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27.听伯伯讲那过去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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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望山这话一问出来，聂展眉倒先心中一紧，她偷偷看了廖业一眼，正琢磨着要不要替他想个借口遮掩过去，廖业却先一步淡淡道：“家师生前更看重弟子的德行教养，晚辈在他离世之后方另有奇遇。”
向望山混不吝地嗤一声：“幸好你另有奇遇，不然你这大好的一块练武材料就被你师父给白白荒废了！他当年要是真想教出第二个孔圣人来，干嘛不直接给你讲四书五经啊？德行教养，哼！小兄弟我跟你说，你师父要是啥都不会也就罢了，要是他自己山珍海味，反叫你吃糠喝稀，那他就是故意坑你！甭管说啥都是坑！”
聂展眉使劲瞪着马鞍不敢说话。
话虽然不错，可您老人家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啊？就算您不懂得死者为大的道理，可是人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老人家现在就等于指着鼻子骂人家故显考不是亲生的，您缺不缺德啊？
她提心吊胆地等着廖业发怒，暗地里已经开始搜肠刮肚地想法子安抚双方。然而廖业再一次出乎她意料，只淡淡道：“若非家师搭救，我十八年前便已不在世上。救命之恩，养育之情，纵是他亲手杀我又有何不可？招式心法不过是锦上之花，有自然好，没有也无妨。”
聂展眉惊讶地转头看他。
英雄，您的思想境界真不一般！要不是运气不好被人坑了，您现在绝对是专打少林长拳的得道高僧！
廖业面无表情地回望她一眼。
向望山哈哈大笑：“好！就冲你这一番话，你师父起码在你的德行教养上还没偷懒！不过呢，我老人家平生最看不得明珠暗投，盲者得镜。反正你之前另有奇遇，算是早就学了别门别派的武功了，也不差我再踢一脚了吧？”
他不等廖业答话便飘然下马，撩起衣裳下摆在地上飞速走了一圈。他脚下移动并不见如何快，但落足异常轻盈飘忽，动作虽若闲庭漫步，身形却移动迅速，乍一看便仿佛被人为快放了镜头，落足方位暗合五行八卦之象，却又与六十四卦的卦位不尽相同。
向望山飘飘忽忽地走完一个圈之后，又用方才的身法沿直线向前示范着走了几步，方转身向廖业嘿笑道：“我老人家在马上坐得累了，下地随便走了一圈活动活动筋骨。不过我老人家早已窥得武学真谛，行走坐卧皆蕴有无穷奥妙，若是有人能从中领悟什么身法武学，也算我老人家与那人有缘。”
聂展眉捂着脸不想理他。
若是有可能，她以后也完全不想和任何人说起向老英雄的任何事迹。还是让他继续神秘下去，给旁人留下一点幻想吧。
话说回来，谁要是真对他老人家抱有什么幻想，那人品味倒也是蛮独特的。
廖业意料之中地没有对向望山的扯淡作出任何反应，只盯着他脚下露出一副似有所悟的样子。向望山见他如此，又是嘿嘿一乐，再拎着下摆放慢速度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吟哦着几句似诗非诗、似词非词的语句，聂展眉知道这一定就是他所练身法的口诀要义了，当即非礼勿听，转过头假装四处看风景。
向望山吟过两遍便不再重复，继而当真抻胳膊抻腿地活动一番便重新上马，刚刚那事便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廖业兀自闭目沉思，仿佛老僧入定。
向望山大为满意地拈须微笑，半晌又笑嘻嘻地去撩拨展眉：“小姑娘，你好像还没问过我老人家，咱们这是去哪儿、要去做什么呢？你难道就一点儿都不好奇？”
展眉十分给面子地点点头：“晚辈当然好奇，只是我们之前既已说了任前辈驱遣，前辈若是不说，我们当然不好擅问。”
向望山呵呵摆手：“咱都一起走了，还叫什么前辈啊，晚辈的，一点儿都不亲热！叫我向伯伯，这听着多肉头！”
聂展眉虽然不知道他对肉头的定义究竟如何，但还是乖乖叫了他一声象伯伯。
向望山乐得连声答应，这才遥指东南：“你肯定听你师父师姐提过，白教自沿海渔村发迹，教众逾万，传教使者神出鬼没。不过你肯定没听说过，据那些不会武功的教众说，传教使者共有七人，七人总是一齐出现，且个个脚踏祥云，背负圣光，能够幻化万千法相，拥有无限法力。”他说着看向展眉，笑眯眯地问，“小姑娘，你有什么想法？”
展眉老老实实地想了一会：“我觉得这七个人是江湖骗子。”组团忽悠去的呗！有的负责打光，有的负责喷烟，有的负责川剧变脸，说不定还有几个混在人群里负责当托儿的，专门喊“困扰我多年的难言之隐终于有救啦”之类的。
向望山哈哈一乐：“想法很朴实嘛。”又从褡裢里抽出个东西抛给她，“看这是什么？——别使劲儿闻。”
展眉接过来看看，见她手上拿的是一只做工极其简陋的小方木盒，木盒边角处还留着没有打磨干净的细小木刺，盒盖上用墨笔草草画了一朵看不出是什么花的花，算是标示出这是姑娘家用的东西。展眉小心打开盒盖，刚掀开一条小缝便有一股廉价的香味儿冲鼻而来，她勉强用手扇着闻了闻气味，便关上盒子摇头道：“向伯伯您这就是难为人了，这味道太冲，您又不让我使劲闻，我能闻出什么来啊？”
向望山拢着手呵呵笑道：“你就是使劲闻也闻不出不对劲来。告诉你吧，这是渔家姑娘常用的一种梳头香膏，因为能牢牢盖住鱼腥气，所以用的姑娘还不少。这香膏里混着一味药，这味药虽无毒性，却是许多幻术幻阵的药引。”
“我娘就是苗女，苗女除了擅用蛊毒之外也精于幻阵，这些东西我老人家虽然都不会，但嘴上说说还是够用的。幻术幻阵向来是由多人发动，借由各类声响将人引入幻境。被蛊惑之人人数越多、内功越浑厚，蛊惑之人所需的功力便也越高。像这白教传教，虽然他们蛊惑的对象大多是不会功夫的平头百姓，但他们动辄几百人集会，每次仅由区区七人组成的幻阵蛊惑还是稍嫌吃力了，所以他们要用药引勾人进阵。你想啊，你在外头干了一天活儿，晚上去聆听上仙教诲，肯定要好好打扮打扮，梳梳头擦擦粉吧？这几百人里只要有五六十个头上擦油的姑娘就够了，更何况他们必定也要在周围做些手脚。比如火把里加点料啊，给人喝的水里加点料啊。”
蛊惑教众？这倒是个好办法。大家都被催眠了，当然传教者说啥就是啥，别说幻化万千法相了，就是看他七十二变都行啊。
展眉忍不住问：“莫非咱们正道中人每每跟踪传教使者均不能得，也是因为那些使者向咱们发动幻阵，才令咱们轻易失了目标？”
向望山点头笑道：“孺子可教！我老人家也是这么想的。”
展眉一愣：“这么想的？莫非您还不确定？”
向望山颇有憾色地一拍大腿：“可不是咋的！我之前倒是问过曾经追踪了白教使者的几个后生，他们都说追了几十里就把人追丢了，但具体究竟是真追丢了，还是被人迷了以为自己追丢了，我老人家的确还不能确定。再说，幻阵这事儿也是我老人家刚刚从那白教教众的嘴里问出来的，香膏是我知道之后飞鹰传书，让我老人家的一个徒弟从几个大姑娘身上直接抢了又立即用鹰送过来的。这不是时间紧嘛，我老人家才刚分辨出那味药来，就赶巧儿碰上你们啦。”
从大姑娘身上直接抢的……聂展眉虽然知道他大概又在满嘴跑舌头，但仍是配合地扯一扯嘴角，口是心非地夸他：“您老真是英雄侠义，不拘小节。”你个老流氓。
向望山坦然笑纳了她的夸奖，伸手胡噜一把胡子，继续道：“但是书上说得好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咱们与其坐在家里瞎猜，不如直接去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骗的人，这幻阵究竟是出自苗疆，还是出自六十年前的东方魔教。”
继崆峒山之后，聂展眉又从他嘴里再次听到东方魔教这个名号，不由奇道：“向伯伯，我听说自东方魔教覆灭以来，江湖上一直未闻魔道异动。人都说正邪如阴阳，善恶永相随，这么长的时间里，就算武林中再有什么别的邪魔外道蠢蠢欲动也属正常，而且这种骗人的邪`教都是差不多的路子，先装神弄鬼勾人入教，再严苛教规压榨教众，为什么您和其他前辈一听白教兴起，首先怀疑的便是东方魔教死灰复燃呢？”六十年过去，这要是个人的话，现在连胎都投上好几回了，正道怎么还这么记仇，遇事就把人拉出来鞭尸？
向望山摇头一笑：“未闻异动，是你小娃娃没听你师父说过而已。其实这六十年来，正道和东方魔教的纠葛从未断过。——就先从正邪之战那天说起吧，你们小孩儿只听说过魔教全军覆灭，却从不知道，其实魔教有非常重要的三个人侥幸逃脱了吧？这三个人中，第一个，就是魔教教主东方厉。”
展眉大惊失色：“啥？！”搞什么飞机？！剿了半天魔教，连魔教教主都给逃了？就这样正道还敢报全军覆没？脸皮是有多厚啊？
向望山摆手笑道：“小姑娘就是性急！听我老人家慢慢说完啊。那东方厉当时手脚尽断，经脉尽毁，又被咱们逼得跳下悬崖，就算留着一条命在，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再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咱们没有将他赶尽杀绝，实在也是逼不得已。”
聂展眉诚心诚意地：“莫非当时正道还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向望山痛心疾首地：“可不是咋的！你知道这东方厉的姘头有多麻烦？——唉，我老人家这么德高望重的，说一个女人坏话也是有些抹不开面子，不过这女人的确不是省油的灯！她一直潜伏于正道，迷惑了好些个侠义之士为她赴汤蹈火，可她本人却是一心要和东方厉共生死的。那些被她迷惑的侠义之士早就失了本性，这女人如果不能和东方厉双宿双栖，她必然要教唆他们再次将武林搅得个天翻地覆。当时正道虽然险胜魔教，但自己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哪还受得了她这种搅事精再掀风浪？况且当时我娘和另外几个苗女也已经在东方厉身上种了蛊，他如果再有异心，正道当时便能知晓。所以几位前辈商量了一下，就放了那狗……咳咳咳，那魔头和那女人一条生路。不过经此一役，他们身子都糠了，之后也没活多久，大概过了十五年左右吧，就一齐死了。”
聂展眉这才哦了一声，又问：“那其余两人呢？”
向望山道：“其余两人嘛，一个是魔教的堂主工巧言，这人擅长机关暗器，当初还是他帮着咱们正道里应外合，从里头炸了魔教的老巢。但是之后他就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其实如果他大大方方地出来，咱们正道必然会待他如上宾，只是他大概是被魔教吓怕了，害怕留在正道之后被魔教余党报复，所以一点燃炸药就忙忙跑了。”
“第三个是魔教长老墨潜。他擅易容，会缩骨，正邪之战当天，他一早就扮成其他人逃了。正道当时清理了好多天尸块，硬是不敢确定他死没死。直到二十多年后才有消息确定，说他确实逃了出来，跑去西北隐姓埋名地收养了几个埙人小孩，传给他们魔教教义，又叫他们六十年后卷土重来，替魔教报仇。——哦，魔教教众大多都是埙人，墨潜自己也是。算算白教兴起的日子，正好就是魔教覆灭六十年后，听说白教的教义又和埙人的教义类似，咱们怎么能不往东方魔教上联想？”
他说到这儿叹了一口气，将双手揣到袖筒里，愁眉苦脸道：“而且据说，东方魔教的老教主曾经留下了好几处宝藏，这几处宝藏中，有的藏着银子，有的藏着秘籍，有的藏着兵器。银子兵器还好说，一旦被歹人找到秘籍，江湖上恐怕又要不得安宁了！”
聂展眉眨眨眼睛，慌忙摆手打断他：“向伯伯，我听得有点晕。如果魔教的老教主留下了宝藏秘籍，那为什么到魔教覆灭，那位东方厉都不拿出来救急？”难道他们是拿宝藏当银行，专门存着吃利息的？
“唉，这也是一言难尽。”向望山长叹一声，看了聂展眉一眼，突然笑道，“是我老人家糊涂啦，其实要说当时依附魔教又全身而退的，除了这三人和那个女人之外，倒还有第五个人，”说着指一指被展眉用布条裹起来的短剑，笑眯眯地揭晓答案，“就是你曾祖父，聂枫。”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027.听伯伯讲那过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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