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字遗书 路上有你》逆鳞717

45、第十四节 那粒拉链

　　第一批汹涌的人群终于成功地杀出校门。林宁靠在窗框上，俯视着窗外钱塘江一样壮阔的奇景，当然，还掺杂着一些避开懿思晨的渴望。

　　班上的人终于走得所剩无几，林宁探头探脑地溜进教室，却出师不利地撞进懿思晨的怒视……不等林宁反应，懿思晨竟两步上前一把揪住自己的衣领……

　　大脑像是过电一样，太过熟悉的场景让林宁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多少个颠簸的黑夜，男人就是这样咆哮着扑过来拎起自己的衣领。林宁忽然感到心底某个近乎本能的反射弧在一瞬间暴怒着惊醒，甚至似乎有那么零点几秒的时间里，连生物书上那条红色的弧线都清晰地在眼前一闪而过……

　　回过神的时候，林宁已经立在保洁室的墙角里与懿思晨对视……没错，就是这种对视，自己早已轻车熟路……可站在面前的人，却分明是懿思晨。
　　惊诧之余林宁不由得恼羞成怒，一把扬开懿思晨的手吼道

　　“你凭什么动我？！！！”

　　与此同时林宁感到脸上一记响亮的刺痛，比这更痛的，是懿思晨的两行眼泪……

　　时间像是在这一点凝固，似乎连潮湿的空气都就此化为乌有，那些杂乱的声音一瞬间没了介质，争先恐后地着四散奔逃，静得让人窒息。

　　林宁木讷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掩耳盗铃地在心里幻想着忽然跑进一只猴子，站到她们之间疯狂地鸣锣，也好分散注意。

　　仓惶之间，余光瞥到懿思晨有些发白的嘴唇，随之而来的，是一句从此刻骨铭心的对白。

　　“凭我是你姐。”

　　林宁听到心底嘶啦一声扯开一个小口，尔后有什么东西，就慢慢地融化开来。

　　“你又凭什么这么堕落？！凭什么遇到一点事情就逃避退缩？！教你的话你都吃了吗？！你又凭什么永远让老师失望？！让我失望？！……”

　　林宁看着震怒的懿思晨哑口无言，目光却再也抬不起来，直直地滑落脚下……懿思晨猛地伸手从地上捡起林宁跌落的校服，挥手打在背上……

　　“你给我记住你不是什么废物！没有人这么觉得你更不许这么说更没权利放弃！！……你要对得起这么多人帮你！更要对得起你自己！林宁！！！”

　　一道寒光斜射出去，打到暖气片上叮当一声。懿思晨泪流满面地喘着粗气……因为累，因为气，因为心疼……
　　林宁再也抑制不住，一头扎进懿思晨的怀里放声大哭……

　　从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学会怎样把眼泪逼进肚子，怎样用叛逆、强硬掩盖心里的胆怯和无助，怎样在老人面前不露痕迹地开着玩笑一带而过……却从来不知道怎样痛快地哭，哪怕是独自一人……小的时候林宁也会在男人兴风作浪过后静静地哭，只是那种哭是躲在墙角里瞪大眼睛无声地流泪，甚至从来没有过一声啜泣，就像流血一样，任凭眼泪不停地淌下去，划过脸颊，脖颈，一遍一遍地打湿衣领……第一次这样痛快地哭，哭地毫无保留。
　　忽然明白了殴打和责打是有怎样的区别，明白了自己其实不必总是对所有人的严辞都怀揣敌意，时刻回击，警惕地像是一只受惊的刺猬。

　　心底那片最最敏感的地带，继潭明之后，又一次接受了有人走进。

　　.

　　林宁的脸颊被双手扶起，直视懿思晨的眼睛。

　　“林宁，你记着，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要相信未来，把灰色都从你心里赶出去。别放弃，有姐呢，知道吗？有姐呢，姐带你回家，别害怕，别放弃……”

　　阳光斜斜的射入，把两人的发丝变成发亮的栗棕色。泪痕折射着阳光，把彼此的脸照得更加明亮，深深地，印进心里……仓惶，却不甘放弃跳动的心。

　　那粒拉链静静地躺在地上，阳光也给它镀上了一层金色。
　　林宁伸手将它拾起，放进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