过脸去，从身体里发出声音道：“既然是故人，我也不为难你们，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大家都爽快些，早些完了事也算各自的交待。”

　　林树就要动手，易牙拦了，道：“木老板何苦一心求死？”
　　木莲子冷冷道：“谁死还不一定，我一个死了百年的人，还怕的什么！”
　　易牙道：“他把你封在镜中，不过是利用你罢了，你何苦为他卖命。”
　　木莲子不再搭话，挥手抛起菱花镜，镜面放射出五彩的光芒。那鹦鹉也理顺了毛，昂首站在他的肩上，发出刺耳的鸣叫。
　　易牙突然抬手，速度快到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知道眨眼之后那鹦鹉已被他夺了去，抓在手上。
　　木莲子飞身来抢，被易牙闪开，任他怎么拼命也沾不了身。
　　木莲子怒道：“你我之间的事，不要伤及无辜。”

　　易牙把鹦鹉递给林树，那鹦鹉挣扎了一下，没用，也就很识时务的不动了。
　　林树笑道：“这位姓木还是姓李的仁兄，我看这鹦鹉也比你懂事啊。”
　　木莲子朝林树扑来，这次是阿九拦住了他。
　　林树摆弄着手里的鹦鹉，那鹦鹉却很高傲得不让他碰颈部以上，即便是抚摸身上的羽毛也显得非常不乐意，喉咙里发出咕咕声以示不满。
　　易牙对林树道：“快动手。”
　　林树继续笑道：“催什么，难得他也有今日。”

　　说虽这样说，林树也不再玩笑，掏出朱笔在鹦鹉背上快笔鬼画了一番，口中念道：“九曜顺行，元始徘徊，华精茔明，元灵散开——急急如律令！赦！”
　　手中一空，鹦鹉展翅飞起，轻轻落下，站定。
　　一团光影中站着的哪里是鹦鹉，分明是个清瘦俊美的男子，一身华服，不怒自威。
　　这男子深深一个鞠躬，道：“多谢玉清大人。”
　　林树挑了一下眉，讪笑道：“墨言也有向人低头的时候，真是难得。”
　　男子淡然道：“墨言被符咒所困，不低头不行。”

　　阿九看得迷茫，木莲子却看得愤怒。
　　他的声音似乎也因愤怒而发抖：“程墨言，你骗得我好苦……”
　　程墨言波澜不惊的脸上这才显露出不安，静静走到木莲子跟前，犹犹豫豫低声唤道：“莲——”

　　木莲子一拳挥在他脸上，半边脸一下子红肿了一大块。
　　程墨言静默着任他打，打累了，木莲子把手上的镜子往他身上摔，被程墨言抓住了手。
　　“小心砸坏了镜子，伤了自己。”
　　木莲子甩开手，怒道：“我死我的，轮不到你来管。”
　　程墨言扳着木莲子的肩膀，瞪着他：“你生死都是我的人，你敢说不是！”

　　阿九一身寒，这程墨言还真是牛人，楞能盯着木莲子那张白板脸，用威胁的语气说出这么“冻人”的话。
　　木莲子估计也被寒了一把，声音一下子低了一个八度：“程公子……”
　　“墨言，”程墨言语气加重，“叫我墨言。不要让我再提醒你。”
　　木莲子唤了声“墨言”，就被程墨言一把搂在怀里，力道大的吓人。

　　阿九目瞪口呆，拿眼神向易牙、林树询问，易牙尴尬的看着地，林树给他飞了个媚眼。阿九倒希望两个人的表情互换，可他实在想不出易牙抛媚眼是何等光景。
　　这边两个人抱得如胶似漆，吻得死去活来，木莲子挣扎的很无力，这方面他倒是很识时务，挣脱不了也就逆来顺受了。

　　阿九咳嗽了两声，没人理。
　　正要说话，却听见奇怪的声响，就像老鼠在磨牙，仔细一听可以听到细微的咯吱声从天窗外传来。
　　林树对窗外大声说道：“看了这么久，正主是不是也该出场啦。”
　　易牙冷冷说了一句：“到了。”
　　阿九直瞪瞪看着天窗口，窗外静得很，一时间他也怀疑是听错了。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破窗而入，落地的时候却没有一点声音。
　　程墨言不知什么时候也放开了木莲子，两个人都静默着，程墨言的脸色越来越黑，从阿九站的位置甚至可以看见他太阳穴旁边青筋崩起。
　　黑影落了地，还没站稳就听见他咯咯的笑声，抬起头转过脸对着程墨言道：“哥，别来无恙。”

　　程墨言牙咬得紧：“墨玉，你——好啊。”
　　程墨玉细长的眼里波光粼粼，柔声道：“哥，你受苦了，弟弟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的……”
　　墨言突然大笑，笑声苍凉：“哈哈哈哈，好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我，恐怕你是在想我到底死了没有。”
　　墨玉柔柔道：“哥，你怎么这么说呢。如果不是弟弟，哥又怎么能跟心上人百年厮守啊！”

　　林树插言道：“好一个百年厮守，可惜一个口不能言，另一个全不知情。这怕是比生死离别更让人心痛，倒不如当初让他们死了干净。”
　　墨玉笑道：“什么时候玉清大人也多愁善感起来了？还知道心疼人了。”
　　林树冷笑道：“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东西，自然不懂什么是‘心疼’。”
　　“玉清大人换了副躯壳果真不一样了，连记性也变差了，按说我跟大人比起来，怎么也自认是有情有义的。”

　　“有情有义？”墨言又笑，“你不杀我不过是想折磨我，何来的情义？”
　　墨玉笑得灿烂：“哥，你也知道什么是折磨吗？”

　　阿九好容易想通的事现在全被打乱了，林默然因为恨妹妹放出了木莲子，可背后控制木莲子的人却是程墨玉。
　　这墨言看来法力不弱，墨玉不见得是他的对手，居然能把他的能力封印，连人形都无法恢复，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而木莲子又和这个变成鹦鹉的程墨言有那么一段过往，可为什么两个人会被封在镜子中，难道都是程墨玉做的？
　　而且，既然墨玉和墨言是亲兄弟，这一切又都是为了什么？

　　阿九疑问重重，一个头变成两个大。
　　林树看他皱着眉发呆，便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俯下身子在阿九耳边低语道：“别瞎猜了，一笔糊涂帐，我看他们两兄弟都没扯清楚，你就别操心了。”
　　阿九道：“他们没扯清楚，你呢？”
　　“我？我自然……更不清楚了。”

　　阿九推开林树放在他肩头的下巴，聚精会神看着那边三位的动向。
　　此时墨言和墨玉都是满脸的笑容，墨言是冷笑，墨玉是媚笑。可惜木莲子没有脸，不然三个人的表情一定更好看。
　　程家两兄弟笑归笑，眼神却一个比一个凌厉，阿九都能看到蹦出的火花，闻到满屋子的硝烟味。
　　木莲子立在一旁，看不出究竟站在哪一边。

　　墨言终于出手了，被禁锢百年的法力一下子爆发，威力可想而知，没把房子掀翻就算手下留情了。
　　墨玉看上去毫无防备，只在墨言出手的一霎那打了个响指，硬生生把墨言的所有攻势给停了下来。
　　墨玉没有什么法宝，但他有木莲子。
　　那一声响指之后，木莲子便飞身挡在墨玉身前，像木偶般一动不动。
　　墨言苦笑一声，道：“一百年前如此，一百年后亦如此。”
　　墨玉道：“记得哥教过我，千万不要把弱点暴露给敌人，看来哥自己也学不会啊。”

　　竭尽所能教导的弟弟原来是敌人，这真是最大的讽刺。

　　“是吗？”墨言收了笑，冰冷的他有着天然的威慑力，“那么你打算躲在他后面永远不出来了？”
　　“哈哈哈哈，哥，你真天真。”墨玉大笑，“既然有他这个‘弱点’在我手里，自然是我主动，你被动了。”
　　墨言轻轻“哦”了一声，清瘦的脸上闪过一线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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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to风：鬼节不知道是否也可以庆祝呢？不过我爷爷正好是鬼节的生日，每年我家都会简单祭奠一下的。
to abc：努力中
to 晨：速度已经是我本人最快的了，真的没有时间啊，我哭~~~~~~~~~
睡觉啊，太困了，下雨了，终于凉快一点了
08-23
修文太累了，放弃，今天开始写后面的文，争取早点更新。
09-03
加了阿九听戏一段
12-16
合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