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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先胖不叫胖 ...

  •   聂展眉认输之后,便被廖业牵着银链带了回去。

      她的判断并没有错,廖业的确手脚有伤不能使力,甚至连正常行走都做不到,可人家压根也没将正常行走当回事儿。只见廖业举臂在身边树上一推,双膝顺势下压,整个人便保持着盘坐的姿势平平向后飞出。回去的路上树木繁多,他左推右挡数次便极其写意地将自己推回了原位。聂展眉却没这么潇洒,她跟得踉踉跄跄,几次都险些被脚镣绊得个四脚朝天,她不由真诚问候他十八辈祖宗,又由衷感叹原来只要功夫高,连伤残人士都能如此骚到没朋友。

      廖业自是浑然不觉,兀自咬了树皮又射下两只野鹅。这次不用他说,展眉便识趣地捡回来拔毛破肚,上架炙烤,又另分出一堆篝火,将自己的衣服鞋袜逐一烘干穿好,待只剩下最后那件水红色短打时方犹豫了一下,又转头看一眼廖业,最终仍是捡起来穿回身上。
      被篝火烘得微烫的布料甫一贴到身上,展眉背后便立即抓心挠肝地麻痒胀痛起来。她情知是之前洞中被廖业用银链抽出的皮肉伤发作,连忙小心翼翼地伸进衣服摸一摸,见伤处高高肿起却表皮不破,触之更添痒意,便知只是里面一层肉被抽烂了,内脏骨骼却是无妨,于是狠下心来不再碰它,省得皮肤溃烂,更不容易痊愈。
      当然,廖业的祖先们免不得又被问候一番。

      展眉呲牙咧嘴地舒展几下筋骨,耐心地等到廖业将两只野鹅都吃得干干净净,才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管你之前是怎么以为的,我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又和你定过什么约定,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我根本没打算去定州。不过既然我惹不起你又躲不了你,眼下也只能跟你走。不过,咱们要先约法三章:一,这一路上,你不得随意打骂虐待我;二,无论如何,你不得伤人性命;三,若到时证明我只是信口胡说,你便要立即放我离开,不得因为一时气愤,伤我害我。你要发誓守信,若有违背,当终生不能得偿所愿。”

      廖业一抽嘴角,问她:“你有什么资格向我提要求?”
      展眉装出副老谋深算的样子反问他:“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带着我去定州?——你放心,我只想图个眼前清静。等我安全离开,你做什么都不关我的事。”之后就是各位武林前辈的责任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她就算再操心也没处使力。
      廖业沉默一会,道:“好。在证明你所述真伪之前,我不虐待打骂你、不伤他人性命,若日后证实你只是信口胡说,我即刻放你离开。若违此誓,叫我终生不能得偿所愿。”
      展眉自然注意到了他的限定条件,也知道他如此说,大概是预备确定消息后便要大开杀戒的。然而廖业对她所说的话确信无疑,展眉却知道她只是信口胡说的。他这样发誓,于他而言是天差地别,对展眉来说却没什么相干。因此她也不多说,又听他誓言中没有带上那个不知真假的名字,不由大为满意,当即笑道:“一言为定。”
      顿了顿,又试探地问:“其实你若想打听什么消息,大可不必舍近求远。这里应该还在峨眉山境内,你随我上峨眉拜见我师祖静慈真人,她……”
      “聂展眉。”廖业突然开口喝住她,冷冷地问,“你难道没有想过,我为何被囚在峨眉山下,而不是其他地方?”他的问话短促凌乱,说到峨眉二字时难得夹杂了几丝沙哑的真声,厌恶之情溢于言表,足见已经动了真怒。
      聂展眉怕他就此毁约,当即不敢再说,又连连道歉:“对不住,我以为……你别生气,我以后不说就是。”心中却暗自揣测,他这样大的反应,难道当年真是静慈真人亲自穿了他琵琶骨、挑断他手筋脚筋,将他扔在洞里自生自灭的?
      不可能啊,她师祖对待恶人的风格从来都是能感化就感化,感化不成就助他早登极乐,这种吃力不讨好又后患无穷的处理方法……不是她风格啊?
      又或者始作俑者是别的峨眉门人,廖业只是将所有峨眉弟子一并恨上了?
      展眉虽然好奇,却仍识趣地住口不言,廖业也便不再开口。两人各自端坐,相顾无言。

      一晃便到了晚上,展眉自顾在篝火旁睡下,廖业仍是动也不动地端坐在树下,仿佛不需睡眠一般。
      然而第二天早上,展眉却瞥见他四肢大张地仰躺在地上,身上肌肉不时轻轻抽动,仿佛还在洞中,他要不时调整银链的位置一般。
      展眉假做不知,又躺了一会,才故意装作因为牵动背上瘀伤倒吸一口凉气,廖业立即翻身跃起,重新退回树下端坐。
      这老头儿还怪可怜的。
      说不定他之前还是什么呼风唤雨的大人物,镇日前呼后拥风光无限,如今却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连睡觉吃饭都得重新学习。要是他还能用手指,估计能在地上连写十三个惨字。
      展眉默默叹一口气,本着尊老爱幼的精神起身问他:“你吃素吗?我去摘些野果,再顺便拣些柴回来,火都灭了。”
      廖业这才道:“可以。”

      可惜吃素终究只能算作调剂。廖业自出洞后便食量惊人,一天要吃四五餐饭、每餐起码要有三只野兔大小的猎物才觉得饱了。他所过之处,所有身长超过一尺的生物就算是遭了秧,几天下来,他吃剩下的大骨已经足够拼出一座动物版的x骨大教堂。
      由于廖业行走不便,他在哪里打猎,展眉便在哪里生火烤肉。出于一己私心,她从不处理篝火余烬和动物残骸,每次都大喇喇地留在原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曾经到过什么地方。——毕竟他们还在峨眉境内,毕竟峨眉派丢了一个还算受宠的小徒弟。聂展眉如今已经不敢期盼自己能撞什么大运,她只求师姐们能赶在余烬被风吹散、被野兽踩散前发现这里,然后顺藤摸瓜,查清他们从哪条路出的山,之后可能去了什么地方。

      除此之外,展眉倒没再动什么别的歪心思。——她原本也想找点毒果毒蘑什么的,给廖业下毒碰碰运气。可惜她运气实在太差,几天下来连普通蘑菇都没找到几朵,唯一找到的毒果却也只能让人轻微腹泻而已。——这能有什么用?就算廖业中招,也不过是在追她的时候增加一点液体推进罢了。
      展眉十分沮丧。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委委屈屈地担当起食堂大妈的重任。
      而后她便震惊了。
      她还清楚记得廖业刚刚出洞时的样子:皮肤惨白,瘦骨嶙峋,一层薄薄的肌肉紧紧贴在骨架上,稍一呼吸,整副胸腔骨架便呼之欲出。如今刚刚五天过去,他整个人便如同发面馒头似的涨大一圈,虽然看起来仍是十分削瘦,只有胸前手臂等几个重点区域贴膘贴得略厚些,但已经不似之前那般吓人,动作时竟然也能看出一点曲线的起伏了。
      就好像一只干瘪的充气娃娃,每天充一点气,当时觉得没变化,过几天再一对比,那叫一个效果拔群。
      展眉简单估算了一下廖业的体重涨幅,发现他平均每天大概需要长七斤肉,才能有眼下看起来的效果。
      这厮是五行缺肉,八字欠吃啊?
      ……挺好的,人家在洞里饿狠了,出来以后过度补偿也是情理之中。
      展眉恶毒地想,先胖不叫胖,后胖压塌炕。等这老头儿伤好了,人也养成个等高等宽的沙发土豆,三高罩你去战斗,到时候咱们再跳一次崖,看谁能抓得住谁。
      于是她愈发兢兢业业,再处理猎物时便特地留下贴着皮的那层白花花的脂肪,将其烤得油香四溢之后,又配上放在火里焖熟的浆果块茎一并喂给他。廖业自然满意,两人间的关系也因此在无形中缓和不少。
      然而他们毕竟不会因为几口吃的就尽释前嫌,化敌为友的。展眉一心想套出他的身份背景,廖业则有意逼她撕破伪装,将所有秘密和盘托出。两人各自提防,进退周旋,却又在谈话陷入僵局之后十分默契地一揭而过,从不恋战。展眉有时觉得,他们这几天的争执倒更像是例行公事,她从自己开口时便知道结果会是如何,廖业也回应得中规中矩,毫无亮点。两人情绪毫无起伏地吵完一架,待到廖业再射死一只猎物,展眉便又仿佛没事人似的走过去捡回来处理。

      如此过了五日,廖业在不出意料地又粗了一圈之后,肩膀与四肢的伤口结痂也慢慢变黑变硬,他索性不再敷药,闲来无事便时常张握手指,活动手腕脚腕。展眉看到几次,终于忍不住问他:“正常人被挑断手筋脚筋之后,若不立即接上,之后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了。你手脚被废这么多年,按理筋脉早该萎缩不治,为什么你现在还能活动自如?莫非……这也与你修炼的功法有关?”手脚筋脉便如同橡皮筋一般,平常始终处于紧绷状态,被人斩断后自然立即缩起,若是当时立即按住接好也就罢了,哪有多年之后等橡皮筋缩成一团了再接、还能接成功的道理?
      廖业沉默片刻,淡淡道:“他们只是用钢钉钉住我手筋脚筋,并没有挑断。”
      展眉愈发惊诧:“为什么?”用剪刀剪断一根不断乱动的橡皮筋,和用大头针钉住一根不断乱动的橡皮筋并且不让它断,这难度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啊?
      廖业冷笑一声:“我当年若被挑断手脚筋,早已经咬舌自尽,他们怎么还能达成所愿?”
      展眉精神一振,连忙问:“他们是谁?他们想要什么?”
      廖业当即闭口不言。
      展眉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猜测:“难道,是你知道什么事情,他们逼你说出来而你不肯,所以他们就穿了你的琵琶骨,又钉住你的手筋脚筋,将你扔在那洞里日日受苦,却又承诺你说,若你将那事和盘托出,他们便替你治好外伤,帮你隐姓埋名,令你余生得以安然度日?”这特么比严刑拷打还损啊!严刑拷打就是几天的事儿,这是几年几十年如一日的□□精神双折磨,一般人绝对干不出来这事儿!
      难道他才是正道人士,囚禁他的人反而是邪门外道?
      不对,他明明对峨眉派积怨甚深。
      ……可是也有可能是对方故意误导?峨眉山这么大,他又被囚在一个出口常年浸在水下的山洞里,被人发现的几率已经很小。但是如果他用之前在洞中与她对话的方法传音呼救,也未必这么长时间就一直没人能发现他。可一旦他误认为囚禁自己的是峨眉门人而不敢大肆求救,那么对于囚禁他的人来说岂不是又多了一分保障?
      展眉思来想去,又再看一眼廖业,放缓声音循循善诱道:“你就算现在不说,日后咱们去了定州,难道我还猜不出来么?我又不傻不瞎,除非你放心把我一个人留下,不然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不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与其让我到时候扯你后腿,不如现在就和我交个底吧?反正自我把你放出来开始,咱俩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做什么我都得连坐,就当英雄你行行好,让我死个明白不成么?”
      廖业沉默片刻,突然猛地一抖银链,将展眉倏地拉到近前,顺势抓住她衣摆一缠一带,强迫她跪坐在自己面前,又附身前倾,在她耳边一字一顿道:“不必惺惺作态。我所做承诺自然会遵守,你什么时候将所有事和盘托出,什么时候再来问我。在此之前,不要再白费心机。”
      说罢一把推开她,又好整以暇地下结论:“你没摔伤,不算虐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05.先胖不叫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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