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姿 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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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学法律的，也是教法律的。
我可以毫不费劲地背下书上一条条枯燥的法律条文，也能在一本法律文献被提起时毫不犹豫地说出它出台的时间，就连法律规定里“符合以下条件的”等字眼下所设的十几二十种情况，我都能够面不改色清楚的列出来，包括顺序。
有一次在外面喝酒喝多了，问程青佑：“大三那年期末，我落下第二名多少啊？”他瞪着我看了半晌，最后才幽幽地说：“几十分吧，记不太清了”我不甘心，又去问阿影，她举着酒杯，极优雅地抿了一口，淡淡的说：“你不是第一名。”
关姿影是我的发小兼死党，人如其名，长相美艳颇有风情，从小到大情书不断，桃花运不绝，却从来都是不假辞色。所以逐渐地，在男人们的眼里，她就成了一个冰山美人，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那种。
我脑袋开始犯晕，但是声音却异常清醒：“阿影，我虽然生活上迷糊了点，但是法律条文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碟小菜嘛。你就算再气我，也不能扭曲事实啊。”
是的，在生活方面，我的记忆力就是另一个极端。我可以手里握着手机还特傻X地皱眉问自己：“我到底把手机放哪儿了？”，也很有可能即刻就把上一秒自己做过的事儿给忘了，怀疑自己出门时没关门或没关紧门对我来说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
阿影深受其害。
那之后她说了什么我记不太清了。只是后来一想便觉得奇怪，毕竟阿影不是那么任性的人。但是谁知道呢，那天她刚好心血来潮了也说不定。
这天晚饭后，她约大病久愈的我喝酒，当然，这个“约”字也可以理解为“命令”或“威胁”，不管怎样，我们在“皇朝”胜利会师了。
顺便说一句，我是关大小姐的专属陪酒员。专业陪酒二十年，良家剩女一辈子。
“皇朝”是这座城市规格较高的一间酒吧，并不是因为我去过很多酒吧从而有了比较，只是因为，这是阿影常去的酒吧。
她从不亏待自己。
我到的时候，她正陷在一间卡座柔软的沙发里，那是一个几乎被灯光遗弃的角落，但我还是一眼就找到了她。
心里暗暗惊奇，她性子清冷，平时嫌外面吵闹，见面都是约在包厢里，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隔着中间不住摆动的人群和喧嚣的音乐，我远远地望着她模糊的轮廓，忽然间就想起大一学ps，学得很渣，就只记住了一个不怎么技术的词——羽化，当时看到这个的时候，还在想它是不是就出自苏东坡的“羽化而登仙”呢？莫名地觉得有一种别样的美。现在看着阿影，只觉得那个词配上那个画面，十分莫名其妙。
我郁结地摇摇头，微笑着朝那个方向挥了挥手，她抬眼看到我，缓缓喷吐出一口香烟以示回应。我无奈地耸肩，已经习惯了。若是没有这么多年的交情在，恐怕一个眼神她都嫌多。
到了才发现这里卡座设计的独特之处，虽说和舞厅毗邻，但嘈杂的声音和纷乱的光线已经被预先处理掉了，清幽而不憋闷。
我在她身边坐下，抽走她手里的烟并迅速毁尸灭迹，这时服务生走过来，很礼貌地问：“小姐要点什么？”
“一杯橙汁，谢谢。”
我扭头看她，她的表情仍是淡淡的，没有丝毫变化，我笑了：“照顾一下病人，拜托。”
她嘲讽道：“又是灭烟，又是橙汁，当病人当上瘾了？”
我摊手：“你知道的，条件反射。”
她哼了一声：“这种事不是程青佑最在行么，何必由你代劳？”
不明白为什么她那么讨厌程青佑，我只得妥协：“好啦，我们之间没有什么。”
她并没有接话。
“您的橙汁，请慢用。”
“谢谢。”
我喝了一口橙汁，抬眼却突然发现她正看着我，表情莫名地高深。
“阿凉，程青佑他的确对你很好，但是你记住，跟他在一起你不会幸福。”
她很少这样对我说话，这样严肃，这样认真。跟她离得很近，隐隐可以看到她眼中幽幽的光，明明灭灭。
“你曾经说过你不会考虑这种男生，轻佻风流。”她移开目光，解释道。
我吃惊地看她：“什么时候？”
她挑挑眉，说：“初中。”
我松了一口气：“你记错了。”笑话，初中我可是乖乖女一枚，这种问题在我脑袋里连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她蓦地转头，仔细研究了一遍我脸上的表情，确认我真的没有在装傻。她缓缓地点了点头，从茶几上抽出一根烟，正要伸手取火机，又顿住。
“所以，这一段，你又忘了？”她眯着一双水雾似的丹凤眼，斜睨着我，纤长的指把弄着那根香烟，漫不经心地轻问。语气正常地好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旁人也许不会知道，但我却十分清楚，这个时候的关姿影是最危险的，眯眼就是她发怒的前兆。
虽然说，我很悲愤，为什么每次一定是我记错了？虽然说，我真的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初中是纯纯的好学生，有奖状为证，按理说不应该想那些有的没的啊？虽然说，我真的很委屈很委屈。
但是，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作为一个21世纪有高学历新思想的独立女性，我当然不敢在老虎的尾巴上拔毛。所以此时，抚慰关小姐“受伤的小心灵”最重要。
我扯出一个自认为很甜美的笑容，一点点地挪到阿影的身边，挽住她的胳膊，狗腿地赔笑说：“哎呀小关关，我知道错了嘛，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嘛？”
和她贴那么近，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身子抖了抖，还有那裸露在灯光下的白瓷似的胳膊上隐隐约约出现一粒粒浅红色的突起。
我窃喜，很好，鸡皮疙瘩出来了，第一步，bingo！这意味着她的怒气消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第二步了。
我再接再厉委屈道：“阿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毛病，这么久远这么细节的东西我怎么可能还记得呢？要不，你问问我别的？”
她嫌弃地把我贴在她身上的爪子拍掉，绷着嘴说：“每次都这样插科打诨，也只有我能忍你了。”
我蹭过去抱着她，把头埋在她胸前，闷闷地说：“对啊，只有你对我最好。”
她轻声笑了。
良久，她叹了一口气，似乎过尽千帆。
她说：“我怎么可能记错。”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姿 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