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劫》安雪洋

4、风波

　　走出大殿，赵晔似乎还欲与闻舒攀谈，但沈谭明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自昨日得知自己高中榜眼的喜悦劲儿过去后，沈谭明心中却隐隐地对闻舒感兴趣起来。在他看来，一个普通的商家公子，纵使族内私塾教育多为严谨出众，怕是也很难教出一个状元来。他直觉闻舒并不是那般普通的商家公子，当下却也不好过多发问。思来想去，便说道：“姚相晚上才去闻兄那儿喝酒，如若闻兄这会儿不忙，不妨去我府上一叙？”

　　闻舒打量起沈谭明，一时之间并不明白沈谭明的用意。据闻家情报网搜寻出的消息，这个沈谭明是沈丘宜老来子。沈家人丁单薄，沈丘宜与发妻成婚多年却一直无所出，直到沈丘宜五十余岁时，发妻突染疾病去世，过了两年，沈丘宜续弦，这才有了现在的沈夫人。沈丘宜与沈夫人成亲不到一年，沈夫人便怀上了沈谭明，沈丘宜老来得子，顿时高兴得不得了，此后对这唯一一个公子宠爱有佳，溺爱之余却也精心教导，才终使沈谭明成才，高中榜眼。
　　说起沈丘宜，闻舒倒是挺佩服这个学问大儒。沈丘宜一生清廉，空有一身治世才学与报国热情，却多年来受制于姚相，最终只能官拜太傅、太师，空领个正一品虚职。

　　“沈兄好意闻舒心领了，只怕多有叨扰吧。”闻舒开始打太极。
　　说来也奇怪，沈谭明没来由地对闻舒颇有好感。一来，他从未见过像闻舒这样清丽漂亮的男子；二来，闻舒大方得体的气质让他不得不疑惑闻舒是否真是简简单单的商家公子。要不是已经知晓闻舒的身世底细，沈谭明恐怕会以为闻舒是那个世家大族的嫡出公子呢。
　　沈谭明笑了笑，说道：“我倒也不好强求闻兄了，只是今日见到闻兄便心生好感，如若能与闻兄交个朋友，开怀畅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也不外乎是一件幸事啊。”
　　闻舒微微点点头，大概明白了沈谭明的意思。想来这沈谭明也只是个单纯青年，父亲沈丘宜溺爱有加，怕是沈谭明也不善权谋，这会儿邀请闻舒，约莫是出于情意。
　　“既如此，那好说啊。”闻舒笑道，“沈兄有如此雅兴，何故去太师府上叨扰呢，不如这会儿就随我去食为天，我好叫家兄备上好菜好酒，今日便同沈兄畅聊古今了。”
　　“甚好，甚好！”沈谭明也高兴起来。
　　赵晔见状，赶紧见缝插针道：“既如此，不妨也叫上我啊？”
　　闻舒道：“那是自然，一起来吧。”
　　赵晔神情也开怀起来，三人便兴致冲冲地往宫外走去。

　　眼瞅着就要走出皇宫大门，身后便有太监叫住了闻舒。
　　“状元爷，”只见一个身形纤瘦的俊秀太监从闻舒身后走来，“状元爷留步，太子殿下想请状元爷去东宫一叙。”
　　听到此话，三人不由得一愣。沈谭明和赵晔看着闻舒，等待闻舒的反应。闻舒叫来宫门口等待他的贴身小厮，说道：“你带两位公子去食为天坐会儿，叫哥哥好好招待，我这要去面见太子，随后便会回去。”
　　小厮点点头，走过去对沈谭明二人说道：“二位公子，小的名叫白棋，是状元爷的贴身小厮，两位公子请随小的去食为天休憩片刻吧？”
　　沈谭明看了看闻舒，似乎有些担心。闻舒示意他们随着白棋离开便好，不用担心他的状况，随后便跟着太监往东宫方向走。

　　“敢问公公姓名？”闻舒问道。
　　“回状元爷，奴才张秋，是贴身服侍太子殿下的。”那太监说道。
　　张秋？闻舒在心里思索片刻，看来确实是太子邀请他，只是这皇宫人多眼杂的，太子邀请他所为何事？

　　不一会儿，张秋便带着闻舒来到了东宫。东宫内陈设颇有些老旧，内院的红墙略有斑驳，院中的花草也像是半死不活的样子。闻舒实难想象这居然是居住着龙国储君的东宫。
　　刚进东宫，闻舒便看见龙锦华在院中斗蛐蛐。张秋走上前去，对龙锦华说：“殿下，状元爷来了。”
　　龙锦华抬头，看见容貌极为漂亮的闻舒，坏笑道：“又见面了，漂亮状元。”
　　闻舒心中略有不悦，表面上却还是恭敬道：“见过太子殿下。”
　　龙锦华不再斗蛐蛐了，他走到闻舒跟前，围着他转，眼神仔细打量着，说道：“商家公子比起世家公子瞧着却是别有一番风韵，你这脸瞧着，也比本宫宫里那些柔弱面首漂亮多了。”
　　“殿下说笑了。”闻舒说道，“闻舒不过是平民出身，既比不得世家公子，也不会和后宫面首相提并论。”
　　龙锦华说：“瞧着是漂亮些，没想到心气也挺高傲。”
　　闻舒并不接话，只听龙锦华又说：“你看着要比我小些年岁，不如陪本宫一起斗蛐蛐啊。”
　　说着，龙锦华便要拉着闻舒去斗蛐蛐。闻舒身体微微反抗，语气依然恭敬地问道：“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突然召见，所为何事？”
　　“本宫瞧你便心生喜欢，便叫你过来了，哪需要甚么理由？”
　　闻舒捉摸不透他的用意，他心知这个落魄太子的纨绔好色只是装的，直觉自己与凌霄的关系他也知道，只是此时却又在自己面前说出风流之言，一时之间闻舒竟也猜测不出这个龙锦华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状元爷娶妻未曾？”龙锦华问。
　　闻舒答道：“一直挑灯苦读，只盼科举顺利，还未曾娶妻。”
　　龙锦华笑了起来，说道：“甚好！本宫以为张秋已经是一等一地漂亮了，没想到状元爷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闻舒轻轻皱了皱眉头，对龙锦华夸赞他相貌的话语感到不悦，但一时又摸不清这个龙锦华在打什么主意。龙锦华瞧着闻舒对斗蛐蛐也没什么兴趣，索性放下蛐蛐不管了，一双沾了尘土的脏手抚摸上闻舒的脸颊，脑袋也凑近了过来。
　　“真是生得漂亮极了。”龙锦华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闻舒，眼神里颇有些耐人寻味的意思。
　　闻舒心中暗骂，却是大概明白了龙锦华的打算。

　　原本不知在何处偷懒的婢女翠秀，这会儿也来到内院。看到太子正对闻舒举止暧昧，她并未惊讶，只是在一旁看着，却也不管。
　　闻舒轻轻地叫了声：“殿下？”
　　龙锦华眼神依旧直勾勾的，说道：“乖乖的，不要动，让本宫亲一口。”
　　闻舒猛地推开龙锦华，然后低头躬身，双手作揖，语气十分慌乱地说道：“请殿下自重！”
　　“自重？”龙锦华哼了一声，对闻舒刚才的行为十分不满，“大胆，本宫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竟敢不知好歹。”
　　“殿下，微臣是皇上钦点的新科状元，请殿下莫要逾矩，以免有辱皇家威严。”闻舒说道。
　　龙锦华嗤笑道：“本宫要谁，谁敢阻拦？”说着便招呼内院的太监们，“来人啊，将他绑起来，带进寝宫内。”

　　闻声，周围的太监们开始一拥而上，将闻舒五花大绑。起先闻舒还假装挣扎一下，后来见挣扎不脱，便神情屈辱且愤怒地瞪着龙锦华。太监们不一会儿便将闻舒绑住抬到寝宫内，然后恭敬地退到屋外，等待龙锦华回来处置。
　　龙锦华走进寝宫，对门外的太监宫女们说道：“都走开，滚得远远的，别过来打扰本宫的好事。”说着，又指着张秋，“你去殿外守着，别让任何人过来。”
　　众太监宫女们像是见怪不怪了，都恭恭敬敬地退到殿外去。翠秀见着此事可大可小，便悄悄离开东宫，准备去通报皇后。

　　寝宫内，闻舒躺在床上，手脚俱不能动，只有一双眼睛盯着龙锦华，准备看看龙锦华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此时不到正午，屋外的太阳正高高地挂在空中，照着这寝宫一片亮堂。闻舒心中知晓龙锦华的纨绔、好色与痴傻都是假装，此时屋子里就剩他二人，皇后和燕贵妃的眼线也都被驱赶在外，许是龙锦华有事要与他说了。

　　龙锦华走到床边，轻轻解开绑在闻舒身上的绳子，说道：“想来今晚姚相便同你打探虚实，你今夜且留在我处，明日之后许多事情便会顺理成章了。”
　　闻舒轻轻点头，说道：“能被太子玩弄的新科状元，想来家中毫无势力，怕是不假了。”
　　龙锦华轻轻笑出声，说道：“这只是其一。大将军和姚相对你颇为关注，但也不至于出了一个状元便将注意力全投入你这儿。明日离开，你需得表现得极为恨我，心中屈辱无处发泄，越愤怒越好，如此你去投诚姚相便会顺理成章许多。”
　　“然后呢？”闻舒问道。
　　“然后就是你自己做打算了，姚相那边你得帮我牵制住，大将军这边我来想办法。”龙锦华终于将绳子尽数解开，他摸了摸闻舒手腕被勒红的地方，继续说道，“父皇只怕撑不过一年了，父皇一旦驾崩，姚相和大将军都不会放过我，他们想摧毁龙国新建王朝，我必须得尽快取得兵权，否则这江山就要易主了。”

　　闻舒静静地看着龙锦华，他对于龙锦华如此巨大的反差略微有些惊讶，但心头对龙锦华所讲述的朝廷现状倒是十分清楚的。
　　龙国皇朝建立已经百余年，经历的皇帝也有十二个，姚相和大将军都清楚这个腐败的朝廷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皇后姚氏与燕贵妃均无子嗣，姚相和大将军并无投诚的人选。龙锦华是贱婢所生，将来若是当了皇帝未必好掌控，只怕最终又会变成如今这样仕族与兵族对立抗衡的局面。姚相与大将军只要有一方能取得胜利，这一方便会立马发生政变，另建新朝。不管是大将军还是姚相，建立新朝，国力也只会比如今风雨飘摇的龙国要强。
　　文帝身体能不能支撑过一年并不是主要问题，现下是姚相和大将军并未分出胜负，所以龙锦华还有喘气的时间。万一将来两方有一方获胜，只怕龙锦华便会被刺杀身亡了。

　　“我且能周旋仕族，只是将来万一宫变，你有信心保全自身性命，并在宫变之后顺利登基吗？”闻舒问道。
　　龙锦华沉吟一会儿，才说道：“我现下已有打算，多年来偷偷招揽亲信已有些许，只是在等待机会实施。此时还不便透露计划，然最终能否成功就看天意了。自古成王败寇，天若要亡我大龙王朝，我也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
　　说完，龙锦华开始脱衣服，一边脱一边催促闻舒道：“你也快脱，戏要做足才行。”
　　闻舒顿感尴尬，但也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无奈也只好开始脱去衣服。不一会儿，龙锦华和闻舒都半裸着。龙锦华将被子摊开，与闻舒并排躺下，一只手臂搂过闻舒，在他耳边亲亲说道：“只需静静睡一觉便好，醒来大概是下午了，到时候我打发人伺候你用膳，你需装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龙锦华声音很小，呼出的气息打在闻舒额头上，让闻舒感觉到无所适从。现下戏要做全套，既然为了还凌霄的人情，他也无所谓牺牲了。只要事情结束，这天底下再无新科状元闻舒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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