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媒》一只慢鱼

8、北伐高苌

　　过了几日，京城便传来北方高苌国不顾先帝当年缔结下的盟约起兵来犯，势不可挡，大运国节节败退，已失去城池数座的消息。想来是抓住了大运内乱刚过，元气大伤这一关节点。袭击来得突然，定安王镇西，此时调往北方已是来不及。皇帝骑上那匹昔时同他驰骋疆场的战马，披上擦得锃亮的铠甲，长弓大箭，御驾亲征。他宁宰宇的天下，他宁宰宇的国土黎明，岂容得他人肆意掠夺践踏。

　　北方消息不断。陆凡就算只踏出县衙门几步，也能听见百姓议论纷纷。

　　“你说先帝昏庸，倒是给我们生了个好皇帝。”

　　“就是，刚即位就给咱减税赋，听说自己也过得甚是节俭。一餐饭同咱们平常百姓家似的四菜一汤。”

　　“如今御驾亲征听说也是身先士卒骁勇善战。”

　　“唉，天佑我大运国啊。得了这么个好皇帝，咱们的好日子也有了指望，穷日子可真是过怕咯。咱们可得烧烧高香，佑皇帝平安。”

　　“可不是……”

　　宁宰宇继位不到一年，十五税一政策就迅捷的俘获了百姓的心，大兴文治与民休息又俘获了诸多读书人的心。不可谓不高明。前朝皇帝的“昏聩”让大运国黑暗数年，如今新皇帝无疑是鞭子后给的糖果，将大运国上下收得服服帖帖。老百姓不知道当局者的权谋，说先帝昏庸，哪知先帝用二十年光景只为下好一局棋，棋子只有宁宰宇一颗，孤注一掷却大获全胜，将人性之间相互争斗的丑陋习性运用得淋漓尽致，看鹬蚌相争。等那些拥兵自重想要自立为王的，那些裙带交缠构建起复杂关系的，那些根深树大朝廷拿他没办法的都漏出马脚，都争得差不多了再一举收网。先帝自己是等不到了，因为他自己也是鱼饵啊——他的天下，他的皇位，他的性命。于是这收网之人便成了宁宰宇，大运的骨血，大运的皇子，诛杀乱成贼子名正言顺，即便双手沾满鲜血捍卫的也是正统。

　　唉，那人，不为家国天下，光是那笑意盈盈的眸子，也会吉人天相吧。其实，他这是用先皇的故伎重演吧。把宰恒送来这平安县衙，是怕以防有个万一，留得宰恒便如当年先皇送他出宫一般，还留得卷土重来的希望。当年先皇选中定安王，培养出如今的新皇帝。如今他陆凡何德何能，又让新皇帝如此信任。心中的隔阂也一点一点的融化了。

　　平安县今年是难得的风调雨顺，这个季节已陆续忙着秋收。平日衙门里就些琐碎事。陆凡依旧日日研究他的账簿，查看他的山川河流。教宁宰恒习字读书抚琴。

　　北边消息不断，陆凡自觉不自觉竖起耳朵听着。

　　“听说皇上带三千精骑连夜奇袭，已夺回俞城啦。”

　　“皇上英明神武，听说敌军闻风丧胆。”

　　“天佑我大运啊”

　　这仗一打就是几个月，各地粮草源源不断送往北方。年轻的天子骁勇善战有智有谋，连连攻克敌军，夺回数城。更有三剑齐发射中敌军将领的美谈，挣足了大运子民的心。他宁宰宇出生不到三个月被偷偷送往西北之地。吃的都是常人所不能吃的苦，受的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考验和磨练，身经百战险象环生中保得性命。这二十多年的养精蓄锐，韬光养晦苦心经营。二十多年磨一剑，只在那场宫变中初初展现出帝王的锋芒。虽说战争劳民伤财不是宁宰宇所期望的，但说实在话，宁宰宇忍了太久。他生来就背负了一个国家一个朝廷的忍耐，与高苌国的盟约，当时就为城下之盟，年年美女宝物的供着养着，如今又擅自毁约，分明不将他大运国放在眼里。他宁宰宇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处处受外戚权臣发难的先皇，他是有能力在谈笑之间杀伐果断的当朝大运国天子，高昌可真真白费了夺城的心思。

　　大运已进入了冬天，北方寒风凛冽，目之所及苍凉萧条。只剩最后一城了，但也是最难攻的一城。本来为大运国要塞易守难攻，当日就是守将掉以轻心才让高昌夺了去，然后才一路南下不可收拾。宁宰宇在帐中查看地图，数月苦战，将领和士兵都靠御驾亲征这一股子士气撑着。明日一战，只能胜不能负，否则他大运国要翻身就难了。

　　“少主！”帐外进来一身黑衣的青年，左边胳膊下夹着个暗红色的披风，皮肤微黑，五官却生得俊朗，笔直挺拔的身材。

　　“杜西啊，那边还好吗？”宁宰宇放下手中朱笔。

　　“挺好，就是小少主调皮，没少挨那位的手板子。”杜西一笑，眉眼弯弯。

　　“呵，好就好，难为他能把宰恒制住了。”

　　“还真是哎。小少主虽淘气，但挺服他管的。那位可真是了不得啊，一个大的，一个小的，都给他训得服服帖帖。”杜西一边打趣一边顺手倒上一碗茶。

　　“你净贫嘴。你知道宰恒为什么服他管吗？”

　　“帮他哥哥泡嫂子呗。哈哈哈哈。”

　　“宰恒说他生得好看又有本事。”目光注视着跳动的火苗，柔和得也似要晕开的两抹温暖。

　　“得得得，这是你自己说的吧？”

　　赢了这一仗，就能回到他身边了。即使不知道他自己喜欢不喜欢自己，在乎不在乎自己。即使也不能日日相见，时时相伴。但想念了，总是能见上一面。如火一样的红衫，人却如冰似玉一般的清冷高洁，那双耐人寻味的碧色眸子呵，既不唯唯诺诺战战兢兢三拜九叩，也不巴结讨好拍马逢迎，只要往那里一坐，空气都似变得更清爽了。这无一不叫宁宰宇想念啊。

　　“杜西，叫兄弟们也做准备。”宁宰宇突的神情严肃起来。

　　“是是，我的好少主。好久没有大干一场了。”

　　“见机行事，老规矩，不准一人死伤。否则唯你试问。”口气不容置疑，霸气尽显。

　　“遵命！”杜西转身就要走出营帐。

　　“哎？等等！你的披风哪儿来的？咱营里可没这样的披风啊。”宁宰宇恢复了平日里的表情，嘴角上扬。

　　“我，我在路上买的。”杜西身形一滞，支支吾吾。一副尴尬的表情

　　“那改天也给我买个一样的好了。我也喜欢。”宁宰宇的笑越发深了。

　　“买，买不到。”

　　“杜南送的吧？哈哈哈哈”你还净打趣我，也叫我笑你一回。

　　“那呆子说天冷风大，非让我带着。”

　　“哟，小两口都这么好了，什么时候我替你们做主，把喜事办了？”

　　“你先管好你自己那位吧。”杜西落荒而逃。

　　七日善未攻下羯城，举国上下皆为战事担忧，心道莫非棋逢对手。陆凡睡得越发的晚了，睡着了还会做梦，梦见那人一身的风霜，只对着他笑，嘴角上扬处却绽放出血花来，越开越艳。梦醒时分常常一身冷汗。难道他受伤了？竟然开始担心起他来。

　　又过了七日，边疆喜报传来，听说有神兵相助，清一色的黑衣面罩，来如雷去如风，武艺高强以一当百杀人无形，夺敌军将领首级如探囊取物。大运国上下皆奔走相告，无人不知他们的新皇帝终于拿下了羯城，几月苦征结束，不日将班师回朝，犒赏三军。真真为大运国出了一口恶气。即使皇帝再不喜欢铺张浪费，皇宫的宴席也准备了三天三夜，连那从不爱出门的柔妃都从柔桑园里出来赴宴。国家兴亡，事关百姓生死。日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