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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5.大王叫我来巡山 ...

  •   自从发现廖业头上的戒疤之后,聂展眉便一直有些浑浑噩噩。
      他竟然是个和尚?
      倒不是说和尚就全是好人了,只是少林寺千百年来以戒律森严而闻名江湖,少林弟子若是德行有亏,轻则戒律院杖责,重则废去功夫、直接一记禅杖敲到佛祖面前忏悔己身。就算要罚他面壁思过,也该是囚在少室山下,断没有偷偷摸摸送到峨眉来的道理。
      可是如果廖业是个好人,——好吧,起码算是个前好人。那谁才是坏人?
      囚禁他的人?
      那些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拦住她师父师姐的人?
      问题转了一圈竟又退回了原点,展眉一路死机数次,最终只得说服自己先将疑惑抛到一边,等“时机一到”就潇洒地将自己的三观回炉重造一回。

      她每天神游天外,余下八天的路程倒并不觉得有多难熬,最后一晚投宿时,廖业果然又问她:“你没有什么要同我说的?”
      展眉只得硬着头皮拿官腔糊弄他:“事情正在起变化,有些细节还需要做进一步的确认,不过你放心,一有消息我就会立即通知你。……要不你在上山前再来问问我?”她哪知道她该说什么!就算她真的在迷游时又给他的人生树立了什么新目标,她也没法保证她马上就能再按照他的要求迷游一次。
      还是能拖就拖吧。她骂不还口,打就认怂还不成么?
      廖业沉着脸上上下下看她半晌,竟也没作出什么过激反应,只是淡淡道:“若你不想令峨眉武当蒙羞,上山后就一直跟在我身边。”
      展眉呆呆盯着他半晌,才终于把这句话正确翻译了过来:老子虽然上了崆峒山之后不能随意对你使用暴力,但轻薄你抹黑你还是做得到的。你要是得意忘形擅自离队,咱们就一拍两散谁也别想好。
      展眉连忙点头如鸡啄米,想了想,又翻出那件廖业用剩下的水红色深衣撕成布条,将短剑的剑鞘和剑柄仔仔细细包好。
      要是让别人发现聂大侠聂远山的爱女、峨眉派妙常真人的关门小弟子跟个年轻貌美邪魅狂狷的陌生男人形影不离,那她的名声不用抹黑也白不回来了。

      曲家峰见展眉将短剑裹了起来,立即挑眉笑问:“周兄明日莫非另有安排?”
      廖业看他一眼:“你我心知肚明。”
      曲家峰一笑:“既是心知肚明,周兄也该知道胥姑娘家学渊源,师门桃李。周兄此去崆峒山所图非善,若胥姑娘的长辈们一齐向周兄发难,恐怕周兄的计划也会前功尽弃。曲某身为崆峒派弟子,本不该与周兄谈论这等有损崆峒之事,不过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若周兄能放过胥姑娘,大家上山后各凭本事,倒也不失男儿本色。”
      廖业冷冷地:“曲少侠一意要合众家之力置我于死地,现在又要我各凭本事,未免有些惺惺作态。曲少侠不必赘言,若她不能与我共同进退,我今夜便会带她远离崆峒。曲少侠若要阻拦,现在不妨一试。”
      曲家峰沉默半晌,终于无奈让步,低声道:“如此,烦请周兄尽量不要牵累了胥姑娘。”
      廖业轻嗤一声,不置可否。

      次日一早,曲家峰将一顶帷帽递给展眉,又低声嘱咐她:“周兄所图非善,曲某上山后必须将此事尽快禀告给家师知道,恐怕便不能与胥姑娘同行了。若周兄逼迫胥姑娘四处走动,胥姑娘只管跟去,崆峒派弟子众多,又有各路高手襄助,周兄一时不会惹出什么大乱子。我会尽快引妙常真人或了苦大师过来与你相认,胥姑娘自己小心。”
      展眉点了点头,戴上帷帽向曲家峰低声道:“多谢曲大哥。”
      曲家峰苦笑一声:“曲某无能,不能解救胥姑娘于水火,胥姑娘这个谢字又是从何谈起呢?”
      展眉也苦笑连连:“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曲大哥能如此回护我,我已感激不尽。聂……”
      “胥姑娘!”曲家峰抬手止住她话,正色道,“胥姑娘身无内力且受制于人,曲某身为侠义门人,施以援手乃是分内事,并无任何其他缘由。”
      聂展眉一怔,继而了然,点头道:“如此,胥小昭多谢曲大哥。”峨眉派聂展眉学艺未成,怎么会独自下山来崆峒派呢?这里只有一个叫做胥小昭的无名小卒,胥小昭做什么都和聂展眉无关。
      曲家峰点点头,又继续去劝廖业不要伤及无辜。

      三人收拾妥当之后便再启程。
      此处离崆峒山只剩百里之遥,三人快马加鞭,天刚擦黑的功夫便已到达崆峒山脚。几名接引的崆峒派弟子远远见了,立即提着灯笼迎上来笑道:“曲师兄回来了!汤师姐怎么没一起回来?”又笑着向廖业和展眉分别见礼。
      曲家峰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和接引弟子低语几句,便转身向两人拱手笑道:“曲某另有俗务缠身,周兄,胥姑娘,咱们先就此别过!我师弟姜城会接引二位上山,待一切安置妥当,曲某再向二位赔罪!”
      廖业与聂展眉心照不宣地同他拱手道别,由接引弟子一路畅通无阻地引上崆峒、安排住处。待接引弟子告辞而去,廖业便向展眉道:“走。”
      展眉连忙问他:“你要去哪?找谁?”
      廖业道:“段山谦。”
      展眉不由一哂。
      果然自古大侠难过洗手关,这英雄帖比公司破产告示还好用,一散帖子,全天下的债主就都找上门来了。
      展眉再问他:“寻仇还是问事?”用不用排队啊?
      廖业沉默片刻:“他若不说,就是寻仇。”
      那就是还有的商量?
      展眉暗松一口气,点头起身,又提醒他:“咱们曾约法三章,不伤人命是最要紧的一条,你千万不要忘记。”段老前辈成名已久,应该不会轻易被一个年轻后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吧?只要段山谦缠住廖业,她就瞅冷子风紧扯呼。
      和别的债主打起来也成,她左右不挑。
      廖业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只讽刺地看她一眼,便迈不出门。
      展眉只得紧随其后。

      天下英雄陆续上山,崆峒派弟子往来匆匆,俱都忙着接引来客。廖业与展眉混在各派门人当中走走停停,直到渐近山上主院才悄悄离开人群,一路躲着众人目光,径直向一处略偏僻的小院摸去。
      展眉费力跟着廖业,见他一路毫不迟疑地穿堂过户,从不曾走错过路、进错过庭院,不由暗暗生疑,正要开口问他,廖业却突然摆手叫她止步,而后一手握住她手腕一手探入怀中,拉着展眉慢慢逼近朝南的一间厢房。

      厢房倚石而建,地势颇高,两人需拾阶而上。待走到最后几步时,展眉故意脚步一错,令银链在石阶上略一磕碰。
      廖业立即原地站下,谨慎地侧耳细听片刻,见房中毫无声息,便又拉着展眉继续向前,直到二人离厢房只剩两步之遥,突然耳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厢房大门被人大力冲开,一杆大枪裹挟着劲风从房中呼啸而出,径直刺向廖业面门!
      廖业微微矮身错步避开枪尖,探入怀中那手突然向外甩出一道极细的银光,那银光如灵蛇一般冲向房内又一触即回,一来一回间竟是半点声音都没发出。展眉待那银光重新回到廖业手上盘好时才看清楚,他用的正是之前从脚镣上截下来的那条银链。
      直到此时,二人身后才发出一声利器入木的沉闷钝响,转头一看,却是那杆长枪钉到了园中的一株古木上头。
      廖业飞身上树,将那铁枪轻轻巧巧地拔下来拎在手中,又无声无息地飞身回来,向展眉道:“进去。”
      老前辈都被一招K.O.了,展眉哪还有不听他的道理?她连忙迈步进门,这才看见一名白发银髯的壮硕老者直挺挺地站在门内,他双手双脚还保持着弓步持枪前刺的姿势,眼中血丝遍布,面上肌肉微微抽动,似是极为痛苦。
      展眉慌忙看向廖业,却见廖业仍是不慌不忙地关门落锁,又将铁枪当做门闩抵住厢房大门,走到老者面前点了他胸口几处大穴,推着他跌坐到房中的太师椅上,这才伸手贴住老者后心,微微运劲。

      片刻之后,老者终于解脱地长叹一声,哑着嗓子低声问:“阁下有何赐教?”
      廖业问:“段山谦?”
      展眉为之绝倒。
      今儿个算是暴脾气遇上急先锋了,先动手再自我介绍,这要是打错人了是不是还要哈哈哈地感慨不打不相识以后就是朋友了?
      老者颔首道:“正是老夫。阁下深夜造访,想必是与老夫有什么未了的账,要赶在老夫金盆洗手之前结算一番?”
      展眉微微点头,看这位段前辈的意思,他倒是很有被算总账的觉悟。
      只是稍微……咳,力有不逮了那么一点。
      廖业开门见山道:“我要你收藏的那些东西。”
      段山谦目光一闪:“老夫珍藏甚多,不知阁下指的是什么?”
      廖业面露不悦:“京中旧物。你拿了什么?信,还是书?”
      段山谦嘿笑一声:“朋友,你恐怕是找错人了。老夫一生从未踏足京城,何来什么京中旧物供我收藏?老夫对此毫不知情,若是你心有不甘,我这屋子里的东西随你取用就是!”
      廖业冷冷睨他一眼,随手摘下墙上镇宅用的宝剑,用剑鞘逐一划过地上的青砖。
      段山谦面露微笑:“朋友请随意,我那凉榻边的矮几内还有一把短匕,你大可以用它撬开青砖,再仔细查验一番。”
      廖业闻言,竟当真走到榻边附身去拉矮几的抽屉,段山谦始终眼含笑意地望着他,展眉看他神色便知抽屉中大有奥妙,不由紧张地后退一步,屏住呼吸望着廖业。
      不料廖业待要碰到抽屉时却突然反手抽剑平平挥出,剑锋所过之处木屑飞溅,故纸翻飞。定睛看去,却是廖业一挥之下,竟把那紫檀木的凉榻平平削去了二指厚的木料,将其中夹藏的几页信纸露了出来。
      段山谦当即面如金纸,失声问:“你如何知晓此事!”
      展眉一看之下也暗暗咋舌,那凉榻厚约两寸,榻中藏匿信纸的浅槽不过半指,若不是廖业事先知道位置,就算他打横劈过去也不过是削下几层木片,断不会发现其中玄妙。

      廖业收剑入鞘,俯身抽出那几页泛黄的信纸递给展眉:“念。”
      展眉接过信来浏览一遍,又疑惑地看他一眼,这才低声念道:“吾友安之如晤。常忆与君对酒当歌时候,雪夜论道,年少轻狂。记得其时宅中尚有古木二株……”
      “够了!”段山谦低声喝止展眉,双眼凌厉地望向廖业,“你是谁?你怎会知道我将信藏在哪里?”
      廖业不答反问:“你既从未踏足京中,又是谁转交书信给你,嘱你小心收藏?”
      段山谦咬牙道:“没有人!这是老夫故友的遗物!故友并非正道人士,老夫不愿旁人知晓,也不愿就此毁去故友信笺,便打造凉榻将其藏匿于内,与旁人无干!”
      廖业冷冷盯着他:“并非正道人士,还是并非江湖中人?”
      段山谦闻言一窒,又再次低声喝问他:“你究竟是谁?谁告诉你这些的!”
      廖业并不回答,只一径冷冷地盯着他看。
      段山谦也不甘示弱地向他怒目而视,然而片刻之后,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猛地瞪大眼睛望向廖业,半晌竟仿佛陡然老了十岁,颓然点头道:“好,我说。”
      他再看一眼廖业,嘴角突然诡异地弯了弯:“娃娃,你过来。”
      廖业露出一个讥诮的眼神,而后竟真的走到他面前,道:“说吧。”
      段山谦低声道:“将那些书信给我的人是……是……”
      他越说声音越低,明显是要引廖业附耳去听,可惜廖业听力太好,无论段山谦如何刻意压低声音都只是站在原处冷冷看着,段山谦无奈,只得继续道:“是……”
      还不等他继续是下去,窗外却突然传来咯的一声轻响,一道黑线迅速穿窗而入,展眉不及看清来物走势,便见段山谦突然浑身一震,而后脸色便迅速灰败了下去。
      她凝眉望去,却见一枚通体乌黑的透骨钉,正正钉在了段山谦的眉心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015.大王叫我来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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