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燕》鱼跃于渊

33、御众

　　摘星楼，斗潭紫竹楼阁的名字。昔有纣王为妖姬妲己建摘星楼筑鹿台，今时玖霰峰的摘星楼虽不及天枢殿那般接近穹宇，却真正应了那句“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若是入夜，便可清晰看见天宇群星的轨迹，若是各国国师在这，必会惊叹这高楼的鬼斧神工，为观星的最佳之地。
　　不同于纣王所建的，这座楼阁单凭这罕见的紫竹便少了世俗之气，多了缥缈仙气，而其结构更是冷清幽雅，不似凡间。
　　摘星楼并非一座楼而是一群楼宇，这些楼宇围着其中心的一方形白玉台而立，成九宫八卦阵形。白玉台——鹿台——与楼阁之间隔有浅池，引斗潭活水，栽种了玖霰峰特有蓝色睡莲。

　　此时，玖霰门众惴惴不安地立着，“毒叟”、“花娘”、“信鹤”三人心中俱已是惊涛骇浪。都是行走江湖多年的人，对于消息都是有自己的门路，三年前那黎和倾罗突袭紧月从而引发的“双面之争”，究其背后的真正原因则是为了那预言中的金银妖眼。

　　金银妖眼，玖霰峰主。

　　这两个存在联系在一起意味着什么，众人心中俱是一凛。几个月前，对那氏带回的这个称做峰主的少女，“毒叟”等人虽是不忿，却也未放在心上，毕竟这少女未怀武功亦非出名人物，谁也没有想到当时那个被左护法抱回来的虚弱少女就是那个并合天下的关键，而少女本身所具有的压迫感和不经意散出的杀意也亦使他们这些老江湖去了轻视之意。

　　淡淡地打量着这几人，嘴角噙着笑意一任他们心中反反复复。气氛就这样诡异的安静着，众人心中愈发忐忑。

　　“不知峰主召集我等是为何事？”列于人列前端的一红衣女子拱手道，眉宇见却无分毫敬意。一旁的玫色衣衫的花千娇听闻皱了皱眉。
　　略微挑眉，一旁的那舍见了低声在我耳边道：“那是‘花娘’花千娇的妹妹花百媚，在江湖上……”
　　微微颔首止住那舍的话，打量这对花氏姊妹。不可否认这对姐妹花不负千娇百媚的美名，相似的容貌轮廓，姐姐花千娇美中含冷，拒人千里又有若有若无的媚态，妹妹花百媚则是骄蛮透着热情。
　　勾唇一笑：“今日召集玖霰门下六宫，所为的也并非大事，只为整顿二字。”
　　整顿！一直关注的三人神色微变，而其它门众有不少开始骚动，窃窃私语。
　　“不知峰主之意。”“信鹤”摇扇，儒雅之气颇有些诸葛孔明的风姿。
　　“我多年未回玖霰，却未想到玖霰会发展到如此地步，高兴之余亦不免忧心。玖霰这几年招纳了不少门众，只是鱼龙混杂，难保异心。对我来说，比起实力，更重要的则是忠心。”
　　对今天我的意图，那三人多少是猜到的，只是未想到我会如此直白地道出，倒令他们不好发难了。
　　“哼，你的意思是我们中间会有叛徒？”花百媚冷嗤道。
　　此话一出，台下的嘈杂声更大了，甚至有人开始咒骂。
　　“峰主在外多年，此话甚为不妥，更何况我们中除了那氏护发外无一人见过峰主的相貌，甚至连名字也无从得知。你又如何证实自己的身份？”“信鹤”轻摇羽扇，“据我所知，玖霰建起所不过数年，但阁下的年纪未免太过年轻，莫非阁下十岁就有如此能力？”
　　真是咄咄逼人外加煽动民愤。
　　“大胆，‘信鹤’！”那迦怒声喝道，手按住剑柄，散发出杀意。
　　“那迦。”按住那迦的手，从椅上起身，噙着笑一步一步踏下白玉阶。

　　锦服轻摆，发丝扬起，金银妖瞳中含义不明，极近的日色照着半边脸，镀上淡淡的光圈。
　　神祗。
　　不少人认出这似曾相识的情景。每一个被挑选进入玖霰的孤儿都会被左右护发带着去膜拜一副画，这是玖霰的一个仪式。那画上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背影，柔弱瘦削却拥有强悍的压迫感。犹记左右护发看着那背影时所带着敬慕之意，或者说每个人看了都会去敬慕那画中的人。
　　那是神，改变他们命运的神。
　　鹿台上已有不少人跪下，虔诚俯首。“毒叟”等人亦是被镇住，恍然不发一语。
　　走近“信鹤”，用低的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信鹤”脸上的笑凝住，眼中充满不置信。
　　直视他的眼睛，我一字一句道：“好久不见，徐文士。”
　　“是你。”“信鹤”脸上再无轻视挑衅之意，“我没有想到。”
　　“你没有想到的事有很多，亦不差这一件。”
　　“是啊，你总让我惊讶。”“信鹤”笑道，满满的和气恭敬，“若玖霰峰主是你，我心甘臣服。”

　　“信鹤”以鹤为名，如鹤骄傲不羁，外表温文儒雅实则拒人千里，鲜少向人低头，更别说对人有恭敬之意。当初便是由于对其师门新任掌门不敬而被逐，后又由事得罪倾罗四皇子而被追杀，后投入玖霰门下。
　　如今这般看，这“信鹤”与玖霰峰主倒是旧识。“毒叟”与“花娘”飞速的交换眼色，意味不明。

　　拍了拍徐文士，低声道：“好久没见她了，她现在如何？”
　　他眼中掠过一抹温柔：“很好，多谢慕……峰主挂心。”
　　“那就好。”
　　笑了笑，转过头，正对上“毒叟”“花娘”投来的探究警惕之色：“城之，七宫律令。”
　　“是。”一身白衣的颜城之从袖中抽出一个白色绸缎卷轴，朗声念道：“今日起，玖霰七宫分立宫主，分以天枢宫贪狼、天璇宫巨门、天玑宫禄存、天权宫文曲、玉衡宫廉贞、开阳宫武曲、摇光宫破军为称，除天枢贪狼由峰主担任，其它六宫分掌门中护卫、财务、赏罚、药膳、暗杀、护卫。巨门那氏双子、禄存秀芸、文曲……”

　　＝＝＝＝＝＝＝＝＝＝＝＝＝＝＝＝＝＝＝＝＝＝＝＝＝＝＝＝＝＝＝＝＝＝＝＝＝＝＝＝＝
　　是夜。
　　摘星楼贪狼居。

　　厢房内还弥漫着浓浓的沐浴熏香和迷蒙的水汽。相隔的纱帐轻拂，隐约可以看见之后浴池中的身影。帐外跪着两人被按伏在地，旁边制住这两人的双胞少年少女眼中一片杀气。从房门向外看去，见得月色下横七竖八地躺着黑衣人，皆已是奄奄一息。

　　从水中起身，随意披了件紫服，撩起纱帐：“放开他们吧。”
　　那迦那舍收了手，立在一边，只是手依然搭在腰间的武器上。
　　“毒叟”和“花娘”少了辖制，立即抬起头，对上我的眼。那眼中的芒刺犀利如剑。
　　“没想到两位喜欢深夜造访，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毒叟”冷哼一声：“峰主还是收起这些客套话吧，我们今日如此不正是你意料之中。”
　　“很聪明。只是你们可知如若今晚你们不来，就再无活命机会。”
　　两人俱是脸色一白，继而不语。
　　“我喜欢有野心的人，不过我却不喜欢这野心动到我头上来。”俯下身，“你们是人才，所以我给你们要的权力。只不过，你们要知道，我重用你们不是因为你们的能力，而是我不喜欢麻烦。如果你们给我带来的是更大的麻烦，我不介意舍弃你们，毕竟可以替代你们的人还是有很多的，要你们命的人也有很多。”

　　是坐享现有的权位还是为自己的野心送上性命，答案不言而喻。我要忠心，而很多时候忠诚是需要价码的，如果是性命，那么这个价码无疑是相当高的。

　　“只是玖霰峰主也得有足以让我等臣服的能力，否则千娇心难甘愿。”花千娇傲声道。
　　“‘花娘’想如何？”
　　“请峰主和千娇比试一下。”
　　“可以。”
　　“姐……峰主！”那迦那舍急道：“你的……”
　　挥手打断：“无妨。请出招。”对于武林，武力亦是可以服众的最佳手段之一。
　　花千娇不负“花娘”之名，剑术配合摄魂术，清傲的脸上显出一股妖媚，身姿灵动翩跹，真是如花艳丽。若是没有相当的定力，定是在精神恍惚中死于她的剑下。
　　好一个“花娘”！招招直逼我要害。
　　只是对手是我。水汽还未散去，意随心动，渐渐空气中出现了无数细密的针，多得令人毛骨悚然。针网逐渐收拢，任花千娇如何施展轻功躲闪，仍免不了被刺伤，更别说近我身伤我。

　　“我……认输。”花千娇支着剑半跪在地，满脸惊惧，身上多处渗血，虽不多，加起来也是骇人。
　　“承让。”从旁边的暗柜中取了一个白色小木盒，递与她：“每日三次，十日后无疤。”
　　“……谢峰主。”
　　“慕容燕。”我缓缓道出这个名字。
　　对着“毒叟”“花娘”疑惑诧异之色，“今日打败你的人是我，玖霰峰主，慕容燕，记住了。”

作者有话说

　　更的速度有些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