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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穿友 ...

  •   面对那张床,平沙已经陷入心律不齐的症状了。青天白日的,一个男人身无寸缕地坐在她今晚要睡的床上。成何体统!
      更难堪的是,平沙想斥责他的下流行径,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有心无力。孔御常年习武身强体健,那次逃跑被他压住时平沙就猜测他身上估计除了骨头就是肌肉,要不然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
      他身上蜜色的肌肉在帷幔投下的阴影中仍透着一层淡淡的亮色,胸肌腹肌结实又紧凑,一道道深弧线叫平沙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看到孔御那张平静淡漠的脸她才又羞又气地回神,先拿了把剪子把他身上缠的白布小心剪开。
      平沙做这个事是真的很没经验。她绕到孔御背后去,使着巧劲儿把白布一点点揭开,生怕用力过猛把哪里刚长好的皮肉又撕开了。把背上整段揭下来,这一块布就取下来了。那伤口原没长好,昨夜又一番打斗,几处迸开,血肉模糊的,平沙慌了,低叫出声:“这……”想起孔御本来是为了救自己才跟他们动了手,自己不但不领情,还逃走了,到现在都不肯跟他承认,平沙小声地说:“对不起。”
      孔御没有理她。平沙早料他会是这个反应,心怀歉疚地用手帕蘸着热水,一点点的去擦污血。唯一值得庆幸地是,孔御伤口虽然反复,却没化脓,也叫平沙稍微安心。她坐在孔御身后,右手执着手帕,左手轻轻搭在他背上,不时觉得自己下手重了就吹几口凉气,无比的细致专心。
      上完药,平沙右手因为紧张酸得直抖,想跟孔御说能不能过会儿再弄身前的,再一转念,是自己对他不住,受些累也应该。她剪一块差不多长的白布,从他身后围到身前,俯下身子在他腰处扎好,耳朵不小心蹭在他身上,只一下就烫着一样地离开。
      “躺下吧。”平沙取来枕头放好。
      平沙数了一下,前面大概有四五道新伤,都是浅浅的皮肉伤。还有一处原来腹部的伤,当时看着恐怖,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取来一些温水冷水,扶着孔御侧起身子,一手用茶杯盛了水慢慢倒着,一手轻轻洗着伤较深的皮肉,只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连累孔御再受罪。
      这么这么几次冲洗难免湿了床褥和衣服,平沙一时也顾不上,冲完了赶紧把水渍擦掉,又把伤药倒出一点在自己左掌上,右指蘸着给几道伤口一一擦上,便像那羽毛又轻又痒地拂过一般。
      她处理到最后一处,终于控制不住手那么轻轻一抖,细弱的手腕立刻被孔御左手死死攥住,平沙惶急地抬头问:“疼么?”却见孔御额上青筋暴起,目光中似喷出火来。平沙不自觉便畏缩了,道:“我不是故意。你受伤我很歉疚,实在对不起。”孔御拉着她的手腕把她拽到跟前,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快一点。”
      平沙隐隐觉得他有些不对劲,莫名尴尬起来。手上动作加快,可依旧没敢马虎。平沙给他缠好布条,道:“好了。有哪里不舒服吗?”孔御哑着嗓子命令道:“衣服。”平沙忙从一边把衣服给他扔了过去,自己走到个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等着。
      孔御动作极快,一会儿就走了出来,招呼也不打一声推门就走。平沙正好免去许多功夫应付他,重新回去收拾了床铺,见湿的也不多她就没多管。只是床上仍滞留着刚才那人的味道和热度,叫她不知怎么是好。

      平沙忙活一通之后腿脚发软,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快一天没吃东西了,难过刚才手抖个不停。她想下楼找些吃的又不敢露面,生怕被什么人瞧见,左思右想觉得自己还是先捱一时饿,免去许多风险。
      她正等得心发慌的时候,陆欢好像知她心意一般端着饭菜回房来。平沙大喜,追着那香味一路谢他,陆欢干笑两声,道:“怪我早前忘了这事儿了,害你挨饿。”平沙却已经吃开了,顾不上回答。
      饭后陆欢倒没再出去,平沙惊讶道他怎么看的这么快,陆欢答说:“二王子还请了好些郎中一起,当然快了。平沙想起那天大小官员夹道迎接的风采,促狭地想他大概不会这么破费,有可能那些人见他一时需要郎中,便一人几个地送了好多过来。人帅画美就是吃得开。
      陆欢坐在桌前研磨,平沙也无聊,就凑上去问他要写什么,用不用人帮忙。陆欢拿出一本书来,说:“二王子借了我一本医典,我先抄下来。”平沙暗道,果然他吃得开,连这么冷僻的东西都有人送。她略一思索,自己身无长技,不如和他学点粗浅医理,也有用处。便笑道:“我帮你抄一部分吧?”陆欢愣了一下,说:“那便多谢了。”平沙取出墨锭来,站在桌前,道:“不过我还是先帮你磨墨。”
      这医典抄着最是乏味无趣,左不过是些经方,各种什么汤的,平沙抄了一会儿就失了神气,忍不住闲话道:“这些方子都那么有效吗?”陆欢思索道:“得看个人体质了。”平沙又问道:“这个桂枝长什么样子?老是出现。”陆欢想也不想就说:“你去看我第三只药箱第二个抽屉里装的就是。”
      平沙站起来一转身,瞧见陆欢正奋笔疾书,她瞧着哪里不太对劲。下一秒平沙就反应过来,是他握笔的姿势。
      寻常人握笔哪有像他这样的。这个姿势瞧着却像以前拿签字笔写字一样。平沙突然反应上来,他为什么这么拿笔?她好像黑夜里看到萤火之光,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怎么这样拿笔?”
      陆欢平静地回答说:“哦,小时候练字偷了懒,喜欢这么写,后来写多了觉得这样反而快。”他处处含混,平沙听了只觉得大有深意,立刻回说:“我以前也这么写字。”陆欢惊讶地抬头,平沙看了个清楚,越发笃定,试探着说:“我有个玩伴姓岳名川……”话音未落,陆欢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激动不已的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平沙已经了然,只觉得热泪上涌,心意慨然,冲上去抱着陆欢就嚎啕大哭。陆欢本来还很激动,被她一哭吓住了,呆在那儿不知所措。平沙哭了一阵,直把脸上的粉都哭没了,才泪眼婆娑地说:“同志啊,我可算是找到组织了啊……”
      她一边抽噎,一边开始了和陆欢的深度沟通。所谓深度,无非是问问以前的事情,还有怎么来到这里的。陆欢听她说她两辈子加起来拢共才活了十六年,脸上就有点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是二十三穿来的,到现在,又活了二十三了……”平沙一愣,眨巴着眼睛幽幽吐出一句:“大叔啊。”陆欢脸上一抽,平沙连忙补救道:“我不会歧视你的你放心。”
      陆欢脸色才缓和,就听见平沙喊了一句“陆叔叔”,沉默着咬牙转回去继续抄书。平沙再怎么道歉都不理,她实在叫不动了,就说道:“怎么还伤自尊了呢?”说完如愿看到陆欢脸一黑,平沙忽然觉出盎然兴味,自己格格地笑起来。
      正想起当时在文夫人庙下祈祷上天给自己一个穿友,没想到居然成了真,看来文夫人对于他们这些小辈还很是照拂。
      平沙完全没心思抄书了,问陆欢说:“你知道文夫人贤者康也是穿来的吗?”陆欢说:“自然。”平沙笑道:“你就没想和他们一样闹出点轰轰烈烈的事儿?”“我没有那个心。”他执着笔看过来,“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做个郎中。进了越王宫,也非我本意。”平沙眼珠一转,道:“不如我们在叶城落脚,开个医馆吧。这样我也可以在你这儿做个伙计,不用自己谋生了。”
      陆欢垂目想了想说:“只要能离开车队。你原准备怎么逃出去?”平沙原来是想趁那几人进宫时从驿馆里溜出去,但现在还有一个麻烦,她也说不准,说:“你可还记得上次越王宫遭刺客那一次,我身边有个受伤的侍卫?”陆欢一怔,道:“记得。”平沙蹙眉道:“他已经知道我在这里了,可他没说。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打算,所以要逃出去,还有些麻烦。”
      陆欢放下笔,几次张口,啧啧半天,万分为难地说:“平沙,之前没告诉你,你那天晕倒之后,是他来叫我留下你的。”说完又愧疚,继续道:“他不许我告诉你,所以……”
      平沙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半晌才讷讷说:“你是说真的?”陆欢颔首。平沙蹙眉自言自语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越发不明白了。”陆欢执笔写了一阵,见她仍自喃喃,斟酌着说:“我看他愿意助你出去。那样子不像装的,也没必要在我面前装。”
      平沙听他说完一时无话,最后只道:“他不会轻易放了我的。”陆欢疑惑,平沙说:“我知道了一些事儿,还是不告诉你的好。”她知道孔御是齐朝人,最起码在他自身安全之前,决计逃不掉。能做一个细作,孔御也没有那么好心。
      也许,平沙忖道,孔御把她安置在这儿又只是稳住她的一时之策。等到了叶城,还不知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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