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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两只蛤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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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孩子的笑容,似乎也并不是那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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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水沫已经忘记了,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分出一丝丝的真心来对待沢田纲吉这个孩子。
是发现他的笑容有七分像芙妮娅的时候,还是因为那朵蓝盈盈的小花?亦或是明明感觉到害怕还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
她不记得了究竟是什么事情,又或是什么时候让她对那个孩子产生了心软。
如今澜水沫不是把他当成任务对象,也不是把他当成一件易碎的物品来看待,而是将沢田纲吉当做一个有血有肉,需要她照顾的孩子。
不可否认,澜水沫刚开始的时候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态和沢田纲吉接触,她甚至是看到那个棕发孩子眼中的天真会产生恶意,可是越到后面,她就越忍不住将视线放在眼前的这个孩子身上。
明明是那么的弱小,只要她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掐,这个孩子脆弱的生命便会消失在她的手中。
就如同香炉吐出的一缕青烟般,消失了便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在接到这个任务之后,澜水沫对于未来彭格列的BOSS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但当她看到了沢田纲吉时,那抹兴趣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弱小的、易碎的、无趣的。
她对于这种无害的食草小动物根本没有一丝的兴趣,就连看到他也会觉得有些厌烦。
棕发孩子眼中的柔软与天真,纯白与善意,是如今澜水沫最为憎恶的东西。
就因为她对于觉醒者可笑的怜悯害死了芙妮娅,那个被她视为救赎的女人。
就算她再后悔又如何?
就算她再强大又如何?
逝去的人终究不会回来。
就连主神都不能复活芙妮娅,那么现在那么弱小的她又有什么办法。
见到金发女孩的那一天中午,沢田奈奈笑得一脸温柔的拉着澜水沫,说着“纲君就拜托你了,那个孩子很让人担心”的话语,将缩在一旁的沢田纲吉哄了过来,让他和新邻居多多相处。
那个孩子总是满身伤痕,却从不对她说是怎么来的。
那个孩子总是会一个人默默地哭泣,却不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孩子总是一脸落寞,用着艳羡的目光看着在一旁玩耍的同龄人,却在她过来的时候对着她绽放出笑容。
那个孩子……软弱的、温柔的,但却十分坚强。
这些事沢田奈奈一直都知道,但当她看到沢田纲吉对着她露出笑容的时候,她总是会把这些话吞进肚子,然后小心翼翼的为自己的孩子擦去身上的尘土,默默地为他涂上膏药。
当她看到眼前这个女孩眼中孤独与荒芜的时候,沢田奈奈突然想到了自己那个懦弱却温柔的孩子。
就算澜水沫身上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沢田奈奈依旧相信眼前的这个女孩,一定是一个十分温柔的人。
一个人太过于温柔,总是会容易受到伤害。
现在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让这两个孩子成为小伙伴,让他们不再孤身一人。
孤独往往会摧毁一个人,它并没有恶意那么的来势汹汹,而是却如同慢性毒药,一点一点渗透进你的神经细胞,最终让你疯狂或者是窒息死亡。
澜水沫看着沢田奈奈温柔的褐色大眼,那眼中的疼惜与爱怜让她瞳孔微缩,鬼使神差的,她点了点头。
不过很快她就后悔了。
因为照顾小孩子什么的,简直是超级麻烦。
尤其是沢田纲吉这种软软糯糯、粗心大意,一碰就碎的孩子。
吃饭能噎到,喝水会呛到,下楼梯也会摔倒,就算是走在平地上也会因为脚碰到石头而摔跤……
在这几天和沢田纲吉充分的接触之后,澜水沫简直是泪流面满的想要捂脸。
这个孩子简直就是幸运E,他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金发女孩只能是压抑着内心的烦躁,一遍又一遍的将那个孩子从地上拉起来,或者是拍着沢田纲吉的背帮他顺顺气什么的。
这就导致了澜水沫对于沢田纲吉的印象从刚开始的胆怯懦弱变成了超级麻烦大废柴,内心对于照顾孩子这件事情也越来越抵触。
但当沢田纲吉浑身灰扑扑的朝着她跑过来,还有些婴儿肥的小手将抓着的蓝色小花递给她的时候,澜水沫终究心软。
最开始的那一抹厌恶,在这个时候渐渐的消散开来。
她早就忘记蓝色究竟是什么颜色,那时候只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记到了现在。
“阿沫阿沫~”小小的孩子甜软的叫着澜水沫的名字,那声音仿佛是浸染了水色,在这个炎热的夏季显得格外清凉。
“阿沫你说过最喜欢蓝色,所以我去摘了一朵蓝色的小花送给你。”
金发女孩沉默的看着眼前的孩子,一瞬间竟然将他与里卡鲁多幼时的身影重合起来。
当初那个银眼的孩子,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送给她蓝色的金鱼呢?又是以怎样的心情看着她将鲁多推出去的?
兜兜转转,最后只剩下了憎恶。
那朵开得正艳的蓝色小花被棕发孩子拿在手里,花瓣被夏风吹得摇摇晃晃,在盛夏清澈而又华丽的阳光下,竟然让人险些看得入迷。
澜水沫突然觉得,这个黑白暗淡的世界开始变得鲜活起来。
这个时候她才正视着自己的这个任务对象。
“谢谢你,沢田纲吉。”
蓝色小花被澜水沫接了过去,眼前这个犹如兔子般的孩子脸上,绽放出了一个甜美幸福的笑容,那种熟悉感几乎是一涌而上,让澜水沫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纯净的、甜软的,如同白色棉花糖一般的笑容。
澜水沫还记得那个时候,芙妮娅为了买新出的糖果而跑了好几个小镇,最后得到糖果时露出的那个笑容。
简直就是和沢田纲吉如出一辙。
她微微睁大了双眼,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再也忍不住伸出手抚上了沢田纲吉幼小稚嫩的脸庞。
小小的沢田纲吉看着澜水沫眼神,突然觉得浑身有些发寒。
那种欣喜的、疯狂的、占有的,以及……想将他骨头都拆下来吃进去的眼神。
嘤……阿沫是不是开启了什么可怕的属性了?
沢田纲吉在想,自己是不是无意间惹到了一个很可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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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学习和运动都不行,沢田纲吉从小就被成为“废柴纲”,这个在以后一直会伴随他十几年,让他难过的称号。
小时候的他并不像其他的男孩子一样调皮,他的性格偏向于软弱温顺,就像一只乖巧的兔子,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
正因为这样,沢田纲吉的性格和其他人格格不入,其他的孩子开始愈发的排斥他,因为他的性格太过于软弱,又喜欢逃避,根本不像是一个男孩子。
孩子的天真往往会化为最锋利的尖刀,刺入别人的心脏。
小孩子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是非观,他们不知道善恶的界限在哪里,所以往往有时候会比大人显得更加的残忍。
沢田纲吉被排斥了。
男孩子们成群结队的在他面前走过,仿佛是炫耀着自己有很多朋友一般,用着轻蔑的眼神的看着他,然后故意在他面前嬉笑玩耍着。
棕发孩子感到很难过,他急匆匆的跑回家,却不想运动十分废柴的他还没跑多远就摔在了地上,细嫩的皮肤被冰冷粗糙的水泥地磨破,沙子和尘土混进了嫩肉里,鲜红的血从伤口处流了出来,顿时让他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疼痛。
身后传来了孩子们的嘲笑声。
“呜哇,废柴纲果然是十分的废柴哈哈哈。”
“喂喂你们快看,他快哭出来了噢~”
好痛、好难过。
身上纯白的衣服被染上了灰尘,手肘和腿上的伤口还在流着血,沢田纲吉并没有管它们,他现在只觉得很难过,非常的难过。
沢田纲吉此时觉得,胸口处传来的一阵阵的疼痛,比他的伤口还疼。
他开始抽抽搭搭的哭着,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回了家,迎接他的是沢田奈奈担忧的脸庞。
自此之后,每当他受伤,沢田奈奈则是露出了比他还要难过的表情。
从那时候沢田纲吉便开始不想让自己的母亲为自己感到担忧难过。
毕竟那可是……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啊。
从最开始的恶意嘲笑,到后来变成了行为攻击,沢田纲吉一直都默默地承受着。
恶劣调皮的孩子们会在他经过的时候用小小的石头扔他,或者是偷偷放出邻居家的吉娃娃来吓唬他。
不过这些他都没有和沢田奈奈说过。
他不想再看到自己的母亲那担忧难过的表情了。
即使这时,沢田纲吉仍然是一个胆小懦弱的爱哭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祈祷产生了效果,邻居家那个最喜欢欺负他的孩子搬走了,转来了一户新的人家。
真希望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沢田纲吉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时候他刚上小学不久,成绩和体育一如既往的差,性格内向胆怯不开朗,根本没有什么朋友。
不知道是基因还是发育不良的缘故,这个时候的沢田纲吉在同龄人里面算得上是比较娇小的了。
这也就造成了澜水沫对于沢田纲吉的第一印象就是天真单蠢的小矮子。
他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这个如同洋娃娃般,样貌精致的女孩,缓缓的松了口气。
这个女孩看起来并没有讨厌他,也没有什么恶意,真是太好了。
女孩脸上挂着甜美无害的笑容,温柔的仿佛能揉出水一般。她对着沢田纲吉伸出了一只手,以示友好。
“初次见面,我叫澜水沫,请多多指教。”
虽然是很公式化的介绍,但沢田纲吉也有些莫名的紧张。
女孩的名字有些奇怪,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认为女孩是一个比较好相处的人。
沢田纲吉在心中默默的下了定论,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同龄人的善意的他有些微微脸红,握了握对着自己伸出的纤细白皙的手,有些结巴的说着:“沢、沢田纲吉……请多多指教!”
女孩总是笑着,但沢田纲吉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了违和感。
总觉得,这种笑容并不是出自真心的,笑多了反而是让人感觉到了一丝的寒意。
明明她并不想笑,那双银色的眸子并没有如同星辰一般的明亮,反而是黯淡无光,没有丝毫的暖意。
棕发男孩低下头,他显得有些沮丧。
不过让他高兴的是,女孩对于他的态度开始慢慢转变了起来。
每当他不小心打翻了牛奶,或者是粗心大意的撞到了柱子,澜水沫对于他的态度并不像刚开始那样,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对他伸出手将他拉起来,而现在是带着一丝的好笑与无奈,叮嘱他要小心一点,耐心的帮他擦干牛奶或者是拉他一把。
那双银眸也不再是沢田纲吉刚认识她的时候那般死气沉沉,现在渐渐地有了身为人类的情绪波动了。
每当那双漂亮的眸子注视着他的时候,沢田纲吉总有一种澜水沫只看着他一个人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沢田纲吉的心情变得十分好,他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孤身一人了。
于是他开始更加努力的粘着澜水沫,卖萌撒娇打滚无所不用其极,那堪比烦人的牛皮糖程度简直是让澜水沫想要扶额。
“你整天在这边没关系吗?”
窗台上挂着的风铃被风吹得“叮铃”作响,澜水沫坐在水纹竹席上,竹席的凉意透过衣服传来,让她舒服的眯了眯眼。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散发着阵阵的热气,夏蝉的鸣叫并没有给人带来任何清凉的感觉,反而是伴随着热浪从窗外涌进屋内,在这个偌大安静的房子里面显得有些突兀。
时间仿佛是静止了一般,空气中的粉尘染上了金色的微光,缓慢的流动着,静谧却不粘稠。
风扇“呜啦啦”的转着,房间内发出了书页被翻动的声音,一时间竟宁静无比。
澜水沫爱极了这种气氛,这让她有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仿佛那一场战斗,那一次的生死离别都是上帝给她开的玩笑,只要一醒来,一睁开眼就能看见那个笑容温婉的女子。
为什么会对芙妮娅那么上心?
她不知道,她只觉得芙妮娅那种包容的气质,很像她内心深处,一直想要见到的那个女人。
但是她忘了那个女人究竟是谁了,
这种宁静美好的气氛,在澜水沫看到对面坐着的沢田纲吉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背后一片花海的灿烂笑容是怎么回事啊!
女孩并不知道,她所表现出来的一点点善意,都会让眼前的男孩感到极大的幸福。
那个性格胆小懦弱,内心敏感的棕发孩子,无时无刻都在祈祷着,希望自己能有一个真心朋友。
而澜水沫正好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虽然沢田纲吉能够感觉到女孩并不是如表面那样温柔,但是他还是选择了相信澜水沫。
一如曾经的里卡鲁多。
只不过很可惜,他并不知道里卡鲁多因为澜水沫而失去了什么。
“没、没关系的阿沫……”沢田纲吉小心翼翼的说着,他顶着一头毛茸茸的棕发,就像一只怕生的棕毛兔子,“妈妈说,要和邻居多多相处……”
他有些怯生生的看了看澜水沫的神色,仿佛生怕打扰了眼前正在看书的女孩,不过在发现澜水沫的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满厌烦的情绪之后,便开始得寸进尺,带着一丝撒娇讨好的意味说道:“阿沫你难道讨厌我吗QAQ?”
“……”这是看着沢田纲吉眼泪汪汪的眼神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是”的澜水沫。
揉了揉太阳穴,澜水沫默念了好几遍不要和小孩子计较之后,淡淡开口,“你的暑假作业不完成没问题吗?到时候老师骂你你又要哭了。”
是的,澜水沫不知道为什么沢田纲吉会在沢田奈奈面前逞强,却在她来安慰的时候越哭越厉害。
大概是……她的安慰其实让人觉得很可怕orz?
“反正……我就是废柴嘛……”那双明亮的棕色眸子黯淡了下去,在阳光的照耀下竟蒙上了一层水光,仿佛是笼罩着淡淡的水墨般的烟气,让人有些看不清那眸中最深的情绪。
别总是用这么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她啊喂!
澜水沫内心苦逼至极,每次看到沢田纲吉这种表情她就有点hold不住。
如果说里卡鲁多的脸上总是充满着阳光的笑容,那么沢田纲吉则是挂着怯生生的表情,犹如小动物似得,带着一丝的小心翼翼和讨好的意味看着你。
棕发孩子的笑容并不像里卡鲁多的那般自信与狂妄,而是纯净得没有夹杂丝毫杂质的喜悦,仿佛是糯米糍一样的软糯笑容。
那种笑容和芙妮娅有七分的相似。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沢田纲吉和里卡鲁多两个人眼中都有着被澜水沫所厌恶的天真,但是却被不同对待的缘故。
那时候澜水沫因为主神失去了一切,就连自由也被控制的她,对于里卡鲁多那种自信阳光,不受约束的笑容,不可抑制的产生了丑陋的嫉妒与厌恶。
凭什么你那么开心,我就得那么痛苦?
而沢田纲吉软软的笑容,如同幼小动物一般的小心翼翼跟着澜水沫,终究是让她忍不住心软。
曾经有那么一个少女,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酒窝,脸上经常挂着的,也是这种软软无辜的笑容。
尤其是把澜水沫惹的炸毛之后。
“算了,把你的作业拿过来吧。”
看着沢田纲吉瞬间多云转晴的表情,以及屁颠屁颠的跑去拿作业的身影,澜水沫顿时感觉十分无奈。
这种小动物般的柔软性子,以后真的能当彭格列的BOSS吗?
不……除去沢田纲吉的性格,他制造麻烦的能力也是让人不忍直视。
澜水沫突然有些期待忘川失晓和忘川拓骨,不知道那两个孩子究竟会变成怎样的性格。
只要他们没死,终究会相见。
在她看了看沢田纲吉拿来的历史作业本之后,一本正经的对着眼前面露期待的孩子说道:“要我借你电脑查答案吗?”
“……T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