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加糖》阙题

10、莫名

　　骤然抬头。
　　“嘶，唐锐你怎么抬头也不说一声？搞突袭？”
　　是，是杜铭。
　　“你怎么在这里？”
　　杜铭一脸好笑地看我，“我怎么不能来？我就是去上个洗手间也得经过这里。”
　　“那你为什么不开灯？”
　　“反正这条路都是笔直的，我就懒得开灯。怎么刚才你在发抖？”
　　“本来想这么多年了也该没有了，但是刚才真的吓到我了。”
　　杜铭决定问到底：“什么没有了？”
　　我攀着他的手臂站起来，刚才情绪太不稳定导致腿抽筋。
　　“在黑暗狭小的空间里会感到害怕。”歪着脑袋想了想那个专业名词。
　　“好像叫什么幽闭恐惧症。”
　　杜铭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刚才我吓到你了？没事吧。”
　　这表情真不对头：“我又不是女孩子，真没事，让一让，我这里憋着呢。”拔高的声音惊到了杜铭：“没，我就是担心你。”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担心我，难道我最近惹人怜爱？
　　“要有这空去担心你家季研啊。”
　　杜铭的脸一下子挂不住了，扬起一只手就要靠近我的脸。
　　这货还像打人？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
　　“唐锐，你是笨蛋么。”杜铭的那只手掌轻轻捧住我的脸。
　　“我喜欢你啊。”眼见那张脸在距离不远的地方兀自深情款款。

　　“哎哎哎，你们两在这里卿卿我我的要恶心死我们啊！杜铭你干什么呢！”身旁一间寝室开了门，探出个头来。
　　“杜铭你放手啊混蛋！”
　　只顾着看那个人，手竟然还放在我脸上。不得已只好轻声对他耳语，谁知道看起来更加惹人遐想。
　　“那谁？二班的唐锐？杜铭你够可以，这回都勾搭上学生会主席了。”
　　“说什么呢你！”走之前杜铭看我一眼，就又回去摁住那人的脑袋，推进门，关上。
　　走廊又安静一片。
　　但愿杜铭能解释清楚。

　　不管这些了。
　　洗手间洗手间洗手间。

　　躺到寝室的单人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下铺是季研，白色的蚊帐掀开一角。
　　“唐锐，怎么不睡？”翻个身，让自己不去想走廊里的那个拥抱和那句没头没脑的话。
　　“吵到你了？没事，我就睡了，可能太热睡不着。”
　　下铺没了动静。
　　半晌。
　　“我这里凉快，唐锐你下来和我一起睡吧。”
　　唐锐睡下铺，按这里床的规格，下铺比上铺大一些，所以没事的时候寝室里的人爱坐到下铺打打闹闹，所以上下铺的待遇差不多，喜欢安静点的就搬到上铺。
　　季研他妈总怕委屈了儿子，上学的时候准备的东西有几大包，零食也有，关键是有个小风扇。本校对这些东西没有太多约束，真有些热，又没到规定开空调温度的时候也挺难熬。
　　这么说季研的床铺很舒服。
　　“好。”

　　睡一个被窝的兄弟寝室里也有，冬天尤其多，挤在一起暖和。

　　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单，放轻声音爬下楼梯。
　　季研还有个功能。
　　冬暖夏凉。
　　躺在他边上虽然有些挤，又有小电扇开着，比自家的窝好得多。
　　关键是有个人在边上让心里踏实些，不会去想那点破事。
　　季研背对着我，本以为瘦削的后背竟然也给人安全感，如果不是季研喜欢男人，现在的他应该也会有很多女孩愿意倒追。
　　不想了，睡觉。

　　一夜无梦。

　　七点。闹钟响。
　　手底下软软的抱着很舒服，自家的丝绒枕头就是好。
　　满足地睁眼。
　　“唐锐。”
　　季研秀气的脸。
　　“你压着我了。”
　　压。
　　这个词用的不好。
　　镇定起身，爬到上铺拿回自己的外衣，再爬下来。季研还躺在那里，原位置，床最里面被挤得很可怜。差点忘了我的睡姿，可以从这头移到那头，季研就是被挤了也不会叫醒我。这回起不来的原因，是什么？
　　“唐锐，我的胳膊好麻。”
　　回忆了下刚才醒来的姿势。被我枕在脑袋下的，是季研的胳膊，错不了。
　　良心发现地挪到床上帮他揉揉，如果从昨晚到现在，我的头没动过，季研废了都不会想打扰我睡觉。
　　还好，我不太安分，所以把他胳膊当枕头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季研你笨不笨，被压着也不会叫醒我。”
　　季研无所谓地撇开头，闭眼享受：“其实我叫过了，我担心大声点会吵醒寝室的人，那就不太好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你们去不去吃早餐了？再下去连个肉馅的包子都捞不到。”
　　何坤早穿好衣服，刚洗漱完，端着毛巾脸盆走进门来。
　　本校的伙食不算差，早餐有豆浆，食堂大叔心情好了还有牛奶。有包子，肉馅的和豆沙馅。肉馅烧的不错，不油腻，肉多。豆沙馅一向颇讨女生欢迎，再加上两种包子分开来放在不同位置。左纯肉右豆沙，左男生右女生。
　　数量一般是相等的，不过也有女生喜欢吃肉，于是男生堆里也掺杂女生，但有没有男生爱吃豆沙的就不得而知了，是个男人都知道到女生的队伍里有多丢人。
　　人家一群萌妹们眨着眼小口吃豆沙，再疑惑地看向这个和自己抢包子的人，男生的脸就挂不住了。
　　季研喜欢吃甜食，每次和我一起站在肉包的队伍里望向豆沙馅的那边总是一脸渴求。
　　紧接着一阵落寞地转过脸，整个过程的表情堪比求而不得，暗恋女神结局悲惨的小青年。
　　本来就一包子也没什么，可是这倔小子死活不肯到那边去，就怕坐实了“小白脸”的称号。

　　“你先去吧，今儿我们换个口味。”摆摆手让他先走。
　　季研抬头看我，何坤大呼小叫：“真不要哥们去帮你们带几个？”
　　带几个也不是不可以。
　　看一眼季研。
　　他又低头不说话。
　　我心里暗骂想吃也不说一声，难得今儿我陪你。

　　“不用了，你先去吧。”
　　停下手里的动作，起身拿毛巾。“季研，起来了，等会一起去。”
　　“好。”季研伸手捞衣服。

　　食堂几乎坐满了人。
　　牵着季研走到豆沙包的一边。
　　食堂大师傅倒没什么看法，只是哈哈一笑，抡起勺子给我们一人一个，力道之大让餐盘一沉，“喜欢吃甜的男生温柔，会照顾人。”

　　胡说。

　　我不爱吃甜，还不是会一样照顾人，对季研就和他妈一样。

　　季研始终不出声，拉着我走到空位处，坐下。
　　“学长你也来吃饭啊。”
　　废话。
　　食堂不吃饭难道来玩？

　　不过声音听着耳熟。
　　“是你？”
　　“对啊，是我，学长你之前被老师叫走了，我还不知道你是几班的，叫什么名字。”那个新学妹，校长千金，现在我一看她就是满脸的大小姐让人伺候惯了的样子。
　　我一脸不待见，也许是没看到，要不就是装作看不到，她依旧笑着说：“学长你喜欢吃豆沙馅的包子？”“不喜欢。”
　　豆沙馅的刚咬一口，里面的豆子红红的看着倒是可人，磨得也还算细，就是太甜了。

　　伸出一双筷子夹走了我吃了一口的豆沙包。
　　“季研你不够吃？”
　　季研刚准备对那个包子下嘴，听到我的问话看向我，无奈一笑：“我看你不喜欢吃，就帮你吃掉。”
　　“可是那个我吃过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
　　没等我说话，对面坐着的女生又抢白道：“学长的朋友还真是会照顾人。”
　　无力和她解释。

　　怎么我以前这么忙前忙后照顾季研就没人夸我一声，现在季研就那么拿走我一个不爱吃的包子就被人这么说。
　　真没天理。

　　目标转向那杯牛奶。
　　“唐锐，我这里有面包。”
　　季研变魔术一样从兜里掏出一袋面包，递给我，“你随身带？”
　　上课偷吃？

　　“没，你不是说要吃豆沙包么，我猜你不喜欢吃，又没别的东西吃，肉包肯定被人拿完，我就带了面包下来，先吃面包，再喝牛奶，空腹喝牛奶对胃不好。”
　　他一下子说这么多，每一句都足以让我回不过神来，接过面包，抬头看到女生的脸色已经十分严肃。

　　严肃？
　　她严肃什么？有什么好严肃的？

　　她看了眼埋头吃包子吃得起劲的季研，双手捧着脸说：“他是很好没错，但是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
　　环顾四周，有人吃饭吃得正香，听到这话看过来。
　　对，是对我说的。
　　高中谈恋爱的人不是没有，季研和杜铭，我和阿维。
　　都是男人，没敢明目张胆。
　　敢恋爱还有人知道的情侣也有，依老师们的话来说：“都不会有好下场。”事以至此我只好拿这句话来堵她：“高中不能谈恋爱。”她反倒一笑：“没事，你可以不回应，但我想追你，倒追，出事了我就说是我一厢情愿，和你半毛钱关系没有。”
　　你是会毫发无伤，谁敢得罪您那，真要牵扯到我也够呛。
　　要考虑的主要不是这个，我对女的不感兴趣，她真追我，到最后只会失望伤心，如果不是真心的，整天有个女的，要追我的女的在身边转悠，想也觉得惊悚。

　　“可是我不喜欢你。”
　　“没事，总有一天你会喜欢我的。”
　　她哪来的自信。
　　“我想我不可能喜欢你。”
　　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直接而且大胆，但我都这么说了，没必要再缠着我了吧？
　　“没事，我不介意。”

　　还没想好拒绝的最佳理由，季研说话了。
　　语气还是一反常态的，没有温和没有商量和询问的。
　　残酷和威吓，我都心下一颤。

　　“他都说了不喜欢你了，你烦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