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断（某家影视公司记实录）》系统懒得显示

2、第一章

　　上弦月开始西沉。
　　长巷静谧，一个人的影子也没有。除了陆小凤。
　　陆小凤躺在屋顶上，跟自己的影子躺在一起，又长长地扯出一个哈欠。他习惯地摸向手边，却忽然记起自己刚才好像随手把酒坛扔到屋顶下面去了。
　　既然没有酒喝，那就索性睡觉吧。今夜无风，正好天作盖，地为床。
　　他扯紧了红的仿佛要烧起来的披风，翻了个身，背对着那条暗到几乎没有光的长巷。他实在不应该背对的，若非如此，他就不会看见一条人影从眼前飞过，也不会认出这个人是司空摘星，更不会被司空摘星认出来。
　　“陆小凤！”
　　陆小凤几乎皱起了四条眉毛。他想睡觉。
　　“陆小凤原来你在这里！”司空摘星转眼已经坐在了他旁边，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我们都以为你这只陆小鸡，应该躲在哪只母鸡窝里才对，没想到居然躲到房顶上来了。”
　　“只可惜被你找到，躲在哪里也没用了。”
　　“为什么？”
　　“因为你不仅是只猴精，还是一只喇叭。”陆小凤一副怕他不懂的样子，解释说:“那种会把找到我的消息第一个去告诉花满楼，然后再告诉老实和尚，最后又去召告天下的大喇叭！”
　　“好好好，我是喇叭。那你又是什么？”
　　看到陆小凤不说话，司空摘星忍不住指着他的鼻子骂起来:“你现在连陆小鸡都不是，你就是一颗混蛋，只会到处找个缝躲起来的混蛋！大家都在找你，你以为躲起来有什么用？你已经躲了七天了！”
　　“哦。”
　　“哦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听见了的意思。”
　　“所以呢？”
　　“所以你如果是来传话的，就已经可以走了。”
　　“陆小凤！”
　　陆小凤站起来，活动着筋骨。他苦笑着看着司空摘星的眼睛:“陆小凤也是人，是人就有做不到的事情。你明白了？”
　　司空摘星看着他离开，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他在心里，已经将这样一个混蛋敲开了蛋壳，然后又蒸又炒再切成碎末，几百遍了。他想，这个世界一定是哪里不对。不只是陆小凤不对劲，大家都不对劲。包括司空摘星自己。
　　当局者迷，司空摘星不可能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可如果一定要深究，他必然会从金华府外官道上的那棵树开始想起。
　　微风，旭日。
　　那是一个跟现在一模一样的初夏。可是司空摘星就是想不起来究竟是哪一年的夏天？万历十七年？还是十八年？也有可能是二十年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司空摘星对时间的概念已经模糊一片。
　　有一次，他曾问过花满楼:“花满楼，我又听说你要过生日了，这该是第几个？怎么你从来都不提？难道你是在怕大家知道你老了？”
　　花满楼微微低头想了许久，在神智清楚又认真严肃的状态下想了许久。他说:“不知道，我忘记了。”
　　如果陆小凤这样回答，司空摘星一定会趁机会损他一顿，说什么就他陆小鸡这种记性，能记得住才是怪事之类的话。可花满楼不一样。
　　后来，花满楼去问过家里的亲戚，他们可能告诉了花满楼答案，也可能没有。司空摘星却没有再问过花满楼了，因为从他的神情可以猜出一二，就是此事免谈。司空摘星觉得，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时间这个概念对所有人来说，就已经不存在了。
　　一定还是从关于那棵树的事情开始的！司空摘星坚信不疑。
　　当年，那棵树下站着他自己跟陆小凤。
　　“你为什么把我找到这里来？”陆小凤带着宿醉未醒的表情看着他。
　　“因为我高兴！”
　　“我不高兴！”无论是谁被大清早地从床上拉起来，跑到这么一棵毫无特色的树下面，都不会高兴的。
　　“我有事情找你。”司空摘星实话实说。
　　“就知道你没事才不会这么无聊。不过，我可没答应要帮你。”
　　“那你想怎么样？”
　　陆小凤笑嘻嘻地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过司空摘星知道，不管他想到什么，都一定不会是好事。
　　“如果你能把这棵树拔倒，无论你要去干什么我都陪你！”陆小凤笑得很开心。
　　司空摘星转身就走。混蛋，他想。
　　下一秒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陆小凤一定会在身后叫住他，说:“哈哈哈，别走别走，我只是开个玩笑。”然后他就会停下来，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陆小凤，再告诉他，这件事他想管得管，不想管也得管。陆小凤也会苦着一张脸，好像自己遇上了天大的麻烦，其实心里早就痒痒到不行，跟他把这件事情敲定下来。再然后，他们就可以出发了，出发去找各式各样又奇奇怪怪的人，包括花满楼跟西门吹雪这样的老熟人。再再然后，他们这群人会……
　　“你是陆小凤！”
　　司空摘星的再再然后，突然被女人的声音打断了。他想走的再快一点，毕竟认识陆小凤的女人通常都很麻烦。可惜，他还是慢了半拍。
　　“那么你一定是司空摘星了，对不对？”
　　司空摘星回身:“不对！”
　　“不是你为什么要转回来？”
　　“因为这地方除了他，就是我。既然你第一句话是对着他说，那么第二句就一定是对着我。我又不是个聋子。”
　　那女人笑着点头:“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啊！不愧是司空摘星。”
　　陆小凤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欺骗女人可是不对的，没错吧司空摘星？”
　　“我是司空摘星又怎么样？”司空摘星有点气急败坏。
　　“我只是路过的，好奇你们为什么要站着这里？”
　　陆小凤替他解释:“因为司空摘星说，他最近新学会一招叫作‘倒拔垂杨柳’。所以今天一早起来，就忍不住要表演给我看。”
　　“陆小鸡你胡扯！”
　　“哦？不然你自己说说看，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
　　要司空摘星当着别人的面，亲口承认自己有事情求陆小凤，不如要他去拔一棵树。可他还是说了:“因为陆小凤说，如果我能拔倒这棵树，他就彻底改名字叫陆小鸡，然后再拜了我当祖师爷，入我偷门！”
　　这两个人都实在应该去说书。
　　那个女人貌似不知道该相信什么，她皱着眉头:“反正你们就是要这棵树倒嘛。这个又不难。”
　　她走过去敲了敲树干。接着说:“有时候拔倒一棵树真的不难。你们想想看，如果它的树干已经被虫子蛀空了，或者是树根死掉了很久，那么其实一只手就可以推到它嘛。”
　　她说着，还真的推了一下。树纹丝不动。
　　陆小凤笑了:“有时候，遇见一棵被蛀空的树也是不容易的。”
　　她用了两只手，再推。树纹丝不动。
　　陆小凤走过去:“算了吧，与其在这里推一棵树，我们不如换个地方一起…”
　　突然，她半个身子都靠了上去，猛的一撞。树轰然落地，把陆小凤没说完的话砸得连尾音都不剩。
　　果不其然，那棵树的树干被虫子蛀了个空，树根也死去很久了。司空摘星蹲在地上研究着，他甚至觉得也许这棵树刚长出来，它的根就已经死了，就在等着被推倒的这一天。
　　陆小凤有点瞠目结舌。
　　女人喘着气，拍着衣服，笑眯眯地跟陆小凤说:“你看，我力气小。如果换你来的话，一定可以只用一只手的。”
　　“如果换成是我，我一定连试都不会试。”
　　“为什么？”
　　“因为这么无聊的事情，我根本就不会做。”
　　后来，那个女人顺着路走了。临走之前她瞪着陆小凤看了好几眼，一副“久仰大名，今日之见，果然名不虚传”的表情。恨恨地，却好像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个被气死的结果一样，居然很满意。
　　陆小凤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他隔了很久才想起来问司空摘星:“猴精，该你了。你还没有说，你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司空摘星也顿住:“没事。”
　　他没有告诉陆小凤，他其实一点也不记得自己要告诉他什么事情了。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司空摘星意识到他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忘记。这种感觉很奇怪，直到他发现自己忘记的那个东西，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