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归园田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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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天刚蒙蒙亮，有些阴沉，似要下雪。尚书府的管家打开门，李言之穿戴整齐，有模有样，眉目舒朗，五官英俊，精神饱满，一看就是青年才俊国家社稷之栋梁。可是他才跨出门栏走几步，挂上那招牌式的笑容，腰间玉葫芦若隐若现，对着迎面走来的不知谁家的小媳妇儿道一声”姑娘好腰”，就吓得人家姑娘挎着菜篮子掉头就跑，李大人虽一表人才，只是已过而立之年了却还如此轻浮，怪道一直不娶妻。
李言之掸了掸官袍，笑得更得意了。
“少爷，上朝该往北走哇。”尚书府管家看着李言之往南迈的腿，少爷一年不归京，难道连进宫的路都忘了吗？
“蠢东西！你知道什么？”李言之边骂边走。
沈复家在南边，他要去等候沈复一起进宫。才在沈家门前站定，雪就下了下来，李言之将要叩门的手指迟疑了一下，没有敲，退了出来，在门口的石狮子边站定。任雪花落在肩上，官帽上，也不掸，定定的站着，看着沈府门前的石阶出神。
沈复昨晚多看了两个时辰的书，今天起得较平日里要晚了些，打开门，就看见李言之站在雪地上，连眉毛上也落了雪。
“你……”
“沈门立雪。”
“你发哪门子的疯？”
“我相信一定会感动你的。”
“……”
“沈复，你说，待我们双鬓染雪之时，还会在一起吗？”
这一问怔住了本来气得自顾自往前走的沈复，沈复停住脚步，转身看了身后的李言之一眼，想骂他傻，想骂他笨，想骂他胡思乱想，千言万语，此刻却也说不出口。只是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替他掸掉身上的雪。
“会。”沈复似叹气一般，轻轻答道。
“真的吗？”李言之一高兴就要拉沈复的手，才碰到沈复手背，沈复就像被针扎了一样迅疾的缩回了手。
“怎么了嘛？”李言之无辜的追问。
“太凉。你到底站了多久？”沈复皱着眉头。
“就一会儿。真的。”
“怎么不等我过去叫你？”
“我今天高兴。”
沈复瞥了李言之一眼，一路笑嘻嘻，时不时踢一脚道上积雪，想不透他为何兴奋至此。
下了早朝，李言之恭恭敬敬的跟在李尚书身后，听完了所有的奉承。
“李大人去边疆一年即立奇功，拯救我大运于水火，当真是国之栋梁啊。”
“是啊，尚书大人虎父无犬子，我大运有李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真是百姓之福，社稷之福啊。”
……
沈复也跟在他父亲的身后，听完所有对李言之的议论，不动声色。出了宫门，李言之瞅准了空档，磨磨蹭蹭，待李尚书走远了，挪着挪着就挪到沈复面前。
“我带你去个地方。”声音低得似悄悄话，双眼却亮得似十岁孩童得了父母的奖赏。
“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
“还有公务在身。”
“昨日进宫复命，我已经像陛下告好假了。放心吧。”
李言之早命人备好了马，沈复并不问究竟去往何方，这么些年，早习惯了李言之走，他就跟着。两人出城，李言之为沈复批上披风，打马往东，城东良田百亩，阡陌纵横，此刻于茫茫白雪之中，瓦舍低矮，如诗如画。
“看，美不美？”两人勒马，远远看着，难得出城，得以如此辽阔的视线一览大好河山，沈复也感到了久违的舒爽。
“所见丘陵，皆已开垦为梯田，待明年开春，冬雪一化，便知此番工程成败，若成，我大运兵马便可不再为粮草发愁。”李言之用马鞭指着远处高高低低的丘陵。
“恩。”沈复只顺着李言之的目光看着，完全为自然之美沉醉。
“走！”突的，沈复被不知何时已跨到他马上的李言之吓了一跳，身形不稳，李言之一把就把他往自己怀里带，换手接过缰绳。
“坐稳了！”一鞭在手，两人一马，马蹄飞驰，冷风刮得沈复双颊发疼，更明晰的确是耳边李言之温热的呼吸。
“说过多少次，骑马慢些。”沈复的声音被风一刮，到了李言之的耳朵里更显得无力。
“驾——哈哈哈哈哈哈哈……”早在西域练熟了马术的李言之哪里肯听，笑声爽朗，发自肺腑，人生得意须尽欢，又催以一鞭，马蹄哒哒，呼呼从鼻孔喷出白气，终于在一处低矮的农舍前才勒住了马蹄。
沈复脸色苍白，紧紧抓住马鞍的双手早已冻僵。
“来。”李言之翻身下马，伸出手给沈复。
“怎么？怕了？”李言之笑嘻嘻的看着沈复，沈复本不善骑马，天又如此之冷，双腿发麻，行动困难，但是性子使然，从来不服软的沈复哪里肯妥协，也不看李言之早已伸出的手，准备自己下马，突的腿不听使唤，身体倾斜，脚却还在马镫上，李言之眼疾手快，一下子接住了沈复，抱在怀里，还能感受到沈复扑通扑通加快的心跳。
“我在，你怕什么？”李言之想过多次这样的话，能给予自己心爱之人的保护，却到此刻才有机会说出。沈复本待挣脱出李言之的怀抱，听闻此话，一如多年前被绑架时李言之那句“没事了”，身形一震，随即又似被注入了无穷的柔情，这柔情抵达灵魂最深处，赋予灵魂以韧性，便也不再挣扎，任由李言之耍流氓打横抱起，一脚踹开用麻绳捆绑的庭院柴门。李言之历练了一段日子后，力气比以前大出许多，到了里屋，陈设简单，一椅一桌，笔几支，书几卷，砚一方，旁边一炕，李言之直接把沈复往炕上放。
“你等着。”李言之说着转身出屋，旋即便用箕畚盛满了木炭进来，生炉子也有模有样。
“嗤，几时变得这么能干了？”沈复语气中三分满意三分惊喜，其余的，便就是习以为常了的淡淡的嘲讽。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倒是你，今天怎么变得这么乖了？”李言之嬉皮笑脸。
“你……”
“我什么我，沈复，你早该这么乖的。”李言之边往炉子里加碳，边抬眼看沈复。
“用词不当。乖巧当形容女子，你当感激我今日对你的仁慈。”
“是是是，你早该对我这么仁慈，不然何苦浪费这三十年光阴？”李言之说着，也坐到炕上，与沈复相隔咫尺，四目相对，电光石火。
“啊，我出去院子里看看。”沈复怕被李言之那似有魔力一般的注视吸去理智，慌忙顾左右而言他。
屋里渐渐暖和，沈复四肢恢复了正常，纸糊的窗子也挂上了厚重的毛毡。
“什么时候找了这么个地方？”
“三年前。”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事儿？”
“不敢让你知道。”
“切……”
“替人解了围……”李言之一副说来话长的神情。
“好管闲事。”沈复不屑。
“不，是公事。”李言之一本正经。
“冠以公事之名，以权谋私。”
“是我还他以公道。”
“哦？你心里还有公道。”
“不，我心里有你。”
“流氓。”
两人静默片刻，李言之往炉子里加了几块碳。
“后来房主随儿子进城，要转让此地，我看屋后有个池塘，夏日莲花开得甚美，就花了些银子买了下来。”李言之用火棍拨了拨燃得正旺的炭火。
“池塘？”
“恩，现下还有鱼呢。走，咱俩凿冰去，不然今晚该饿肚子了。”
“今晚不回城？”
“难得出来，就不回去了。”
“我爹娘不肯的。”
“我打发人到你府上给伯父伯母说了，我们崇文院旧友相会，去城南静宁寺静修几日，已向陛下告假，务须担心。”
作者有话说第34章 归园田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