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灼爱情》紫云瑛

5、生死两不堪

　　兰馨打着出租车急急忙忙赶到医院的时候，林父一直昏迷不醒。林雅然已经哭得两眼红肿，声音嘶哑，林思秋默然抽泣。兰馨忍住悲痛，问道“爸一向身体很好，没什么大病，怎么就突然发病了呢？”“本来就有血压高，可能也忘了吃药，突发了脑溢血，送来医院就这样了”林思秋告诉她。兰馨发现林雅然的丈夫王涛不在场，问了句“小王呢，今怎么没来”听得这话，林雅然放声大哭，近乎昏厥。林思秋朝她使了个眼色，兰馨没敢往下问，赶紧帮着办理各种手续，忙到脚不沾地，也无瑕顾及其他了。
　　安排林雅然照顾林父，兰馨把林母接到家里来一起住，以前有老头做伴，互相照顾，日子过得悠然自得。现在老爷子走住进医院了，老太太呆呆地坐了一整天，不吃不喝，嘴唇抿得紧紧的，手里紧紧握着一个绣花小布袋，这个小布袋林思秋小时候也见过，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老太太拒绝吃饭，拒绝喝药，只是沉默不语，谁都不理睬。大家都想着是老太太受的刺激了，思维受到了影响，都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轻起细语地劝慰着，但老太太始仍然不开口。
　　林思秋陆续续地告诉了兰馨一些事情，那就是：林雅然跟王涛离婚了。起初是林雅然跟王涛商量好了办假离婚，希望以没房为由在家中老房子拆补安置时能最大限度地多获得一些赔偿。孩子和现住房都协议给了王涛，林雅然净身出户，待分得安置房或钱款后，俩人再复婚。自觉两人感情基础还不错，去办手续的时候都满心喜悦，心怀梦想。哪知才几个月时间，即发现王涛在外有第三者，于是两人终日吵闹，甚至于最后林雅然冲进厨房拿起菜刀要砍王涛，王涛抱头逃窜出门，现在索性对她是避而不见，连人影子都找不着。林思秋解释说因为是假离婚，日后还是会复婚的，所以也就没告诉兰馨。兰馨冷笑了一声：不是姓一个姓的，终究是外人。
　　林雅然离婚的事也跟老太太商量过，老太太当时也反对，但林雅然软磨硬泡的天天在耳朵根旁边说得老人也烦了，再说老人的意见她也听不见去，所以就只能由着她去了。现在出现了这样的状况，伤着了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心了。至于突然发病，也是跟林雅然有关的。
　　要拆迁的老房那边已经停水停电了，只剩四五户人家还在那坚持着。生活设施不方便，林父林母跟大家一样搬出来租了过渡房来住。应林雅然的要求，林父隔三叉五地要去老房子住住，就怕哪天没人了，拆迁的挖掘机把房子给推了，幸好还有没搬的几户，也都是留了几个老人，还有个说话的人。林父去老房子的日子，林雅然就过来照顾林母，帮老太太做饭洗衣等等，但老爷子还是不放心，每天都要打电话来嘱咐一番，总觉得不如自己照顾得好。
　　老爷子在老房子院子的墙根种了几棵倭瓜，天天悉心浇水，施肥，长得硕大，前几天还扛回来一个，每顿炒一小盘，都够吃一好几天的了。没事的时候，几个老头子凑在一起下下棋，打打扑克打发时光。但林父担心林母一个在家生活不便，又担心林雅然照顾不周，一心挂两头，操心不断，林雅然离婚这事老爷子也堵了气在心口，只是嘴上没说出来，心里难受得很。听老房子的邻里说，老爷子最近一直闷闷不乐，有时自己唉声叹气。当天白天在小院里正和老哥们喝小酒，一直就有心事，下午下象棋，几位老哥们大呼小中叫的挺上劲，一向被认为是棋场高手的他老人家，不知是怎么搞的却是一盘都没赢，。第二天早上都六点，老王起来溜了两圈也没见老林开门，以为是出去吃早点了，及至九点，还未见到老林的身影，就急了，着急找人打牌下棋呀，于是拍门，无人应声，打电话也无人接，老王找来老哥们一起拿来改锥把锁给撬开，就见老林一动不动地趟在床上，怎么叫也不醒，大家心想，坏了，莫不是发病了，赶紧叫车送医院。老王那叫一个后悔呀，直埋怨自己昨日下棋该手下留情，让老林一把，也不至于他把气憋在心里，没准就不会脑溢血了。其实这也不能怪老王啊，说来还是老林平日就有血压高这个病啊。
　　眼看老爷子在医院十多天了，一直也没醒过来，医生说情况可能不太好，家属要有思想准备，几个人都掉眼泪了。由于是重症病房，有专业的护士照看，兄妹几个抽个空暂时回家休息一天。
　　林雅然回到原来婆家的房子里，虽然房子房本是王涛的，但谁也不敢阻止她去住，还有个儿子在家呢，这么小的孩子哪能离得开妈妈的照顾。孩子虽然也协议给了王涛，但当时是为了办假离婚。谁要敢不让她住她就会跟谁拼命，王涛也惧怕她三分，真不敢跟她面对面叫板。接连的打击使她的整个人都变了，声音嘶哑，头发蓬乱，衣着邋遢。一坐下来，就象魂不在身上，看人的眼神都是狰狞的，眼里没有一丝善意。兰馨看着有些害怕，想宽慰她，又不知从哪说起。她想起来冷秋婵，感情不顺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哀怨，惜日的美丽荡然无存，没有爱情的滋润，没有亲情地扶持，人就像空心的稻草人般了无生气。人要在这世上好好活一辈子真不容易啊！婚姻就像是大海中的一叶小舟，稍不留神就翻了船，兰馨不禁摇头叹息。
　　林思秋的健康也是她时刻揪心的问题。单位体检时，林思秋的体检报告上血脂又高出正常标准。她回忆起她这一直以来都是给他做得特别清淡，几乎没有吃什么大油，不知为啥还血脂超标呢，这今后可要怎么办才好？
　　晚饭又是熬的小米粥和烙的大饼，菜是小咸菜，西红柿炒鸡蛋，酱牛肉，清炒倭瓜。这是老爷子种的倭瓜，林思秋轻声说了句“这是上回爸拿来的倭瓜吧，以后不知道吃不吃得着了”。大家都埋头吃，鸦雀无声，突然林母一声抽泣，猛然哭出来声来，老泪纵横。兰馨边忙拿来毛巾，帮着擦眼泪，大家也都不去劝，让她尽情地边哭，林母哭一会，念叨一会。屋里的人都不敢出声。
　　这么多天没说话，老太太心里有多苦啊！哭出来就好了。老太太打开手里的小布包，从里面拿出两串珠串的手串，兰馨觉着不象寻常淘宝网上卖的那些个手琏，更象是自己手工制作的。“老爷子啊，你一定要等着我呀，我一直以为会走在在你的前面，哪知你竟然病倒在我前面了，我这个有病的身体，从年轻时起就是你在照顾我呀。记得你第一次去我家的时候，院子里种着一棵小叶紫檀，旁边是它的伴生树红豆，我讲紫檀虽名贵，但是必须从它的伴生树上吸取养份才能成活，所以我不爱它。但是你说，你愿意当做那棵红豆树，只要紫檀能香飘四季。老林哪，你就是我的红豆树啊，我这个有病的身体倚靠了你几十年呀。你从未嫌弃我半句。如果你离开了我，我也不想活了啊，没有你呀，我不知道怎么活呀啊....”
　　林思秋听了，忙搬出家里的老相册，里面一张老相片，是年轻时林父林母在两棵小树旁照的。照片已发黄，可看得出依旧是两个俊秀的人儿，相依相偎在树旁，幸福地笑容满面地对着镜头。照片背后写着一首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拮，此物最相思”－－落款黄玉香和林德文留恋。林思秋儿时的记忆中，这两棵小树已经长大长粗状了许多，他模糊的记得父母是多么的珍爱这两棵树。原来这是他俩的爱情树，是他们见证树。
　　林母将照片要过去，端祥了一下，嘴角微微一丝笑意民。她小心地把照片放进布袋里，举起大一些的手串，一阵清香满屋。“紫檀制作的手串，是我送给你父亲的信物，我叫它紫香琏，这么多年老爷子一直带在身边，视为他最珍贵的东西，它伴着他渡过了这五十多年的岁月，从未分开过。”又举起小的红色小珠手串，“这是老爷子送给我的红豆手琏，他叫它相思琏，是他采拮树上的红豆穿成的。老爷子还一直想等金价再跌点给我买个金手镯，以弥补年轻时没给我买首饰的遗憾。可对于我来说，这串算不上个什物的手串胜过这世界是任何的金银珠宝，往日的日子无论多穷多苦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没有抱怨过。这两串手串，陪伴了我们五十多年，从来没有分开过，阿秋阿然，我们俩老百年之后，你们也要把这两串手串跟我们放在一起。我要和你爸一起回广西老家，把我们安顿在后山坡上，把院子里的那两棵树移到我们的坟前，那才是我们安乐的地方啊。你听见了吗，阿秋...兰馨已经听不下去了，冲向卫生间捂住嘴强忍着不哭出声来。
　　都以为人老了就没有爱情，只剩下亲情了，其实是我们不懂他们的爱情。我们以为他们的年代只有为生活的奔波和劳累，甚至是组织和政治决定了婚姻。他们知道什么是爱情吗、他们有爱情吗？也许我们这样问过，不屑过，其实，是我们不懂，我们忽略了，付出和奉献也是爱的一种，不离不弃也是爱的一面，岁月的沉淀了他们的爱情，风雨洗礼了他们的爱情，他们有着比我们年轻一代更崇高的，更深沉的爱情。林思秋和兰馨两人感叹了一晚上，对于老一辈的爱情，他们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和理解。
　　晚上兰馨给老太太端来洗脚水，老太太眼眶又开始泛红了。多少年了，都是老爷子帮她洗脚，她这个病躯连简单的家务都做不了，洗衣做饭都是老爷子，冬天穿衣服也还要老头帮忙，他从来都没有抱怨过，从来都没有粗声大气地跟她说过一句话，更别说骂她，责怪她。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好的男人？被她遇见了，她真是有福了。
　　老太太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到水盆里，兰馨连忙说“爸爸一定会好起来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我们一定会像爸一样照顾好您的，您就放心吧”，老太太点了点头，“孩子，我知道，啊秋是有福的人，他找了你就是他的福气啊，他性子懒散，这一辈子就承着你照顾他，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就是他这一生要依靠的大树啊，可是你也累啊，我不仅不能帮你什么，还要来给你添累，我心里过不去啊，我不愿意拖累你们，不能给你们增加负担啊！我要是能走在你爸前面就好了，就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了”看老太太又要开始伤心了，兰馨忙把话题叉开，跟林母说该洗漱了，林母这才停止了念叨。
　　帮林母洗漱完了，安顿好歇息去了，兰馨腰快直不起来了，又酸又胀，他仰面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林思秋过来推搡了好一下，她闲上眼不理睬，林思秋说“ 领导，跟你汇报个情况，我想了一下，还是主动向你承认了吧，我体检单上血脂高可能是这么个原因，但是你首先得原谅我才说”
　　兰馨哼哼道“讲，本官饶你不死”
　　于是林思秋就讲了是这么这么回事：他管不住自已的嘴巴，在家清汤寡水嘴里快淡出个泡来，中午在单位里实在是馋肉吃，食堂大师傅做的红烧肉晶莹透亮，梅菜扣肉绵糯顺滑，菠萝咕噜肉酸甜可口，还有喷喷香的红烧猪蹄，那要是吃不到那等于要他的命，每天都得咽下去多少口水呀？宁愿少活几年也不能亏了自己的胃呀！他每顿必打一盘肉菜坐到角落大快朵颐，为了怕同事们发现监督，他把肉埋在米饭底下吃，那吃得叫一个香啊，满嘴流油啊，心满意足。
　　林思秋说的时候还眉飞色舞，忘乎所以，兰馨已气得从床上一跃而起，她恨不得冲上去咬他两块肉下来解解解恨。她急得一跺脚，拿起床上的毛绒□□熊，左一耳光右一耳光的抽，一边念着“我打死你个林思秋，我打死你个好吃懒做的狗熊，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林思秋忙对着老婆鞠躬作揖，“求老婆大人原谅，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吃大油了，我坚决听你的指示，求您大人原谅”。兰馨又气又心疼“不是不让你吃，是怕你又发病，我为了你的健康，想尽办法调理你的饮食，又是查资料又是买食材，每月去找医生拿药，西药怕你吃多了副作用大，又给你换中药，四处打听哪种药好，合着这些都白费了，我的辛苦你知道吗”“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我知道你为了我的好，我坚快改正，控制自己，你就不要生气了”他说着上前抱住她，拿起衣袖帮她擦去眼角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