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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禁足 ...

  •   多亏了数学题教导平沙十余年,她不是钻牛角的性子,一时想不出来就决定暂且放下。她对华胜道:“我和你一起把这些收拾走吧,你知道厨房在哪里?”华胜一愣,忙道:“女郎快放下,叫别人知道了奴可怎么好。而且……”
      平沙端起盘子就走,把她的话扔在耳后。她走到门前跨过门槛,刚要抬脚再走一步,只见两柄长戟从天而降,带着一股劲风架在她面前,近到平沙都可以嗅见金属的气味。
      平沙吓了一跳,小心地抬高下巴退回半步,解释道:“我把这个送回厨房。”侍卫们一言不发,像铁铸的一样。平沙又小心道:“只是去厨房,不会乱跑的。喏,叫她看着我。”平沙眼神示意是华胜。
      但没有一个人回话,平沙有些恼了,仰着脸问门右的那个侍卫说:“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队的?”侍卫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华胜扯着平沙胳膊说:“女郎别闹了,他们都是将军亲兵,怎么说都没用的。”
      平沙恼怒又无奈,蹲下把碗碟往地上一磕,没好气道:“叫人过来收拾。”转身回了房间。
      华胜跟在她身后,说:“女郎就不要想出去了,再过个六七天,就该走了。到时候不仅能出将军府,还能出越国瞧一瞧呢。”平沙甩开她的手道:“你若是想嫁去齐朝,就拦着我。”华胜目瞪口呆,结巴道:“女郎,女郎为什么这样想,奴想,想能嫁去……也不是,不是什么坏事儿。”
      平沙定定地瞧着她,好像看见一具红粉骷髅,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华胜复又小心地劝道:“女郎,越国也好,可是奴听说,齐朝土地更为广博,齐朝人都温文知礼,能吟善赋。女郎不也是爱诵些齐人诗文的吗?况且,女郎要嫁的是齐朝皇帝,以后必定是锦衣玉食的呀。”
      平沙见着她脸上的欢喜,忽然对她产生了些许怜悯之情。这样的女子在这个时代是常见的,因为无知而单纯的快乐,永远想着如何依托于别人,谋求自己的归宿,从没有把自己放在一个独立的位置上,好像没有根系的浮萍,风中颤抖的飞花,任谁都可以欺辱。
      平沙叹道:“小丫头,你不知道。人越是温文尔雅了,鬼心眼儿就越多。你可知道齐朝皇帝宫妃几何?我一个外族人,毫无倚仗,去那儿不是送死吗。”平沙朝外面看了一眼,又道:“要真是一件好事儿,何必派这么多人来看着我。这是要把我困死在这里。”
      说到最后几个字,平沙心里凉了一截。华胜惊异地啊出声,平沙摆摆手说:“罢了你出去吧,有事儿我会唤你的。”
      华胜走后,平沙从书架上随便取了本书下来。这屋子采光不好,平沙搬着凳子跑到门边上,挑了个光线刚好的地方。书摊在平沙腿上,一页页晃眼看去全是佶屈聱牙的文字,平沙看着看着心思就跑到一边去了。
      这些侍卫把她屋子围的水泄不通,她在这里不可能跑得出去。但一旦和亲队伍起行了,沿途上人手松懈,队伍又长,应该会有机会。她可以先继续跟着队伍走,进了齐国境内再找个地方谋生。

      午间的风很是温柔,没一会儿就吹得神思倦怠的平沙靠在门框上睡着了。等她醒来,努力睁开被太阳映花的眼睛,发现自己被笼在一片阴凉下。原来太阳西移,炽烈的阳光刚好一点儿没剩的被右边这个侍卫挡住了。
      那人五官生得倒好看,额头上冒出汗滴,他还是动也不动。平沙报复似的开心了一会儿,后来又觉得没什么意思。这些当兵的被晒都晒惯了,这点太阳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平沙正在郁闷,偶然一下看到远远的走来两个人。她看那走路姿势,就猜着是段智程和二小姐段兰岚。这两个人好好的下午没有事情做,一定要来招惹她吗?
      香风袭来,一个娇糯的女声问道:“姐姐怎么在这里读书,日头这么大,也不怕晒吗?”平沙心里一乐,想道:不怕不怕,我有专业遮阳十五年的侍卫队,晒死他全队,幸福我一个。段兰岚又问道:“姐姐看的是什么书?”
      平沙忽见银光一闪,一柄长戟正架在探头来看书的二小姐脖子前五毫米处。平沙眯着眼睛计算着,嗯,大概就是五毫米吧。段兰岚俏脸煞白,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几转,平沙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段智程见自己亲妹妹被人用兵刃架在脖子上,登时大怒,上前一步厉声道:“放下!”右边的侍卫长冷声道:“回郎君,卑职领命看管令苑,闲杂人等严禁出入。”
      段智程将段兰岚护在身后,道:“你看清楚我是谁,我也是闲杂人等吗?”侍卫冷着脸没有回答。平沙坐着插嘴道:“好弟弟,你既无品阶,更无诰命,在这里闹什么,快回房歇着去吧。”段智程怒道:“你闭嘴!”
      他模样英俊,虽然怒气冲冲但仍可以好好欣赏一番;但平沙一见到他,就想起自己莫名其妙的遭遇,想起自己被空投到这个野蛮落后的时空,往世的种种都因为他化为乌有,真正是被他害得倾家荡产,举目无亲。她心里怒气翻涌,如果语言能伤人,她嘴里不知道已经吐出了多少把尖刀。
      平沙回敬道:“段智程,你自己清楚你的作为。你可把我害惨了,此仇不报,非君子也。”最后几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在夏日里咝咝地冒着寒气。段智程做贼心虚,一脸怒容就要推开刀戟扑上前来,侍卫长反把戟刃往前一送,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来,道:“二郎君请回。”段智程一抹脖子上的血,眉头一皱也不皱,恶狠狠地冲着平沙说:“段令风你等着。”
      平沙注视着他们离去,站起来推开长戟说:“你收了吧。”侍卫长默然持戟站好。平沙扫了他一眼,他仍然面无表情,眼神幽深地对上平沙的目光。平沙被他看得一愣,不知道为什么就解释起来:“是他招惹我的,我已经很克制了。”
      但没有人回应她。平沙见他淡淡地把目光别开,自说自话就有些尴尬了。这下本来想谢谢他帮自己逼走了段智程,感谢的话也就咽在肚里。平沙又想到自己就是被他带着人给拘禁起来,更没好气,搬着板凳到门左侧就阳光看书了。

      这一回平沙倒是看得很专注。作为一个学生,能随时随地地投入是必备技能。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投入就是整整三天。
      被禁足三天,基本已经对走出将军府不抱任何希望的平沙从华胜那里听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宣祜公主召她入宫伴驾。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平沙正坐在铜镜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梳头。她听华胜气喘吁吁地说完,知道这个宣祜公主就是那位和亲公主,不禁怪道:这位公主无事唤我进宫做什么,婚前焦虑需要人共同分担吗?不过不管原因,这对于平沙来说就是天大的喜事,让她心里真是乐开了怀,笑着回应华胜真诚的眼神道:“看你急的,喝口水先。”
      她慢慢站起身来,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扶着梳妆台,走到门口抓着门框对侍卫长轻声问:“公主召我入宫,我的禁足这是解了吧?”侍卫长不动声色,但平沙这几天因为过于无聊,除了看书,没事儿只能跟华胜聊天,再就是跟他眼神交流,所以看得很清楚他眼里的笑意,于是她再次确认道:“那我可出去了?”
      侍卫长点头,平沙瞬时喜形于色,跃出了门槛跑到院子里去,鹅黄色的裙摆绽开,平沙感觉到微风吹拂在她的脸上,自由流动的空气洗着她三天来快憋得发霉的心肺,狠狠吐了几口要发酵出无聊味道的恶气。她发泄似的把手里的梳子往天上一扔,斜斜落在院子里一棵梧桐树上,砸得枝叶不安,一时绿影婆娑。
      华胜在身后叫道:“女郎,快回来,咱们这就要去拜见将军哪!”平沙心情好,让她去哪儿见什么人都是肯的。她背着手气势高涨地走回来,耐着性子叫华胜在她头上一顿捯饬。
      看着看着,平沙说道:“你不要整那些花里胡哨的,简单一点。”华胜撅着嘴不服道:“女郎初次进宫,太简单怎么行?”平沙惊于这个丫头异常简单的思路,叹道:“你是还嫌我不够招人恨吗?听我的,快点。”华胜闻言一愣,终于听从了平沙。
      一切就绪,平沙特意摸了一袋碎银装在怀里备用。走出房门时,发现那些侍卫们已经悄无声息地撤走了,院落里也是一片干净。华胜道:“怎么人走了?”平沙听她语气失落,怪道:“你还想一直被看着不成?”华胜嗫嚅着说:“不是,只是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她声音小,平沙又急着走路,就不曾听见这一句。

      将军府虽宽阔,但长路在快活人脚下就不足一提。到了前厅,主座上一个男子,年近不惑,仍是五官俊朗,看着不像风餐露宿的将军,倒像是儒雅风流的名士。平沙心道:“怪不得段智程那厮也长得好看。”
      再看旁边坐着的吴氏,纵然精心装扮了一番,坐在段将军旁边只叫人觉得姿色甚是平庸,两人一点也不般配。右首那白面无须的人,身着黎色宫衣,想必就是来传唤的内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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