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媒》一只慢鱼

46、平淡是真

　　吃过早饭，沈复收拾好双儿的东西准备上路，双儿又舍不得爹爹，又舍不得宁叔叔陆叔叔，撇着嘴就是要哭的模样。

　　“双儿回京后要听爹爹的话。”陆凡也是舍不得，才抱起双儿叮嘱。

　　“哇——”本来还能忍，被陆叔叔一煽情，实在不能忍了。

　　“双儿不哭了，我和陆叔叔过几天就回京看你。”宁宰宇一边说一边伸手拿手帕要给双儿抹眼泪拧鼻子。

　　“真…真的？？？”双儿一边抽抽搭搭，一边问宁宰宇，泪水沾湿睫毛，都黏在了一块儿。

　　“宁叔叔什么时候骗过你？来，吹，鼻涕眼泪的，堂堂男子汉，像什么样子。”

　　“呼——嘿嘿嘿嘿嘿……”小家伙倒被自己吹鼻子的声音逗乐了，难过就哭，开心就笑，至真至纯的孩子心性。

　　在宁陆二人脸上亲了又亲才依依不舍的被沈复抱上了马车。看马车远去，宁陆二人才转身进门，略微有些失落，双儿就似他们生活里一个欢快的小插曲，插曲完了，就又回归到平静的日子里。

　　“言之还没醒？”陆凡秀气的眉皱了皱。

　　“昨天下午醒了那一次之后又昏睡过去了，昨晚睡前我去看，还是没醒。”

　　“大夫怎么还没来？”

　　“正是吃饭的时候，估计吃完饭就来了。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大夫说了，性命是保住了，只是这几年太过疲累，需要休息。”

　　“总是昏睡，我常常担心，他会像我娘一样，睡着睡着，就醒不来了。”陆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不会的，言之吉人自有天相。”宁宰宇知陆凡又忆起了往事。

　　“嗯。”

　　“沈复伤心得头发都白了。”

　　两人在园中，一人写字，一人练剑，等大夫来替李言之把脉。

　　敲门声传来，宁宰宇收起剑，想是大夫来了，就去开门，一开门，见沈复抱着双儿，立在门前。

　　宁宰宇看一眼，去了又折返，想是瞒不住了。

　　也没有说话，转身往里走，沈复跟进了门，刚从走廊过，陆凡也看见了，心下明了，停笔起身。

　　几个人往李言之住的厢房走，谁都没有说话，就连双儿也察觉到了气氛微妙，静悄悄的扒在沈复的肩头。

　　“吱呀——”宁宰宇打开门，正是沈复昨晚住的厢房隔壁。侧身让沈复进了门，又把门掩上，和陆凡站在走廊里。

　　“爹，你怎么哭了？”双儿稚嫩的声音响起，之后便悄无声息。

　　沈复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容颜憔悴，确是他做梦也想再见上一面的人啊……一颗心揪紧了，颤抖的手抚上他沉静的面颊，是真的，是真实的触感，没有在做梦，微微的温度传达着生命的存在，不由自主，泪水便滴滴答答的落在李言之的脸上。

　　“爹爹不哭。”双儿还没见过沈复这样子，也快哭了。

　　“恩，爹…爹不哭……”刚开口，哽咽却还是忍不住了。就在这时，李言之的手竟然微微动了动，无比吃力的睁开了眼，眼神昏暗疲惫，忽明忽暗，忽近忽远，细细打量床前的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艰难的伸手，想替眼前的人擦擦眼泪，却在还没有碰到他的脸时就没了力气，颓然的落在了床上。

　　沈复握起那只手，嚎啕大哭，双儿不明所以，看爹爹哭，也跟着哭作一团。陆凡想进去看看，又被宁宰宇拦下，让他哭吧，这是九死一生之后的喜极而泣。

　　双儿和沈复本已出了城，在城外遇见有人送葬，便停在一旁礼让灵柩。

　　“爹，他们在干什么？”双儿还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好奇的问。

　　“他们在送葬。”

　　“什么是送葬？”

　　“就是有人死了，把他安葬在土里。”

　　“什么是死了？”

　　“就是人睡着了，长睡不醒。”

　　“那言之叔叔是不是死了？”双儿天真的一个接一个的追问。

　　“谁？”沈复以为自己听错了，自己从未跟双儿提过言之，就算提过，小孩子哪能记得住呢。

　　“言之叔叔啊，他一直一直在睡，就醒来过几次。陆叔叔和宁叔叔请了一屋子的大夫，双儿一哭闹，陆叔叔就说担心吵了言之叔叔。”

　　“车夫，麻烦你调头回去，落了东西。”沈复听到这里，还似在听一个传奇，完全没有回过神来，只本能的要折回去。

　　没想到这是真的。日思夜想的人，为其伤之哀之的人，此刻就在眼前。

　　“双儿不哭了，爹爹哭是因为爹爹高兴。”沈复终于缓过了神，看双儿早就哭成了泪人，才赶紧心疼的抱过来哄。

　　历经波折，终于团圆了。昨晚他就躺在这里，两人之间只隔咫尺，宁宰宇不是拿被子，是去看言之啊，要不是双儿，他俩便要再次咫尺天涯。缘分，何其的让人拿它没有办法。

　　沈复留下来照顾李言之，李言之情况渐渐好转，醒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本来靠汤药养着，现在也能慢慢的喝些粥，只是没力气，也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沈复忙来忙去，双儿也跟在他爹爹屁股后头颠颠的，调皮劲儿上来了，就伸着脏手往李言之脸上摸两把，怕摸坏了摸疼了似的，动作又轻又柔，只可惜，爪过留痕，常是把李言之摸成了大花猫。

　　“言之叔叔。”双儿脆生生的叫，沈复在李言之的厢房里又加了一张床，双儿睡前就在床上爬来爬去，滚来滚去和他爹爹撒娇，他爹闹不过他，就咯吱他，他伦胳膊蹬腿，笑得咯咯的,李言之看着，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

　　十月的天，中午晴暖，早晚微凉。宁宰宇找来轮椅，这么多天了，言之不能总躺着，该让他出来透透气。

　　沈复推着言之来到院子里，温暖的阳光照得万物都散发着芬芳，沈复还未来得及梳洗，只用一支墨绿的簪子随意挽了两鬓的发，阳光照得他的一头银发朦朦胧胧。

　　“沈卿，三年不见，恍若隔世。”李言之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虽然声音里依然充满了疲惫。

　　三年多的时间里，为了一场战争，呕心沥血，耗尽元气，受伤，中毒，死里逃生又截去右腿……一切的一切，即便是李言之，也花了漫长的时间去接受，去承认，去准备重新开始生活的勇气。

　　沈复微笑着替他整理衣领。

　　“言之，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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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在幽幽暗暗反反复复中追问，才明白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
再回首恍然如梦，再回首我心依旧。
第二卷完，请帮忙收藏和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