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城物语》陆柒林

14、第十四章

　　景悦的会所坐落在S市繁华深处一个看似不怎么起眼的庄园建筑里，粗粗看去大概以为同这个城市的一些年代久远的法国风格阁楼群一样。所谓大隐于市，林清蓉想要在这里实现S市花灯酒绿的致命魅力又想要远离喧嚣打造一片一般人只能仰望的净土，出于她对于自己审美的完美主义最后景悦会所就此诞生在这里。

　　没有金碧辉煌的大门或是仆人簇拥的入口，甚至若没有注意到这个时段里不断经过的豪车大约也没有多少人会发现这处的不同，为了安全措施考虑选择了这个不太有人流活动的区域，附近来的也都是来景悦的客人。

　　夜色已深，时钟也已经走过了九点，并不热闹的区域此时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若要细分景悦可以分成前苑和后苑，其实服务大同小异硬要说区别那就是前苑通常用钱能买得到而后苑没有关系都买不到一席。所以相对而言前苑要热闹得多，而后苑则是隔着一个由树木组成的迷宫庭院，隔开了前苑的声乐。

　　披着月光，一辆黑色的奔驰稳稳地由景悦的专用通道驶入到会所的后苑。

　　打开车门，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带着蕾丝样式的红底高跟鞋，往上修长的腿，一条卡其色的细腰带落在胯间扣住盈盈一握的纤腰，绣着花纹的白色连衣裙覆盖着少女的肩头，一头耀眼的金发在灯光的照射下映出一层光晕。

　　张渝杰在人群中努力地保持着万人迷的微笑，瞥见门口淡定迈着小步子走来的韩涵不动声色地找了个由头退出身来，暗地里加快了脚步在有其他人拦下他前迎了上去，自然而然地凑近手轻轻护在她的腰后，像是揽着她，但是却空开了一点空间没有真的碰到，他低下头在韩涵耳边说话，外人看上去只觉得二人关系亲昵。

　　“哎哟大小姐怎么才来？这都开始一个多小时了！”张渝杰温柔微笑着，嘴里却细声抱怨着，感觉到周遭的视线在韩涵出现后似乎退让了几分，松了一大口气。

　　“废了点时间考虑穿什么。”韩涵不紧不慢地答道，几次跟张渝杰接触下来两个人相处得还算不错，撇开相亲那乌龙事，两人关系也亲密多了。她抬头看了看张渝杰脑门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又打量了一番屋子里宾客的女眷比例，心里忍不住同情起来。

　　这一屋子女人们挑女婿的眼神直直地冲着黄金单身汉张渝杰来的吧。

　　“看来今晚主角是你啊。”韩涵立马明白了今天晚上自己需要扮演的角色，温顺地走在他身边接受他引路，中规中矩地笑着，嘴里忍不住挤出一句揶揄。

　　韩涵路上随口问了来接她的司机，听说今晚是张家夫人为年轻人们办的小型酒会。闲的没事的太太们打打牌话题无非就是家里孩子。哪家的孩子都满地跑了去了哪个哪个学校，一圈问下来没着落的都着急了，再一问该结婚的都结婚了，剩下的也没个合适的，怎么手头资源这么少呢。于是之前相亲计划落跑的张家夫人毅然掀起大旗给身边几家家里小姐待字闺中的发了请帖。名号上是品酒会，实际看这些带着女儿们兴致高昂现身的夫人们就明白目的不单纯了。

　　人并不算太多，也就只有二十来人，有几张面孔有些熟悉不过韩涵不太参加社交活动所以也叫不出名字来。倒有几个在场的也有星星点点几个年轻男人，不过大概是年龄或是身家问题，张渝杰成为了首当其冲好女婿榜单第一位。

　　“渝杰，这位是？”一位年纪稍长的妇人走了出来问出了在场不少人的疑问。

　　“伯母，这位是我的朋友，韩涵。”张渝杰彬彬有礼地答道，回答暧昧，说是朋友给自己留了一分退步，但两个人亲昵的样子让人没办法往“朋友”那个方面想。

　　“伯母您好。”韩涵适时地出声打了招呼，颔首微笑，“家母出去旅游了，招待不周，望大家在景悦玩的愉快。”

　　说到这里在场都明白眼前这个姑娘大概就是韩家留学国外的大小姐，韩家当家韩文卓通常并不勉强韩涵社交，相亲一事也完全是林清蓉一时兴趣的恶作剧。平时韩涵交朋友都是由着性子来，于是韩涵在这个社交圈子里也算是个新鲜面孔。

　　不少人对于韩涵表示出了好奇，一来二去也少不了寒暄。分担了在场许多注意力张渝杰立马觉得轻松了些，觥筹交错间韩涵只觉得自己本来就不多的耐心正飞速消逝着，似笑非笑地睨了眼张渝杰一眼，别人看起来眉目传情在当事人张渝杰眼里只觉得一阵阵凉飕飕。

　　“我出去透透气。”好赖总算是跟在场的人都打过了招呼，韩涵找准了有人上前跟张渝杰说话的机会，施施然抽出手，低头温柔地交待了一句，顺便在背后推了张渝杰一把。

　　她端着一小盘三明治成功脱出身来，韩涵夜间本来少食但是是今也喝了不少酒，她仍是来时光鲜亮丽的派头但是脚步却有些狼狈。头也没回无视所有视线快步走进了庭院里，几下绕进布局精心设计过得小型迷宫挡住了他人的视线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十分后悔今天出来帮这个忙。她原本就不喜欢社交场合，原本以为今天只需要来做个花瓶就行了可没想到在场的人对于深居简出的韩大小姐的好奇心不亚于选女婿的热情。

　　还好夜色已深，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厅堂里，似乎也没有人走到这个树木围起来的狭小空间里，韩涵脱下高跟鞋赤脚踩进草坪里。

　　偶尔有景悦的侍应生端着餐盘在树木的另一端走过的声音，不过韩涵并不担心被人发现。通常有兴致参观庭院都是在白天的时候，夜间虽然也有人愿意离开宴席私自找一个安静的空间低语但也少有人会在夜色间闯进这个小迷宫来。毕竟固然有地埋灯和几个零星的灯光照明但是黑漆漆的夜里大概没人会愿意冒然闯进自己不熟悉而充满未知的空间里去。

　　赤脚踩在草地里的感觉很舒服，踩着高跟鞋的脚此时或者解放而觉得无比舒畅。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这位小姐……那里……”高跟鞋撞击着石子路的撞击声伴随着一个突兀的男声响起，韩涵意料之外的是这个声音没有像之前的脚步声一样远去而是猛地接近了自己的方向。

　　猝不及防间一个女人的身姿出现在了这个狭小的迷宫空间的入口。

　　那个女人脚步有些局促，简单的黑色背链包裙勾勒着女人成熟圆润的曲线，背对着月光，五官在阴影里有些模糊不清。

　　或许是月光与夜色交错，半明半暗之间，让这个女人的身影显得十分的……诱惑……

　　“韩涵……？”女人似乎是没想到这里会有人，愣了一愣更没想到会是认识的人。

　　“啊，小姐……”跟在女人身后的侍应生也看到了站在里面的韩涵，他见过几次韩涵，认出了她。他不知道韩涵在这里做什么但是他有些局促，担心前苑的这个客人和他贸然打扰了她，“抱歉小姐，这位客人是前苑的，我想她大概迷了路……”侍应生没有说出他跟在女人身后的真正原因，他路过看到这个女人虚弱地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站在走廊里许久没有去她原本的包房，片刻之后一个男人从包房里走出来跟她讲话，两个人似乎起了什么争执。那个男人拉拉扯扯而眼前这个女人气恼之下竟是狠狠踹了男人一脚就逃开了。以前他在其他地方做侍应生的时候见的多了，即使是景悦也难免偶尔会有一两起。一来是担心这个明显醉酒的女人，二来是她匆忙逃开的方向是后苑，景悦有明文规定前苑和后苑要分开，于是他就跟了上来，可女人腿长步伐快，他跟着跟着就已经进了后苑的范围。

　　见识了前因后果，但是涉及他人私事，他总不能这么详细的全给韩涵汇报了吧。只好含糊地解释了一下，担心韩涵责怪，说着就上前准备带这位小姐出去，“这位小姐，您应该往这里走……”

　　“不用了。”韩涵花了半分钟才认出眼前的人，这几天让她恨得心痒痒的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一时半会儿她还没消化过来。在大床上翻滚了好几圈都没想好怎么面对这个人，此时韩涵还是有点儿紧张，她扫了眼面前的李蕾有些窘迫的身姿，“这位小姐我认识，我来招待就好了。”

　　听到这里，侍应生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候，边上的女人紧绷着的身子似乎也突然一软，她突然撑着一颗树边，弯下腰大吐特吐了起来。小侍应生的眼尖地瞥见树边地埋灯旁照亮地一双高跟鞋，下意识去看韩涵果然看到了大小姐一双裸着的脚和月光下映地发白的脸色，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李蕾吐完觉得整个人都脱力了，身子一软眼见着就要倒在一堆呕吐物里，手臂上被一股力量拽住一拉扯倒在了另一个香软的怀里。

　　“哎哟！”韩涵情急之下一拽把李蕾拽到自己怀里，李蕾本身就比她高上半个头现在她还穿着高跟鞋，一下子全部的重量倒在自己怀里韩涵小胳膊小腿的就给撞得一屁股坐地上了。

　　“干看着做什么？还不来帮忙！”韩大小姐十分不雅地坐在地上，脚踝还有点疼，怀里的人一身酒气难闻的要命，沉得像是大石头似的压在自己胸口，眼前这个侍应生还有空发呆。

　　“哦哦。”侍应生连忙上前，帮忙把李蕾拉了起来，照着韩涵的吩咐把人背在身上。
　　她从侍应生口袋里抽出联系的对讲机，交代人在后苑安排一间空房。

　　待她将善后事宜都安排妥当了，才有空将视线放回被人背在背上不省人事的女人身上。女人原本挽起的长发有些凌乱的散着，借着月光她的妆容有些晕染开，她正难耐地皱着眉似乎很不好受。

　　“到底是怎么回事？”韩涵望着这个女人心里有些五味陈杂，她有些欣喜能见到她，又对这个状况有些意外。

　　侍应生背着李蕾，怕她不舒服又吐就只好慢悠悠走着，他原本想将鞋子让给韩涵穿但似乎韩涵并不介意赤脚走路，一路上韩涵皱着眉头听着他将看到的整个故事磕磕绊绊地讲完。

　　“你帮我问一下领班那间包房是谁定的。”到了安排的房间，看着李蕾被放在了床上，韩涵稍微松了口气，此时她的脚踝正觉得钻心的疼。她回过身看见侍应生的目光似乎还在李蕾身上，床上的女人裙子乱糟糟的，大字型躺在床上不免有些走光。韩涵忍不住皱眉，上前挡住这个毛头小子的视线，冷冷地瞪他，“你做事都要人提醒几遍吗？现在出去。”

　　侍应生见自己一时看得出神，脸上一红，发觉了韩大小姐动了怒，连忙道歉着走了出去。
　　韩涵坐在床边，脚上脏兮兮的，右脚脚踝刚才那么一摔可能伤到了此时疼得不行。刚才听到的事情让她怒火中烧，可是在没有搞清楚之前她又不能贸然行动，最该将事情解释清楚的当事人也就是引得她心头乱成一团的人正醉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韩涵恶狠狠瞪了眼床上四平八稳地躺着的人，室内明亮的灯光照射下她才看清了这人的脸。平时只是淡妆的她似乎今天出门前有精心画过妆，但是此时妆容不复显得十分狼狈，苍白的脸之后双颊泛着诡异的红。

　　从洗手间拿来沾湿的毛巾给她擦了擦脸，韩涵没怎么照顾过人，更没照顾过醉汉，此时只能硬着头皮上。可没一会李蕾就把拉着她的裙角非要起身，差点没把韩涵的裙子从肩上拽下来，韩涵没办法只好扶她起来。好不容易她直起上半身，一扭头就又冲着床下干呕。那大小姐哪见过这场面，怒从心底起，叫你跟人喝酒，玩脱了吧？活该！

　　可总算相识一场，看她一副难受得要命的样子，还是不忍心扔下不管，韩涵倒了些白水来，想要喂给她喝，谁知道李蕾一点不给面子把她推，水撒了一身，嘴里还嘟囔着，“别碰我。”

　　得，我还不伺候了。

　　韩涵一生气真就撒手不管了，我为啥非得跟着你屁股后头转悠还总不招待见啊？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