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二十八、欲退婚反遭逼迫 ...
-
正月初八,本应还留有新年里喜庆的余韵,但陈家的气氛实在有些压抑。柔奴前天哭了几乎一整日,如今也不知是泪干了,还是心灰了,只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或是看看书,或是发发呆。仔细看去,原来看书也是在发呆,那书页根本就没有翻过。
陈娘子看着心疼,却也是干着急没有办法。这种心伤,自己想不开,别人怎么劝也是没有用的。
其实,昨日陈太医曾去过王家,拜见了老太君,说明他二人缘分之深,情感之重,并委婉地表达了请求成全之意。但老太君还是那一句“为妾可以,为妻不行”。陈太医自也不舍得让柔奴与人为奴为妾,也只得作罢。因为事未谈成,也就没有告诉柔奴。
全家人都跟着她难过,却也无可奈何。整个宅子里,除了小巧儿偶尔的牙牙学语,竟没了一点声音。就是在这样的沉静之中,陈家来了一位不受欢迎的客人。
宇文二叔来的时候,陈家父子本不想让他见柔奴,哪料到,他竟自己一通乱跑,一直跑到柔奴的屋子外,才被陈旭狠狠拦住,再不能进去。
他便只好站在院子里哀声道,“柔奴啊,二叔知道我们对不起你,我也一直没脸去见你爹娘,这次的事更是尚香那丫头不对。可是,她也得到教训了,她那日与人喝酒,醉醺醺地被人……被那个无赖小子得了便宜……我,唉……”
陈旭冷哼道,“她那是害了柔儿,幸灾乐祸,与人庆祝吧!自作自受!”
二叔听他此言,满脸羞愧之色,但自己的女儿不长脸,他又能说什么?只得叹道,“是她自作自受,是我没教育好她,现在也只能把她嫁给那个游手好闲的无赖啊!她得到教训了,你就别再和她计较了。你们本是两姐妹啊,为何闹到今天这种地步?”
陈旭不满道,“你这叫什么话?是谁在闹?他几次三番羞辱伤害柔儿,柔儿何时对她做过什么?”
二叔有些尴尬,却还是低声道,“我是怕你们还有气,会找她麻烦。尚香也挺可怜了,她娘眼睛都哭肿了。”
二叔一张老脸臊得通红,若不是为了那不争气的女儿,他又何苦跑到这来,看陈家父子的脸色。那丫头害了人,兴奋得过头,幸灾乐祸,结果乐极生悲。现在又想起来人家认识的都是大人物,怕被报复,又哭又闹,不得安生。他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女儿?
这乱哄哄的一番话,自然也都传到了柔奴的耳朵里。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还以为二叔是良心发现,来求谅解的,却原来只是来为自家女儿说情的。宇文尚香可怜了,难道她宇文柔奴所有的苦难不是拜他们一家人所赐吗?宇文尚香闯了祸,自有爹爹来为她善后,而她就只是一个没爹没娘,只能任他们欺负的小孤女吗?哈,不对,如今是觉得她不好欺负了,才来的吧!谁又稀罕理他们呢?
想到此,柔奴冷冷回道,“我没与她闹过,也没有这种姐妹,我与你们不过是同姓宇文的陌路人罢了。你放心,我还不屑于去报复她,你与其跑到我这来说这些,不如趁她未嫁前再好好教导教导吧!”
打发走了二叔,柔奴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闷闷地发呆,惹得一家人都为她伤心难过。便和陈家父子一起去了医馆,试图通过忙碌让自己忘记心伤。
哪成想,第二日,形容邋遢的王巩就被他的小厮背了进来。“娘子,你快来看看我家官人吧!”
陈旭将他们安置到内院,那小厮见到柔奴就是一顿哭诉。“官人他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任谁劝说都不肯离开。直到老太君去了,说已经聘下了张宰相家的千金,官人一下子就晕倒了。好不容易唤醒了,也不肯就医,只要来找娘子。”
柔奴看着床上半晕着的王巩,眼泪唰一下又掉了下来。那人满面倦容,须发凌乱,嘴唇也干裂起皮,最严重的是两只膝盖,红肿发亮,怕是受了寒。
柔奴含泪给他敷了祛寒消肿的药膏,又给他擦干净脸。却被醒过来的王巩一把抓住了手,他哑着声音道,“对不起,我舍不得你,舍不得你,舍不得……”
王巩反反复复念叨着舍不得,却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他明白他们若还想在一起,就真的只能让柔奴给他做妾了。可他又怎能那么自私,折了她的骄傲,让她对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卑躬屈膝,为奴为婢?是他没用,失信于她,又哪能那样委屈她?舍不得与她分开,也舍不得委屈她,他都舍不得!
柔奴的眼泪早已止不住,只能呜咽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尽力了。谁也不怨,怨只怨我们有缘无份,情深缘浅!”
这时许久没露面的赵頵也找了过来,进门便问,“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王家与张家结了亲?”
待看清躺在床上病怏怏的人正是王巩,便怒气冲冲过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口,把人拎了起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你的承诺呢?”
王巩呆呆地回道,“是巩失言了,但凭王爷处置!”
赵頵瞧他二人都是一副伤心欲绝,半死不活的模样,气得一松手又把他扔了回去。“你在这要死要活的给谁看?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有本事这就去把那婚事给退了!当初说得那么好听,早知道你这么没用,就不该把她交给你!”
王巩却像忽然被敲醒了一般,呐呐道,“对,我可以去退婚,我去退婚!”说着就要翻身下床,却因为腿都站不稳又跌了回去。
柔奴一把按住他,“别闹了,你先把伤养好吧。你想让这两条腿废掉吗?”又转向赵頵道“王爷也先回吧,这里乱糟糟的,也招呼不周。”
赵頵也不想看见碍眼的王巩,只得叹了一口气,对柔奴道,“我过一阵子再来看你!”心中暗哼,本想成全你们,是你自己没用,这以后我可不会放手了!
王巩在医馆养了几天,看腿不那么疼了,能走路了,便留了句“我去退婚”,就走了。
他反反复复想了几天,都觉得退婚是最后的希望,遂想了一番措辞,直奔张家而去。
且说那张家老宰相见未来女婿登门,自是很亲切地招待了他。谁知两人寒暄没几句,王巩便道,“晚生这次来,实在是有个不情之请。自亡妻故去,晚生便时觉郁郁,前阵子卜卦,说晚生有克妻之相,伤及配偶。得闻老母已与大人家定下亲事,几日来真是坐卧不宁。未免拖累令嫒,大人看,这婚事您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王巩想了几日,觉得这是个最好的主意。对于张大人,他还是非常敬重的,若能以此借口退了婚,也不会伤了两家和气。
哪知张大人却是一阵哈哈大笑,“贤侄小小年纪,何必受困于术士那无稽之谈?再说,下定前也有卜吉,无碍的!”
王巩有些失措,未料到张大人对命相之说如此不屑,而母亲更是行动迅速,连八字都合过了。他踟躇半饷,才豁出去般道,“实不相瞒,晚生心中另有所爱,惟愿此生此世只与她一人相伴。令嫒名门贵女,大人又何苦委屈她,许给我这个无心之人?大人只管把悔婚的责任都推在我的身上,晚生甘愿受罚!”说罢竟直直跪于他面前,请罪。
那老宰相沉默半饷,才把他扶起来。沉声道,“婚姻大事,历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家老太君请了媒人来说亲,我既允了这桩婚事,自当守信于她。岂能说退就退,如此儿戏?你与人私定终身,却不得令堂认可,想必那姑娘的出身定有不妥之处。男子三妻四妾本也寻常,我家也不是不准你纳妾,你当真要为了儿女私情,断了我们两家的两姓之好?”
见王巩似要说些什么,张大人忙摆手,又接着道,“贤侄可是觉得我家女儿配不上你不成?”
王巩忙摇头,口称“不敢,绝无此意。”
张大人才满意道,“这便是了,老夫对贤侄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我相信你会善待我的女儿,给她足够的尊重。除了家世,老夫对你这个女婿也是很看中的。年轻人一时犯糊涂无所谓,但不可失了分寸,儿女情长,可非大丈夫所为!”说着在他肩膀重重拍了两下。
王巩木然地听着,婚事没退成,反被张大人敲打了一顿。他失魂落魄地出了张府,行尸走肉一般在大街上四处晃荡。没脸去见柔奴,也不愿意回家,只好寻了个酒馆去卖醉。
而此时张大人家里,张夫人也在埋怨老伴。她原本躲在屏风后面相看未来女婿,却正好将那一番对话听得一清二处,此时怨气颇深。“他那么个态度,你为何还要把女儿嫁过去?一进门就做娘也就算了,还摊上这么一个夫君,我家女儿岂不是一过去就要受气?”
张大人叹气道,“你也不看看,咱们闺女多大年纪了?又被你宠得那么骄纵任性,到哪再去找这样门当户对的人家?年轻人在外面有个情情爱爱的也不算什么,他的品行还是好的。老夫也看了他这么些年,这点还是信得过的。再说,还有老太君压着,还能亏着咱们女儿不成?”
张夫人虽又牢骚了几句,但也认可了张大人的说法。
就这样,两家都认同了这桩婚事,并将婚期定在了最近的一个吉日。
且说喝得迷迷糊糊的王巩,终于被他的小厮寻到,连拖带扛地给弄回了家去。等了他大半日的老太君看他那副模样,气得一个茶杯就摔到了他的脚下,“为了一个女人,忤逆亲娘,要死要活,像什么样子?你读的圣贤书呢?你的孝义呢?告诉你,婚事已经定了,你愿意娶也得娶,不愿意娶也得娶!你若再敢折腾,就从老娘的身上踩过去!”
王巩早已心灰意冷,一句话也没有说,木着张脸,游魂一般飘回了自己的院子。
而柔奴也从几个相熟的小孩子那里听到了消息,说是看见王大人喝得醉醺醺的,被他的家人带回去了。柔奴点了点头,知道他回家了,她也就安心了,免得他带着一双伤腿到处乱跑,再伤上加伤。至于他们的情缘,到此为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