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时爱你》蓝紫夜

8、自由落体

　　秦海遥大学报到那天，秦海轩跟老师参加研讨会出差不在。秦海遥只得拿着母亲大人给打包的两大箱东□□自一人来到学校。不知道是被整了还是倒霉，他的宿舍竟然被分配在六楼！站在宿舍楼下，他正发愁怎么把这两大箱东西台上楼的时候，陈楠从宿舍跑了出来，“你是新生吧，宿舍在这栋楼？”
　　“嗯，是。”秦海遥一直都不太会跟陌生人打交道。
　　“我也是，刚在楼上我看你站这半天了，怎么不上楼收拾东西。”陈楠的热情让人难以拒绝。
　　“我，我——”秦海遥有些不好意思，他一个男人，总不能说自己拿不动自己的箱子吧。
　　眼睛扫了扫秦海遥身边的两个大箱子，陈楠了然一笑，“家里老太太给收拾的吧？跟我家老太太一样，生怕我忘拿了有用的东西，恨的不把整个房间都给我放箱子里带过来。你住几楼，我帮你拿上去吧。”说着，伸手拿秦海遥身边的箱子。
　　“不、不用了，我住在六楼呢，箱子太沉，我——”秦海遥有些不好意思。
　　“都是新生，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你不用跟我客气，我也住六楼，正好顺便了。”陈楠没容的他拒绝，毫不费劲儿的拎起箱子往宿舍楼里走去。
　　当时已经是黄昏，夕阳洒在陈楠的脸上，秦海遥觉得特别好看。
　　后来，秦海遥发现他们不仅宿舍离得很近，还是同系同班的同学。报道两天后就是军训，秦海遥不小心踩空从高架上掉下来，陈楠二话没说背起他就往医务室跑。每天照顾他，给他打饭、扶他去厕所、帮他擦身子，比同宿舍的人还勤快。
　　也许在陈楠眼里这些都不算什么，秦海遥却从来没在其他人身上感受过这样的温暖，除了他父母和他哥，从来没人这么关心照顾过他，这叫早在高中就知道自己性向的秦海遥怎么能不心动。
　　而现在，这个杨展云就好像当初在宿舍门口，出现在他面前的陈楠。上一次，是他窘迫的时候出现的人；这一次，是心碎的时候。
　　“我对你好你不高兴？”他怎么会这么问？杨展云奇怪。
　　没得到正面回答，秦海遥深吸一口气，“杨哥，你应该很清楚我是个gay，对吧？”
　　“知道啊，认识你第一天就知道了，怎么了？”
　　怎么了？他怎么能问的这么轻描淡写？！秦海遥因为杨展云的态度有些生气，“既然你知道，就应该知道我喜欢的是男人，你对我这么好，不怕我误会你喜欢我？”因为性取向的敏感，秦海遥从高中开始就没什么知心朋友，生怕跟谁太亲密了会被发现，更怕一不小心喜欢上不是这个圈子的人。好不容易到了大学，碰到陈楠是个意外，可也已经这样了。毕竟感情来了就是来了，他自己也没法控制。就算被骂变态、被拒绝了，他虽然难过，却也不后悔告白。只是陈楠这样的经历，这一次就够疼了，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误会你？”难不成——“你喜欢上我了？”
　　“才不是！我才被人拒绝，怎么可能说马上就喜欢你。”杨哥这，该是这种反应么？为什么他觉得杨哥好像很兴奋？“杨哥你、你别贴的那么近。”感受到杨展云吐出的热气，秦海遥往病床里缩了缩。
　　“你又没喜欢上我，我怕什么。”杨展云偷偷叹了口气。
　　“你是直男，难道不怕被我喜欢上么？你又对我这么好，不怕被我缠上？”
　　“小遥我问你，”没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杨展云正色问道，“你是会随随便便就缠上别人的人么？”
　　“当然不是！”
　　“那连你自己也觉得是gay这件事很恶心么？你自己也瞧不起你自己？”杨展云继续追问。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gay很恶心，也没有瞧不起自己。我只是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而已，一开始也迷茫过，不过现在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ok，既然你心里是这么想的，那就没必要害怕跟其他人的相处。你和别人一样，有交朋友的权利、有追求爱情的权利，没必要因为告白被拒绝，就觉得全世界都嫌弃你了。我对你好，因为你是我师兄的弟弟，也是因为，我觉得你值得。”
　　值得？他值得？！“我有什么值得的，你们直男不是都对gay什么的敬而远之么！”
　　“你哥也是直男吧，他怎么没对你敬而远之？”
　　“这怎么能一样！”他和哥哥毕竟有血缘关系，就算是讨厌，也没法断得干干净净吧。
　　“这怎么不一样？直男就都是直男。”
　　“你，你这样说不对，”秦海遥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可是这根本跟他问的没关系啊！“我是说我们才认识没多久，你就为我做了这么多，你不怕我像喜欢陈楠一样喜欢上你？”
　　“你这么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嗯！”秦海遥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
　　“嗯？”
　　“那就等你喜欢上我的时候我再告诉你。”杨展云站起身，“很晚了，别胡思乱想快点睡觉。我得回家洗个澡，明天来接你出院。”
　　杨展云悄悄的来，悄悄的走。病房里又只剩下秦海遥独自一人。最终，他还是没得到想要知道的答案。不过，怀里抱着那个“回赠的礼物”，他好像已经没有那么伤心了。
　　第二天秦海遥出院的时候，果然是杨展云来接人的。秦海轩作为教授的得意门生，又被教授拖去参加科研会了。
　　秦海遥回到教师公寓继续他的校园生活。“告白事件”果然就如秦海轩所说，并没有闹得沸沸扬扬。不过，都说无风不起浪，他这浪都起来了，又怎么会没有风吹。
　　在学校里，秦海遥总能感觉到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以前，他还能坦然接受，那时候他还是老师的模范生、十佳青年的校代表、天文社的社长，收到情书、被人议论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是现在，他仍旧是原来的那个他，那些议论却成了死变态、同性恋、受。
　　而陈楠。好多次了，秦海遥一直想要找陈楠谈谈，想要问问他是不是他们三年的感情，就因为这场表白一笔勾销了，三年的感情这么轻而易举就能全部抹杀了，就因为他说喜欢，真的就连朋友都做不了了？陈楠却像躲瘟疫一样避开他，根本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为了不跟他碰面，甚至把所有能串改的课全都改了，就连平日里在恰巧在走廊里碰到，陈楠都会选择相反的方向，连个擦肩而过的机会都不给他。

　　全系眼中的“逍遥二仙”成了“独行侠”，知情人当然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不知道的人也只以为他们兄弟俩闹别扭。
　　“小遥，你又自己吃食堂。”班里的一对情侣在秦海遥坐了下来，女孩儿关心的问，“看你这几天都不怎么爱说话，也没跟陈楠在一起，怎么，吵架啦？”
　　“没。”秦海遥低头苦涩的回答。
　　“哎，陈楠不是在那边么。”
　　顺着女孩的视线，秦海遥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真的是陈楠，他和同宿舍的几个同学在一起，身边还有、还有个俏丽的女孩子。
　　“怎么回事儿啊，他怎么不过来找你啊！”
　　“我说老婆，可得了啊，你快坐下吃饭吧。”男朋友尴尬的瞥了秦海遥一眼，拉着激动的女朋友坐下。
　　“什么呀，交了女朋友也不用冷落我们小遥吧！”
　　女孩儿神经大条的替秦海遥打不平，没见到自己男朋友满脸的黑线，和秦海遥越来越低的头。
　　“我、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秦海遥落荒而逃，他怕自己再多呆下去会忍不住哭出来。陈楠已经追到女朋友了，现在他们也不是朋友了，原来他们呼吸着相同的空气，却早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小遥，你根本没吃啊！”
　　女孩想去追，却被男朋友拉了回来，“你傻呀！你没听说他是gay，跟陈楠告白了么，陈楠可是个正常男人，现在都有女朋友了，你让人陈楠怎么搭理他呀！”
　　“啊？”女孩儿愣住。
　　其实，微微侧耳就能听见四周对秦海遥的议论——
　　A腐女：就是他呀，长得好美型啊，我猜他是受。
　　B腐女：搞不好还是个人妻受，看他温温柔柔的样子。
　　C腐女：哎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版的，好兴奋。
　　A直男：我擦了，这群女人没病吧？
　　B直男：就他呀，不是咱学校特牛一学生么？
　　C直男：呦喝，长得还细皮嫩肉的哈。
　　C男女友：行了，别这么恶心。
　　嘲笑、嫌弃、议论，秦海遥都努力不让自己在意。只有陈楠，那是他喜欢的人呀，到现在还喜欢的人！他没法不去在意，不去想，不去关注。他受不了陈楠的漠视，受不了陈楠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掺杂的鄙夷和唾弃。陈楠每一个反应，都像是千军万马踏过秦海遥的心，痛的他忘了哥哥的担心、忘了杨展云对他的好，只能感受心的破碎，找不回一块完好，或者说即便能把碎片聚齐，是不是也拼不回那颗完整的心了？
　　清风夹杂着青草和泥土的香气吹拂在秦海遥的脸上，微凉的风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颊，站在教室的窗前，痛的无法自拔的秦海遥抬头，竟看到天边的一片笑云。那片云对着他微笑，好像要带走他所有的痛苦。
　　可以近一点么，再近一点······
　　“小遥！你在干嘛？！”
　　教室里进来一大帮学生，着实被秦海遥下了一跳。
　　他在干吗？
　　秦海遥眼神迷离的看向身后的同学，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坐到窗台上，腿还搭在外面。
　　“我——”
　　“小遥你快下来，太危险了。”
　　“就是啊，有什么想不开的，快下来吧。”
　　“秦海遥，快下来！！别做傻事。”
　　······
　　迷茫的环视了一圈七嘴八舌劝阻的同学，秦海遥最后把视线定在无动于衷的陈楠身上。说他是死同性恋也好、说他是变态也好、怕他有传染病也好，同学们都来劝他下来。只有陈楠，坐在常坐的位置上，泰然自若的翻着书，连抬眼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陈楠，你过来劝劝啊！”
　　“他自己作死，关我什么事。”陈楠依旧没有抬头，“你们都散了把，他自己作够就下来了。他要想死，能挑咱们上课的教室？！散了吧，老师马上就来了。”
　　“是啊，你们散了吧，我一会儿自己下去。”
　　预备上课的铃声响起来，秦海遥自己也那么说了，同学们半信半疑放下心，各回各的位置准备上课。
　　陈楠第一句话说出口，秦海遥挣扎着抱着一丝希望的心，就凉了个透彻。他真傻，怎么还会对那个口口声声骂他是变态、将他东西泼上脏水墨汁的人抱有希望。
　　回头看向天空那片笑云，快被风吹散了······
　　“别走——”秦海遥向着那片被风吹散的云探出手去，另一只手也不自觉的放开。
　　“秦海遥！！”
　　身体从窗台滑落的瞬间，秦海遥在一声怒吼中清醒。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完全悬在半空中，被人用力拉住一只胳膊。
　　“你愣着干什么，快点两只手都抓住呀！！”
　　是她！那个只告诉自己姓蓝的女孩儿。
　　秦海遥抬头震惊的看着吃力抓着自己的蓝姑娘，“你、你放开我吧，你拉不动我的，万一我把你也带下去——”
　　“不放，死都不放！”蓝姑娘的眼泪被风吹的凉凉的，顺着脸蛋儿滑下滴在秦海遥脸上，“你要是敢放手，我就真的跟着你一起跳下去！”
　　蓝姑娘试着把秦海遥往上拉，胳膊却因为为了拉住猛烈下坠的秦海遥受了伤，除了死命抓住他的手什么都做不了，“你们快来帮忙救人啊！”
　　“该死的，小遥！”
　　杨展云恰时冲进来。
　　吓呆了的同学们听了蓝姑娘的求救，才反应过来上前救人。秦海遥就这么被赶来的杨展云和一众同学拉了上来。而救人的众同学里，始终没有陈楠。
　　“你还真往下跳啊！”
　　“太TM吓人了你！”
　　“唉、唉、你别倒啊！”
　　在一片同学混乱的担心和抱怨中，见到秦海遥安全着地的蓝姑娘，却挂着两行泪珠双眼一闭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