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逝》秋海棠1990

30、退路

　　清晨，我正在睡梦之中，听到了一阵清晰却断续的敲门声，想着是不是阿凡因为昨晚我跟她说的话，而犹豫不觉，甚至想要回避，或者是决定要给我答案，所以敲门声才显得如此迟疑。

　　我打开门，没有看到心中向往的阿凡，失望之余却充满了诧异，是阿瑾那双疲惫的眼睛。一见到她，我整颗心都软化了。我无法无情对她，尤其是看见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心就像是悬在半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连开口说话都差点忘记。我突然就忘记了那些冷言冷语，那些恶语相向，那些死寂一般的沉默瞬间。

　　时间奔回最美好的往昔，我们如同最熟悉的老友重逢，寒暄问暖。

　　“你回来了。”她说。

　　“嗯。”我答。

　　“想要找你可真不容易，你想要永远这样躲着我吗？”她问。

　　我没有再答，只问她，“你来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也没有。”她说。“只是……我们……分手了。”

　　我诧异地望着她，心里难以抗拒地燃起了一丝希望，而脑子却保持理智，依旧说着，“对不起……我想我不是你的备胎。”

　　“阿络，对不起，过去是我的错。我只想问你，我们……还能不能回到过去？”

　　“对不起，我只想往前走，不想回头。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补救，有什么困难，我愿意帮忙。”我说，诚恳地。

　　“那不必了，你只会越帮越忙。”当我正在考虑她话中的意思时，她眼睛忽的耷拉下来，过肩的长发垂下一绺，她转身要走，我才想到他们的分手或许是为我。

　　只那一刻，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全部被她占领，我伸手拉住她，她停住了，没有转向我，只说：“尽管我曾如此对你，你却仍然无法对我狠心，而我却辜负了你。”

　　我走上前，轻轻地拥着她，“上次在马路口，是我话说得太重，你别当真。我那时候……总之，都过去了。”我想要解释什么，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你能不能……不要让我再找不到你…”她已经微带着哭腔，湿润的眼睛望着我，“你能不能……把我当成一个在感情里走失的小孩，现在她知道错了，你能不能给这个幼稚的小孩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阿瑾，我们……会一直是好朋友的。”我说，不敢再看她，“你进来坐吧，有什么事，可以慢慢说。”

　　她甩开了我拉她进来的手，说：“我没有什么可以慢慢说的，我只问你一句，这也是我最后一遍问你，你还要不要我？”

　　“我没有不要你，我只是……”话音未落，却被阿凡的声音打破。

　　“阿络，你起来啦，我怕你没有早饭吃，所以给你带了点来，这是你的朋友吗？”拎着几个白色塑料袋的阿凡突然地出现在门口。

　　“这是阿瑾，我的……大学同学，我朋友，阿凡。”我为她们互相介绍。

　　“阿络，你也没告诉我，你有朋友来啊，不过我早饭买得不少，坐下来一起吃吧，勉强也够了。”

　　我望着阿瑾，她没有摇头，顺从地走了进来。可她一进来，我就后悔了，我们三个，这算是哪门子的相遇？

　　早饭只吃了一点，阿瑾便推辞有事，转身出了门，我坐在原地，不知道该是追上前，还是该继续坐着吃完这顿饭。

　　“我知道你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快去吧。”她说着话，筷子却并没停下，眼睛也没有看我。我很想淡定地说一句，随她去吧，但我的身体却无法控制地出了门。

　　临走前，我只说了声：“对不起，阿凡。”

　　她没有说话，只有吃饭的节奏明显地停顿了几秒。

　　阿瑾还没有走多远，我在附近的十字路口找到了她，看样子，像是准备打车。

　　“你要去哪儿？”我问。

　　“回公司。”她说。

　　“你……别误会。”我竟鬼使神差地说了这么一句。

　　她突然转头看着我，那种眼神，是那么样的熟悉，而我在心里情不自禁地骂了自己一句，混蛋，这算是误会吗？那么你许诺给阿凡的，又算什么？

　　“没关系，你说了，我们各自有选择的自由，毕竟，是我错在先。”她说。

　　“不”，我接过话茬，“还来得及，我还没有做出选择。”

　　她看了我几秒，疲惫的眼神里几分疑惑缠绕。

　　“那么，你爱过他吗？”我问。

　　“过去的事，我实在很难想得起爱不爱这些细节。”她说。

　　我笑，“那你怎么确定你还爱我？”

　　“因为那不是过去的事”，“它每时每刻，都在我的脑海里重复着。”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四年多来，我从来不奢望我们还能重新找回彼此。我甚至，在心里已经为阿凡腾出了位置。直到后来我终于切身体会到一句话，如果你同时爱上了两个人，那么，请选择第二个。对阿瑾可能是留恋和不甘，对阿凡才是渐渐萌生的情愫，只是当我明白时，为时已晚。

　　可我们从十七岁一直到二十岁，人生中最美好的三年时光都在一起，如果没有什么不可抗力，我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这份理所应当的爱情。

　　我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借口，我们同为女孩儿。其实，那的确是借口，因为在那时，我纵然对阿瑾有爱有怜有怨有恨，可我的心早已偏向了阿凡。

　　她看出了我的顾虑，“我可以给你时间。我先走了。我得早点赶回去，不能再得罪了老板，丢了工作。”

　　“好。”我说，别的话，我全部藏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