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燕》鱼跃于渊

66、“红颜”

　　大雪三日，似没有尽时。

　　“临厢住的是什么人？”白色的裘袍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干涸的血迹呈现出黑紫的颜色。
　　“温香不知。”蓝衣温婉的女子静静的立在一旁，答道。
　　燕轻轻叹息，轻抚漆红的廊柱：“收拾干净，去看看罢。”
　　言语淡漠得叫温香生生地打了个寒颤。这个蓝衫的温婉女子默默的用绸布将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小貂收起，交由另一旁的婢女。两人交接时从绸布里陆续滴下黑紫的血液，落在青灰色的石板上。
　　温香看向倚在廊柱边的主子：长长的头发因为雪水的湿意越发的幽黑，羽睫低垂，金黑双色的眸子盈盈似有湿意，那眉蹙着，带着烦忧的样子，却没有半分为刚才替死的宠物悲伤的意思。

　　她的小姐越来越冷漠了……或者说是冷酷……

　　收拾妥当，主仆二人沿着走廊，向临近的厢房过去，一路上雪妆美景，也令人赏心悦目。鲜少人迹更为这后院添了许多寂静。

　　只是，景色美却要付出代价才能留待性命活着欣赏。

　　勾心斗角，下毒暗杀，诬赖陷害。
　　这后院倒不比大墙红院差多少，慕容湮将她安置在这偏小的院落再未来看过她，偏偏给予她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不晓得要勾起这后院多少红颜妖娆的嫉恨了。

　　他一向是这样，是要看着猎物走投无路，垂死挣扎才会笑着出现。前世是她看不透，所以才会那般消沉；而现在，他为她安排地这些难题是要她先低下头依赖他的保护，她若是遂他所愿，两世为人倒是枉活一场。

　　“恩……啊……”
　　暧昧的声音越过院墙托风隐约传来，燕脚下一顿，微眯异色的眸子。
　　“小姐……青流公子他……”温香神色担忧。
　　燕摆摆手，两人绕了几步，先前那暧昧的声音越发的真切了。

　　“什么人？”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拦住二人，见到燕那双金黑双色的眸子，微微一愣，随即道：“燕夫人。”
　　燕夫人？燕微蹙的眉折出痕迹，看向身边的温香。似是知晓她的疑问，温香小声解释：“青流公子吩咐的。”
　　知晓慕容湮的脾气，燕点点头，不作理会，问那侍卫：“此处……”
　　“燕夫人，”那侍卫打断她，神情惶惑，“请回吧。”
　　燕看着那侍卫，战战兢兢的样子，微微自嘲，果真是楚影将她照顾得太好，以致许久不动的头脑分不清时机。
　　不欲再为难那侍卫，转身，却听见后面有些熟悉的低沉男音传来：“怎么，来了就走，不进来坐坐？”
　　回头，见叶轻凌倚在门廊上，衣衫松垮，露出精壮的胸口，腰间佩着从不离身的孤祈宝剑，俊颜上挂着餍足的笑意。他身后从房里慢慢走出来一个女子——莫邀月。
　　有些诧异，燕挑了挑眉，微微笑道：“怎么敢打扰非猊王的兴致。”朝莫邀月点了点头，“告辞。”
　　“慕容……”手腕被扣住，叶轻凌的声音带着惑意，“不想知道国师为什么将你安置在这里么？”
　　什么意思？她睇眼看过去，不动声色：“不必。”这个男人身上的气质越发阴沉，她无意再去招惹，早早抽身是明智之举。

　　叶轻凌的气息明显一滞，语气冰冷，面上依旧是那副不羁的笑：“但是你的眼里分明带有疑问，在下不介意为佳人解惑。”
　　燕抽了抽手，觉着施加在她的手腕上的力量大的几乎要让她痛呼出声，冷道：“多谢非猊王的好意……”

　　尚未反应过来，她整个人便被叶轻凌拉着撞入他的怀中。
　　“王，不可——”那侍卫急道。
　　“小姐——”

　　“谁都不许跟过来！”叶轻凌喝道，紧紧地搂着她飞身向花园深处去。
　　“非猊王，这里毕竟不是那黎，还请自重……唔……”叶轻凌不等她说完，将她按在假山上，急切地吻下来。
　　“嘶！”
　　“呵呵……”叶轻凌放开她，褪下被烧掉一般的外袍，笑道：“他居然没有封印你……是想将你当作最毒的‘红颜’么？”
　　“‘红颜’？”
　　“不知道么？在这后院中藏着的俱是要献给他的盟友的礼物，这些美丽的女子，所有人都称之为‘红颜’ ”叶轻凌的笑中带着几分嘲意，“你也不例外。”
　　盟友？她的心沉到谷底，这座后院有多大，她是领教过的，如果按叶轻凌所说，那么有这么多美丽的礼物，相应的盟友的数量也颇为惊人。
　　楚影……
　　叶轻凌勾起她的下颔，轻佻的笑道：“那么毒的‘红颜’，想必滋味也是不同凡响的罢，本王真想尝尝……”
　　“我不记得非猊王曾向我讨要这个‘红颜’。”冷彻的声音从一旁插进来，伴随的是透明尖利的冰刃。
　　叶轻凌松开手，敛袍站在一边，桃花眼中已是凌厉的神色，仍是满面笑意：“那么本王现在讨要如何？”
　　“最毒的‘红颜’代价也相当大，怕是非猊王要用那黎来换了，”慕容湮收起冰刃，挡在二人之间，清艳的脸上是燕所熟悉的阴郁，“何况，这‘红颜’，本国师是要留待自己享用的，恐怕非猊王要割爱了。”
　　叶轻凌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攥起，笑道：“哪里，是本王不该夺国师之爱。”

　　两人各怀心思，面上却是一副知交好友的样子。燕见得这虚伪的样子，觉得分外疲累，不着痕迹欲要离开。

　　“小燕可是累了？”慕容湮一脸关切，摆出歉意，“还请非猊王见谅。”
　　叶轻凌也是一副戏谑的表情：“呵呵，无妨。寒气甚重，国师还是快快送慕容回去罢，莫要冻着了佳人。”

　　离开叶轻凌后，慕容湮带着燕沿着蜿蜒的小径向花园更深处走去。
　　“湮？”燕皱了皱眉，唤道。
　　“怕了？”慕容湮顶着青流的皮囊作出坏坏的表情，显得那张清艳的脸邪气非常。
　　“你想要做什么？”不理会他的调笑，金黑眸子中冷意不改。
　　见她这般，慕容湮的面色也渐渐沉凝下来。
　　“做什么？”他银碧双色的眸子满是嘲讽，凑近她，温热的气息密密地扑到她的面上，“你说呢？”
　　燕后退一步，背脊冷不丁抵上树干，树枝上地雪有些许被撞落下来，落在两人的身上。
　　“燕，你还招惹了多少男人？”慕容湮拂开她肩上的雪，动作温柔，语气中却无半分暖意，“真是不乖呢，我真想折断你的手脚，将你牢牢地锁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他捧起她的脸固住，唇若有若无地碰触她的眉、眼、鼻，“千万别让我这样做……你知道我能做到……”

　　冰冷的唇轻轻落下，仿若烙印，不着痕迹却又真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