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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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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好似流水。
每天都是司空見慣的風景。
***
週三的午飯,八神太一向來選擇去便利店解決。
隨意從冷櫃拿出兩隻飯糰,拜託店員加熱的時間里,他在店內閒逛起來。
走至堆放雜誌的角落,八神無意發覺被倒映于落地玻璃的自己。
因為強烈的太陽光,其實也看不清什麼,只能勉強辨認出黑色西裝和條紋襯衫。啊、領帶有些歪了,他有些窘迫,不知道這副模樣是否被同事們看了去,連忙弓下身體,湊近窗面仔細整理。
成為公務員才半年,從打扮到舉止,都十足是個新人。
把領結束在滿意的位置,八神正欲起身,突然被自己鼻子下方、一本花哨的雜誌奪去注意力。
表紙是最近火到政府都模仿製作Promotion Video的女性偶像團體,八神聽上司提起過。可真正令他在意的,並不是穿著泳裝的可愛女孩,而是表紙上四個熟悉的漢字。
——石田大和。
小心地抽出雜誌,八神站著翻閱起來。
幾分鐘后,收銀台前的店員掛著職業微笑,雙手向他遞來塑料袋。
寫有石田大和的名字的時尚雜誌,與飯糰放在一起。
***
“昨天看電視節目的時候,發現有阿和的廣告呢。”
下班回到獨居的小房子,八神接到青梅竹馬的女孩打來的電話。
他難得沒有被上司叫出去陪酒,正把冰箱里的冷凍咖喱放進微波爐,電視打開著,只為了聽個響聲。見手機屏幕上閃爍著“素娜”,他按下電視靜音鍵,又把電話調成功放。女孩柔和的聲音便在起居室漾開。
“是嗎?”
他心不在焉地應著,旋轉的電風扇把頭髮吹得一下下拍打額頭,茶几上的啤酒罐外凝結了一層水霧。
“デジアド主唱、年輕的憂鬱王子——之類的。”
“阿和的樂隊總算熬出頭了。”
“從高中畢業就出道,現今也到第七年。這次販售第二張專輯,能夠參與富士臺的黃金檔番組做宣傳呢!”
是啊、是啊。
“叮——”的一聲,八神咬著筷子,把咖喱取出來,燙得拿手去摸耳朵。
富士臺的黃金檔番組,同國民偶像組合並肩作戰玩遊戲。
金髮梳成復古的三七分樣式,穿剪裁精良的三件套西裝接受訪談。
說“我對富士臺有特殊感情”時帶著若有似無的笑。
風扇轉向茶几的方向,桌面上的雜誌被吹得嘩啦一聲。
阿和的訪談,他讀過了。
***
要問是否對富士臺抱有特殊感情,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自小學五年級的那次奇妙冒險之後,每每見到“數碼”、“台場”、“光丘”幾個字,八神的心臟都會漏跳。讀過那篇報道,整個週四里他都魂不守舍,險些把上司交代的文書訂反方向。
八神租住的小公寓離辦公室很近,六點下班,從便利店隨手撈了一隻三明治就往回跑,到家中打開電視機調到預定頻道時,離開播還有半個小時。
等待的時間總是使人坐立不安的。他把三明治的包裝撕開,從冰箱反復拿了幾趟啤酒與剩菜,往茶几上攤時收到妹妹發來的郵件。
【哥哥你今天記得看阿和哥的節目哦<3】
在幼稚園工作的嘉兒本來說想趁今天空閒,過來幫他收拾房間,順便一齊看電視,被他迅速否決了。
閉上眼睛,充斥整個台場的迷霧間,富士電視台的球體部分轟然墜地。
已經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
那之後的日子,他們各自選擇自己前進的道路。中學與高中尚有機會同校,可陸續進入十八歲,有人選擇升學,有人直接工作,還有人邊打工邊進行地下樂隊活動。忙碌的生活里,見面的機會愈來愈少,從朝夕共處變為一年兩次,又延長至兩年一次,最後幾乎斷了聯絡,只有逢年過節的郵件與賀卡。
這些年中八神從大學一路唸到研究所畢業,隨即順風順水地進入政府部門,從精英位置瞬間跌成小人物。
他聽說石田的第一張單曲賣不出去,後來又聽說石田沒跟事務所續簽合同。
怎麼就火了?
***
七點番組準時開始,主持人元氣十足的宣告讓八神差點碰倒手邊的易拉罐。
他很久沒看綜藝節目,花花綠綠的佈景晃得眼花。穿著運動裝從乾冰里旋轉出來的石田,一下子激起全場觀眾的尖叫聲。
小跑到主持團體的身旁,MC擔當的青年開始與他寒暄。所屬樂隊的名稱、擅長的運動、初次登場的感想云云。連在電視屏幕里看都顯得很消瘦的臉龐,燈光下閃爍得很好看的碧藍眼睛,石田展現出一副溫柔中暗含憂鬱的模樣,卻又迎合著番組的熱鬧氛圍。
吐槽接得及時。
對戰遊戲也玩得挺上手。
兩個遊戲的銜接部分需要重新佈置場景,MC與石田移動到側面的小型錄影間,開始進行專輯宣傳。
“聽說石田君對富士臺有特殊感情呢。”MC引入話題。
石田低頭笑:“1999年的那次事件,我就在台場,目睹了當時的場景。”
屏幕上的彩色字體:富士臺的重建!
“當時石田君才……10歲吧?”
“嗯,但印象真的非常深刻,可以說是改變了我的人生呢。”
“哎——為什麼?”
“那個時候,跟一群夥伴在一起,想盡辦法去保護自己重要的人,中途也遇到很多困難甚至危險,最終還是跟大家攜手闖過來了。可以說那次經歷教會了我很多重要的東西呢。”
“比如說?”
彩色字幕重複了石田的回答。
“堅持想做的事情,珍惜陪伴在你身邊的人。”
“不過……那時明明是小學生吧(笑)?”
“對,儘管是小學生呢(笑)。”
話題自此轉向了正式宣傳,在短暫對談的結尾,石田撓著後腦的頭髮,流露出一絲羞澀。
“能再允許我說一點私人的事情嗎?”
“剛才難道沒有一直在說石田君的事情嗎!”MC假裝委屈的臉逗來滿場笑聲。
“(笑)這一期節目放送的隔天,剛好是那年台場事件的紀念日呢。”
看題板的MC:“也就是……8月1日?”
“嗯,8月1日。想對那些當年共同經歷過台場事件的同伴,以及曾經遭遇、或正在經歷試煉的人說點什麼呢。”
“這麼說來,真的很巧呢!那麼接下來是石田大和君的message!”
電視熒幕中,金髮青年把拳頭放在胸前。
“相信自己的決定,珍視重要的夥伴。”
八神終究把啤酒罐打翻在茶几上,嘶嘶泛著氣泡的液體順著手腕流下來。
——“好的那麼請大家多多關注デジアド樂隊的新專輯《重要的。》!”
什麼嘛、原來是宣傳詞。
***
把桌面擦乾淨是番組結束很久後的事情了。
期間八神的手機響了好幾次,他沒打開來看,只知道送信人有在知名網絡公司工作的泉光子郎、醫學部苦讀的城戶丈,和嫁給美國丈夫后圓滿成為全職主婦的太刀川美美(儘管現在已經改姓)。
鬼使神差地拖過筆電,登上娛樂新聞混雜的揭示板,不費力氣地便找到了デジアド樂隊的討論帖,大部分新消息都在談論方才結束的娛樂番組。
【阿和好帥——】
【台場事件的參與者耶,那年我才剛出生(淚)】
【一直記得紀念日的男人最溫柔了(心)(心)(心)】
【我是新fan,求問為什麼樂隊要叫デジアド呀><】
【是因為貝斯手的司君喜歡打遊戲呀w】
【哎——真的呀?】
【當然是假的了。】
也不知與誰置氣,八神把光標移至回復欄,不自覺地打上這幾個字。
像是話語直接由心臟流淌至指尖。
【其實是デジタルモンスターアドベンチャー(digital monster adventure)的縮寫。】
停頓片刻,又按著delete鍵一一刪去。
台場事件的真相,只需要他們幾人知曉就好。
***
電話再響,又是素娜。
這回,八神似乎有預感對方會說些什麼。
“雖然明天是工作日,可果然還是想跟大家聚一聚呀……太一你呢?工作會不會很忙。”
“……不論最終能來幾個人,都試著通知一下大家吧。”
“那……幾點?”她習慣于竹馬的領導力。
“晚間8點……老地方見。”
“嗯,那麼我群發郵件給大家。”聽筒那端,傳來輕輕的笑聲。
“老地方見。”
***
時間過得好似流水。
可流水之間總有沉澱下來的東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