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交易告吹怎么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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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展眉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前仍是一片不辨深浅的黑暗。
一上来就给她整这种高难度副本，这老天爷也忒不地道了。她之前可没看过什么洞穴探险逃生手册，一不小心夸嚓把自己恁死了可咋整？这玩意又没有“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侠请重新来过”的过场动画。
要不她再睡一觉，换迷游的那个自己来搞定？
……还是算了，估计老天爷和她的分工就是挖坑和跳坑的关系，把她推倒了再踩一脚就有可能，好好扶她起来恐怕是痴心妄想。
展眉不由又骂了几句法克，这才颇为解气地扶着石壁慢慢起身，一边活动手脚关节，一边侧耳细听周围的声响。
洞中水声隆隆，混响明显，水流撞击岩石的声音层次分明，听着不过是丈许远的距离。再伸手摸一摸四周，又发现石壁表面湿滑，洞底的石笋与洞顶的石乳重叠交错，长短不一，仿佛巨兽獠牙一般令人生畏。
展眉不由头疼地嘬一嘬牙花子。
这种溶洞曲折蜿蜒，沟壑遍地，其复杂程度和蚁穴差不了多少，别说是找到出路逃出生天了，就是随便走几步也会不小心卡在石缝中动弹不得。如果她再练个三十年功夫，说不定还能靠着听声辩位或是胸口碎大石硬生生闯出一条出路，现在么……也就只能默默期待生命的奇迹了。
展眉叹一口气，不抱什么希望地摸摸身上，却惊喜地发现自己内外衣物都穿得整整齐齐，左手腕上别着一对峨眉刺，腰间佩着香囊、荷包和短剑。荷包里装着一小把铜钱和散碎银两，怀里揣着两块火石、若干引火的纸捻和一个油纸包。打开纸包摸一摸，里头竟整整齐齐地包着三张油饼。油饼是死面揉的，托在手里和半个西瓜的分量差不多，一摸一手的油花，如果省着点吃，她靠这个撑半个月都没问题。
展眉虔诚地揣测了一下老天爷的潜台词，觉得这装备大概是叫她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
……走就走吧。再怎么样，也比待在原地制造生活废料强吧？
展眉再叹一声，将油饼原样包好放回怀里，拔出短剑调转剑尖轻探地面，向暗河的方向慢慢摸过去。
那谁谁不是说过么，野外生存的第一步永远是先找水。
岸边石笋林立、湿滑难行，聂展眉没有内力傍身，自然更加小心谨慎。她谋划半晌，决定先在附近摸到一根较大的石笋伸手抱住，另一手持剑探路，将四周的石面全部敲打一遍之后才谨慎地向前一步，摸到另一根石笋一把抱住。
她这般如狗熊一般轮流抱过三四根石笋后，才总算感到几星暗河水流碰撞所溅起的水滴。展眉不由一喜，正要换手抱住更近的一棵石笋，突然听见一道粗噶干涩的声音缓缓道：“止步。”
这人几乎是以气声发音，却仍能稳稳压过澎湃的水声平平送进她耳内，可见其内功非同一般。展眉一惊，当即回身抱住石笋，横剑当胸大声喝问：“什么人！”
问完才反应过来，她刚才敲敲打打地折腾了那么久，如果这人有心杀她早就动手了，还出声示警个什么劲？连忙又往回找补：“晚辈峨眉派聂展眉，给前辈见礼了。晚辈无意间误入此处，多有冒犯，还望前辈见谅！”
那人没说话。
展眉咂咂嘴。
不用问，这肯定就是她要触发的剧情了。虽然从这人的气声中听不出具体年龄，但听他声音中气十足，想来应该不是老夫命不久矣只求你帮忙带一句话给一个人的轻松戏码。可是别的任务就麻烦了，也不知他会使出什么手段来逼她就范。
要是皮肉之苦的话，她不如痛快点儿，直接叛变革命算了？
展眉权衡片刻，干脆开门见山地问他：“晚辈误入此处，不知前辈可否指引晚辈一条出路？” 甭管是威逼还是利诱，有什么要求就赶紧提吧。咱们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只要不是电锯惊魂类的剧情，一切都好商量。
那人仍是不说话。
展眉眨眨眼睛。
不说话算是怎么回事啊？是拒绝交易还是看不上她？这人内力深厚，说不定早就发现她脚步虚浮出手无力，所以担心提了条件她也做不到？
……这倒是真的，别说她现在内力被封，就算再给她二十年功力她也不敢答应什么实质性的要求。假如这人是闭门思过的正派人士倒也罢了，如果他是什么被囚禁于此的大魔头，说死说活都非要她放他出去怎么办？
那就不是她能擦得干净的屁股了，她拼着沾一身那啥也不能答应。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直说的。聂展眉想了想，只得拉来大旗作虎皮：“晚辈的师祖是峨眉掌门静慈真人，她老人家向来恩怨分明，刚正不阿。家父聂远山是武当十杰之首，在江湖上也颇有侠名，知交甚广。晚辈自知人微言轻、难当大用，不过若是前辈有所差遣，晚辈脱困后一定会请家父和师祖襄助晚辈，以报前辈大恩。”简而言之就是她上头有人，他要什么不妨先说说看，她来当传声筒，行不行都等她平安出去再说。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嘛。
那人沉默片刻，道：“爱莫能助。”
展眉傻眼了。
怎么还是拒绝交易？莫非是她底牌亮得太快，他觉得条件不够好？可是亮都亮了，她总不能扣回去再来一次吧？反正是死是活都是这张牌了，您爱买买不买也找不到别人了，现在谈不拢，总有季末大甩卖的时候。
展眉立即笑道：“既然前辈爱莫能助，那晚辈只有继续叨扰了。”顿了顿，又问，“方才晚辈到河边取水时突然被前辈喝住，不知道是不是晚辈无意间有所冒犯？”不会是不让她喝水吧？那她可熬不了几天。
那人这次倒是很快回答：“不是。”他似乎斟酌了一下，“河岸陡峭，你无内力，恐防落水。你若要取水，需先左移二尺，再向前半步，那处有石笋遮挡，可保你无虞。”这人大概不常说这么长的句子，说到最后竟还颇有些不自在的意味。
展眉一愣，没顾得上他语气如何，先问他：“您看得见我在哪？”
千万别！隐身可见可从来不是什么好功能，尤其是单方面的。这要是他突然同意谈条件了，她还得费心控制面部表情，省得被他瞧出什么破绽去。
那人道：“听！”
听声辨位？
倒是比夜视让人放心些。展眉稍稍心宽，这才向他道一句多谢，按着这人的指点摸到河边掬了一捧水喝，再原路退回，靠着石壁坐下，向发声处笑问：“还不知前辈尊姓大名，是在这里清修还是另有要事？”
那人竟好像被冒犯了一般，重重地哼了一声。
展眉连忙含笑道一声得罪。
这人明显是把她的问话当做讽刺来理解的。既然他既不是清修也不是公干，那就只能是被囚禁在这儿的倒霉蛋了。接下来他定然会花招百出地骗她救他出去，套路无非就是先示好骗得她放松警惕，再痛说革命家史勾出她恻隐之心，待时机成熟后突然给予雷霆一击，顺利逃出生天，而后要么留她在洞里顶缸，要么拉她出去承受广大人民群众的蓬勃怒火。
展眉不由又笑，考虑到此人高贵冷艳的说话风格，她倒是突然对痛说革命家史这个环节好奇起来了。他会怎么说呢？难不成是“那人害我，罪大恶极！”？
完全没有说服力嘛！
想想也是醉了。
展眉一时沉浸在想象的海洋中无法自拔，那人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搭讪。两人各自沉默，洞中只余水声充耳。展眉听了一会，竟然被催眠得有些困意，她仗着那人对她毫无杀心，干脆靠住石壁闭目睡去。
可惜洞内湿冷，她总是浅眠片刻就要被冷醒一次，醒不多久，便又被一片黑暗催得昏昏入睡。如此睡睡醒醒，不知过了多久，展眉突然觉得眼前似有微光，连忙睁眼细看，却是暗河的上游有一点毫光亮起。那光芒渐渐扩大，暗河便仿佛一枝浑浊的晶石般被阳光迅速点亮，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大半条暗河便隐约发出莹莹的光辉，洞内也勉强能分辨出些许明暗变化。
聂展眉连忙起身，借着这点光亮向那人的方向看过去，随口问他：“天亮了？”
而后她便吓了一跳，险些以为自己不小心窥到了耶稣真容。
那人被双手高举着吊在暗河中央，瘦骨嶙峋，白发蓬乱，一半身子浸在水里，一半身子露在水外。他双手扣着厚重的铁镣，连接铁镣的却只有两根拇指粗细的银链，银链分别向左右牵起，从洞顶两个仿佛蹴鞠风流眼样式的石环中纵穿而过垂入水中，想必是分别与同侧脚上的镣铐相连。
两根细细的银链绷得笔直，分别将这人的左右手脚钉在一起，两边石环相距甚远，那人的手脚便被生生扯开。石环光滑圆润，稍有动作，那银链便在石环里滴溜溜地上下滑动。想来若是他双脚想要垂下几分，双手便要被左右撕扯，若是双手想要动一动，两条腿便要被用力扯开。
那银链看着已十分折磨，然而真正承受他大部分体重的却是贯穿他琵琶骨的两根二指宽的粗大铁链。铁链末端钉在溶洞的洞顶，中段便这样无遮无拦地软软垂下，稍有扰动便不住摇晃。暗河汹涌，他便无时无刻不要承受着水流的拍击晃动，在银链和铁链之间小心平衡，好似一只痛苦而诡异的提线木偶。
展眉愣愣地望着他，目光缓缓滑过那两根狰狞的铁链、铁链附近旋涡状的伤疤以及那人细瘦嶙峋的肋骨，最终又移回到那两根铁链上面。她诚惶诚恐地看着那铁链牵动着他肩胛附近的皮肉跟着微微颤抖，脑中忍不住开始描绘这人血肉筋络缠在铁链上的血腥画面，想着想着便觉得肩颈剧痛，感同身受。
这革命家史真特么有说服力。
怪不得耶稣被挂起来之后粉丝数就蹭蹭往上涨呢，大概是大家都觉得，能够忍受这种痛苦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吧？
那人似是感到展眉的目光，也抬头向她望过来，——大概是向她望了过来。他的头发早因为太久没有打理而虬结成了个头盔一样的东西，灰灰白白、乱七八糟地笼在他脑袋上，乍一看去仿佛蒲公英成精。展眉只能从花白里隐约透出的一点肉色分辨出他脸在哪里，更细致的部分就看不清了。然而饶是如此，她却仍能感受到他凌厉的目光好像刀子一般，从她脸上细致地一点点刮过。
展眉强撑着和他坦然对视，尽量装出一副见怪不怪、不为所动的样子。
那人盯着她缓缓道：“日落。”
他每说一字，胸膛的起伏便带着铁链轻轻晃动一次，展眉不由跟着微微皱眉，恍惚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的问题，连忙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那人端详她一会，突然从胸腔里挤出一声仿佛哮喘般的低笑声，笑过之后又道：“三日之后，我送你走。”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02.交易告吹怎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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