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凌弋

4、Chapter 04 国王

　　“Ada……”颤抖地用稚嫩的嗓音叫出这个称呼，方才还缠着他问东问西的小精灵已经扔下笔飞快跑了过去。

　　门口逆光之处站着一个极其修长高挑的身影，光是远远地看着，便觉无形的压迫感没顶而来。

　　伊凡心中一惊。

　　这是……精灵王回来了！

　　他忍不住望过去。那不期而归的王者，毫无征兆地降临在隐秘的王宫，尚未露面便带给他难言的震慑，宛如这过分耀眼的光明。

　　小精灵的速度半点儿不含糊，飞快地跑到父亲身边。

　　于是那身影低了下去，将地上那还不及他腿高的小精灵抱了起来。

　　莱戈拉斯的笑容灿烂得令人舍不得移不开眼，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下一刻他搂着父亲的脖颈将小脸埋进他的金发，声音里已氤氲了哭腔：“ada，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是ada不好，对不起。怎么样，这两个月莱戈拉斯有没有很乖？”微微偏头吻着儿子散发着薄荷香的头发，国王的嗓音低哑微倦。

　　“有的。”莱戈拉斯嘟囔着抬起头来，揉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又摸摸父亲的金发，这才相信他是真的回来了，“都是埃隆叔叔不好，这么久都没治好ada，还最好的医生呢，他明明就医术不精。”

　　瑟兰督伊失笑，一边抱着儿子向前走一边无奈地摇头：“小家伙没良心，你埃隆叔叔知道你生日快到了特意为你准备了礼物，你还骂他医术不好？”

　　小精灵的注意力马上转移了：“礼物？是什么礼物？”

　　“我也不知道。”

　　“ada骗人。”

　　“没有。”

　　“ada你告诉我嘛……”

　　“我真的不知道，撇开这点不说……”精灵王的脚步顿了一下，“莱戈拉斯，你要不要跟ada解释一下，一个人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伊凡僵在了那里。

　　他无数次想象过这个国度的王者的模样，想象过他将怎样处置他们这些冒犯他的国度的人类。

　　他曾毫不吝啬地将绿叶王子比作密林之光。

　　可是现在他懂得了，幽暗密林之王，才是这光之源头，抑或，在这片被黑暗渐渐侵蚀的幽暗密林之中，光明，正是他本身。

　　他曾走过很多地方，看过不同的震撼人心的容颜，听过不同的美妙绝伦的歌谣。

　　但他没见过比这更纯净美丽的金发，它宛若整齐的瀑布流泻至国王身前，阳光在它面前也要黯然失色。他也无法用华丽或朴素的词藻来赞美眼前的精灵王，仿佛任何的比拟与形容，都是对他的亵渎。

　　“人类，抬起头来。”国王的语气轻描淡写。

　　他别无选择地抬头，望向那个高大修长的身影。

　　深秋的日光即便是透过地宫穹顶投进来也仍然是柔和微暖的，但当它降临至一片银箔上面的时候，折射出的却是冰冷的暗芒。国王微微偏过头，金发之下俊美绝伦的脸庞竟有一半自额角至下颔覆了银色面具。同样是冰蓝色的眼睛，小王子的是纯真清澈，他的却是淡漠清冷，如极寒之地波涛暗涌的冰蓝深海，幽邃不可测，一眼望去，不仅望不到底，反而会让自己的灵魂如坠深渊一般陷进去，再也不得安宁。

　　看着脸色苍白的人类，瑟兰督伊微微皱眉。

　　“这是伊凡。”小精灵兴高采烈地向父亲介绍他的玩伴，“他的歌谣很好听的，ada，他还教了我好多好玩的东西呢。”

　　“是吗？”瑟兰督伊漫不经心地回应，没有再看一眼伊凡，径直走向高台之上孤独的王座。

　　“陛下。”加里安总是最适时出现的那一个，“欢迎归来。”

　　瑟兰督伊接过侍女端上来的多卫宁喝了一口，头也没抬：“那个人类怎么回事。”

　　加里安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这次尚且情有可原，下去吧。”他微微阖眸。

　　“ada，嘿嘿，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不会怪加里安叔叔的。伊凡真的很好玩呢，他唱的歌很好听，还会讲很好听的故事。当然，还是没有ada讲的好听啦……”国王怀中的小精灵自顾自地把玩着父亲的金发，偶尔揪揪自己的小辫子看看，对比哪种色泽更好看，“对了，修顿老师还说我不能老是玩啦，可以开始学精灵史，我前几天通过了测试，修顿老师说我很有天赋哟……”

　　瑟兰督伊笑了笑，端着多卫宁缓缓啜饮，视线渐渐地移到了莱戈拉斯那一头跟他一样色泽却更为清浅的淡金发上。

　　怀里的小精灵兀自喋喋不休讲着测试的内容，而他的神思忽然转到了另外一个金发小东西身上。

　　小绿叶跟她，真的是很不一样。

　　“不要不要！我不要埃隆叔叔教精灵史！我立马去向修顿老师道歉！”

　　那小家伙当时好像是这样说的。他为自己的记忆力震惊，一晃几百年，他竟然还记得那样一句话。

　　“Ada？”久久没听到父亲回应的小精灵疑惑地抬头。

　　而父亲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被银色面具覆盖住的半边脸看不出表情，右眼一片冰蓝中却闪过微渺的痛意，虽只是一瞬，却还是被敏感的小精灵捕捉到了。

　　“Ada……”

　　莱戈拉斯皱起纤细的眉头，伸出小手担心地摸上父亲左脸的面具。

　　“Ada……你是不是很痛？”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手顿了一下，然而下一刻却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继续往下触着那块面具。

　　“我听埃隆叔叔说过……这个伤口，不要有任何覆盖物才好哦……”小手已经快摸索到银箔的边缘。

　　瑟兰督伊突然一惊。

　　莱戈拉斯比现在还要小的时候，曾经偶然见过他的那面伤，被吓得整夜睡不着，老是做噩梦，整夜哭嚎着有怪物，思及此处他马上按住了儿子的小手：“Ada不痛。”

　　但莱戈拉斯的表情很明显地说明他不信。

　　“摘下来，好么，ada？”他请求。

　　“摘下来，莱戈拉斯会害怕。”

　　“不。”小精灵抿着嘴唇，缓缓摇头，“我不会，我一定不会的。来，ada……我来把它掀开……好不好？听话，我知道，盖着它，会很痛……”

　　瑟兰督伊的手一松，冰蓝色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的小绿叶，神情看不出悲喜。

　　他伸出小手缓缓摩挲着那面银箔面具的边缘，即将揭下来的那一刻，却被国王再度按住了。

　　“莱戈拉斯。”

　　“嗯？”

　　“你觉得ada好不好看？”

　　小精灵原本写满担忧的小脸上顿时光彩焕发：“那当然！我听他们说过，ada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精灵了！即使戴上面具，也是最漂亮！”

　　瑟兰督伊微微一笑：“莱戈拉斯想不想看到ada最好看的模样？”

　　“嗯！”小精灵使劲点头。

　　“那么，再等等，好不好？莱戈拉斯的生日快到了，埃隆叔叔说过，大概是那个时候，ada的伤就全好了。那时，ada再让你揭下它，好不好？”

　　“可是，ada会很痛的啊……”

　　国王摇头：“傻叶子，ada都快好了啊，已经不痛了。”

　　“那样啊……”小精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好啊。”他在国王的怀里兴奋地扭来扭去，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的形状，那样子像极了露西，“这会是我收到的最棒的礼物了！Ada,谢谢你啦！”

　　瑟兰督伊笑着整理了一下他的淡金发，又捏捏他的鼻尖。

　　“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ada。”小精灵想到了什么，抬起眼看着他。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