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鲛人珠 ...
-
“喂,呆子,你知道鲛人么?”
“当然,《博物志》有言,‘南海外有鮫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从水出,寓人家,积日卖绢。将去,从主人索一器,泣而成珠满盘,以与主人。’这便是说啊,那鲛人···”
“呸呸呸,书中之言,怎能尽信,那都是说书人唬人的。”
“说的好像你见过似的。”子墨白了酉儿一眼。
“小爷,不,小娘我真的见过啊。”酉儿急了,“我不仅见过,我还知道咱这匠心坊就有鲛人所有之物,只是不知道三娘给收在哪了。”
“鲛人泣珠这故事连街口阿四家傻儿都知道,你若是随便拿颗珍珠来糊弄我,我可不信。”子墨懒懒应道。
“你···哼,我这就去找三娘要那宝贝,你等着。”
看着酉儿气呼呼的跑远,子墨不禁喃喃:“鲛人珠、鲛人珠,莫非这世间真有这物?”
话说等了大半会儿,都不见酉儿回来,子墨耐不住性子,便循着三娘房间走去,远远的就听见酉儿似娇似嗔的赖着三娘:“好三娘,就借我看看嘛~我保证不会损伤半分。”“上回某人借那前秦铜剑时似乎也是这么说的,还回来的时候却断作两截该怎么解释?”“这···这只是意外嘛!”忽的瞥见子墨,酉儿一把拉了她进门,“三娘三娘,不是我硬要看,是子墨央着我,我好心才替她求的。”“哦?是么?”子墨瞪了眼一旁暗暗扯着她衣角的酉儿,只得呐呐:“这···是子墨鲁莽了,三娘若是有不便之处,那便算了。”“既是子墨要看,那倒是无妨。”
三娘说罢,施施然转身,打开梳妆盒的一个抽屉,取出一对缀着藏银的耳环。子墨定眼望去,只见细细的银丝往上结成条细锁链,最上方弯成钩状,往下环绕成一个半球状,裹着颗赤色的珠子,那珠子看似玛瑙,细看则又不然,莹莹发着润泽的微光,子墨触手一碰,舒滑温润,手感极好,恰似那上好的珍珠,可若说是珍珠,只闻得异域偶有黑珍珠出产,且产量极少,这红珍珠可是前所未闻。
子墨目带疑惑,抬眼望向三娘。三娘了然,淡淡解释道:“多年前我偶经南海,于暗礁之中救得一重伤鲛人,那鲛人便以此血泪所泣之珠赠我。”“原来如此,只是那鲛人为何独泣血泪?”子墨不解,“这个啊···”三娘凝望赤珠,似是陷入了回忆。
南海,一偏僻海域,“清婉,快,接着。”一尾小鱼从空中滑落,只见一鲛人,蓝发飘扬,鱼尾微摆,素手一扬,便将那尾小鱼收入囊中。“清扬可是出落的越发标致了。”一娇俏鲛人打趣道。“红瑶姐姐就爱取笑清婉。”那唤作清婉的鲛人羞怯低语。“呀,有人来了!”闻言,那原本嬉闹玩耍的鲛人们立刻噤声,缓缓潜入海底。清婉正欲随大伙儿离去,却闻得若有若无的歌声,那声音,真像她呢。稍一驻足,一张大网便从天而下。清婉纵身挣扎,怎奈这网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再三挣脱不得,随即被拉出海面甩在船板上,灼人的阳光打在身上,清婉试图用手挡住,却是徒劳无功。“这便是那传说中的鲛人吧?”“啧啧,长得真叫那个水灵,只可惜是鱼尾,不然···”“呸,你这色鬼,瞧你那龌蹉想法,我可听说这鲛人呐,浑身是宝,泣泪成珠,价值连城;膏脂燃灯,万年不灭;所织鲛绡,轻若鸿羽;便是那鳞,都可治百病,延年益寿。”清扬瑟缩着身体默默承受着众人不怀好意的打量。
忽的周围静了下来,清婉抬眼一看,只见众人退到两旁,一个约莫十五六的红衣少女一脸好奇,正细细打量着自己,不由悲从中来,两行热泪簌簌而下落地化为珍珠。那红衣少女见此惊讶不已,忽然转身对一锦袍老者软语撒娇:“爹爹,我要这美人姐姐,她会变戏法呢。”那老者眉眼里满是宠溺,:“好,好,娇儿喜欢,爹爹都给你。爹爹这就派人去做口大缸,将这尾人鱼儿运回去。”
那少女开心不已,跑向众人身后,拉出一青衣姑娘,亲昵道,“青儿姐姐所言果然不虚,这鲛人一听到你的歌声就出来了,娇儿可欢喜了。”那青衣女子似有不安又讨好道:“小姐开心便好。”清扬闻言,抬眼看向那人,却是如晴空霹雳般愣在当下。那人···那人怎会和这些歹人一处,又细想刚才那红衣少女之言,不由苍白了脸。
一月前,清婉一日误入浅滩,好不容易趁着涨潮游离。忽听得不远处有女子歌声悠悠传来。一时好奇,便游了过去,躲在一块礁石后偷看,只见一渔家女子着素色青衣正倚着岩石轻吟,歌声如泣如诉,清婉沉浸其中,游至那人跟前还浑然不觉,忽的出声:“你唱的真好听!”那人一惊,一不留神踩空落入水中,清婉上前,一把捞起那人,只见她虽不是倾城之颜,却也眉清目秀,楚楚动人。那青衣女子见到一袭蓝影游了过来起初惊吓不已,后见清婉无甚恶意,便放下心来。
说也古怪,那姑娘见清婉人首鱼身,也不嫌恶,得知她是鲛人一族时,更是殷勤邀约。清婉不疑有他,自此以后,每日傍晚都会偷偷背着族人来这礁石边听那姑娘唱歌。
回过神来,清婉盯着那青衣姑娘,一字一顿问道:“你为何这般对我?”那青衣女子似有惶恐:“你···你莫要怪我,怪只怪你偏偏是那价值连城的鲛人。”清婉闻言,怒极反笑,颗颗泪水化作珍珠,散落一地,众人忙上前哄抢。那青衣女子见清婉不顾手被网眼扯的流血不止,似要挣扎起身,踉跄后退,口中嚷道:“快,快按住那妖物,莫让她逃了去。”清婉苦笑:“我真心待你,原来你只当我是妖物。”众人见那鲛人似要逃脱,齐力围拢,喧扰间只听得那红衣少女高声怒骂:“小心着些,若让她逃了,每人回去各领五十鞭。”众人闻言,愈发卖力,执绳索的,拿尖利渔叉的,配合着拉网的粗壮汉子步步紧逼。
不多时,清婉已多处负伤,自念无处可逃,宁死不愿沦为他人玩物,又想到识人不清,内心悔恨交加,不由留下两行血泪,正欲自戕以求解脱。忽的海面翻起巨浪,众人一时脚步不稳,向后跌去,清婉趁机连带那网,向海底深处游去。不知游了多久,清婉只觉身疲力尽,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迷迷糊糊中只觉半身浸在水中,伤口处阵阵凉意泛来,甚是舒服,睁眼一看,只见一红衣女童正举着一盒膏状体盯着自己看,惊惧不已,啪的一个水花,溅了那红衣女童一身,“呸呸,亏你长着张美人脸,心肠怎的这么歹毒,三娘好心让我替你抹药,你还溅我一身水,小娘我不干了。”气呼呼的丢下药跑到一边。清婉四下打量了一番,只见这是一片浅滩,约莫到了退潮时分,故海水只三四尺高,那红衣女童正一脸不满的扯着一白衣女子衣袖抱怨。再看身上伤口,大半已用那药膏细细抹过,这才得知,已逃出生天。
正欲向那女童道个不是,那白衣女子忽的走了过来。“姑娘醒了?我路经此处,见你漂浮在水面,身上遍是伤痕,便唤童儿拉了你过来,见你人首鱼尾,想是那鲛人一族,不宜离水太远,又恐歹人见利生意,故在此等姑娘醒来。”三娘缓缓道来。“谢过姑娘相救之恩,清婉一时不慎被歹人捉去,幸得上天怜悯,侥幸得脱。”“喂,我说你不好好待在深海,跑到这人类聚居之处做什么?”酉儿忍不住插口。清婉想起那人,心头一阵酸涩,沉吟了会儿才将事情缘由从头道来。“这人好生无耻!”酉儿气急,“若是被我遇见,定将她··定将她好好教训一顿。”“姑娘既已逃出,今后有何打算?”三娘忽的问道,清婉沉默了会儿,“我想···回那深海巢穴,这地方,不适合我。”
清婉走了。三娘立在岸边,看那恢复平静的海面,殊无波澜,伸开手,手心躺着两颗赤色红珠。
“三娘、三娘,想什么呐,这般入神?”三娘回过神来,见子墨、酉儿一脸纳闷的盯着自己,冁然一笑,“啊,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个故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