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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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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之后,林语凡快速的洗漱,做完作业,然后躺到床上。窗外的雨开始变大了,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嘈杂的声音,伴随的还有呼呼的风声,搅得人夜不能寐。
海滩上,沧澜已经独自坐在沙滩上等了好长时间,风雨交加,他还在等,眼睛望着林语凡昨天离开的方向。为什么,为什么还没来,不是说好的吗……今天来看他。他的头发和身体都被雨淋湿了,分外狼狈,一滴透明的雨滴挂在他的睫毛上,颤巍巍的将落未落,像眼泪。
雨夜里,鲛人的歌声终于响起。
林语凡烦躁的闭着眼睛,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想不起来了,好不容易快要理清思绪的时候又被雨声打断。这样想着,思绪很快被越来越浓重的睡意侵蚀,半梦半醒间,一阵缥缈的歌声传进耳朵里,林语凡猛然想起那双烟波浩渺的眼睛,原来是沧澜……身体仿佛不受控制的立了起来,僵直着步子向门口走去,连鞋都没穿,本来还算清醒的脑海一片空蒙,只显现出两个字,沧澜,沧澜……歌声缥缈,在他耳边经久不散。
他就这么赤着脚踩进雨里,循着歌声。小镇的雨夜静悄悄的,没有灯光,也没有月光,也是所幸那么漆黑,没有人看到林语凡诡异僵直的身影。目的地当然是那片熟悉的海滩,沧澜倚在一块突出的礁石上,看林语凡越走越近,伸手抱住她,小心翼翼地让他躺在自己怀里。怀里的林语凡眼神仍是空洞,没有清醒。
沧澜抱着林语凡的手越搂越紧,像是要把他生生嵌进自己身体里面,“人类果然不可信,林语凡你骗我……可是我想你了……怎么办,我想你了……”人鱼悲伤的呜咽,“不过没关系,你逃不掉的,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水蓝色的眼睛里交织着疯狂的偏执和爱恋,仿佛一把幽蓝色的火焰,要把自己也把爱人焚烧殆尽,只剩一撮灰烬也要融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那晚,鲛人的歌吟唱了一夜。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林语凡已经回到自己的床上了,像往常一样早起去学校,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路上,林语凡觉得有些头昏脑涨,手指揉捏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暗暗皱眉,怎么回事?昨晚明明没有淋雨吧……
“林语凡,你怎么了?”并排走着的赵梓晖看到他脸色发白,忍不住问道。“……没事。”林语凡把按着太阳穴的手放下来,淡淡的回了一句。
赵梓晖在心叹了一口气,转头看他,林语凡习惯性地抿着嘴,刘海的阴影再次挡住了眼睛,仿佛一个坚硬的壳,把他整个人都封闭了起来,这层壳阻挡了可能的伤害,也遮蔽了温暖的阳光。
回到班里的时候冉恺徽那伙人看他的眼神变得惊疑不定,冉恺徽昨天跟他打了一架居然进了医院,小腿骨折,可是这小子哪有那么大的本事?问冉恺徽,他只是从牙缝里蹦出了句“我一定要让他好看!”然后就再也问不出什么了,莫非林语凡真的是深藏不露?当下心里都有点惴惴不安。
林语凡回自己位子的时候衣服被人扯了一下,疑惑的转头,看到洛安琪期待的眼神,心里了然,“已经给他了,放心。”洛安琪感激的朝他笑了笑,带着些微的羞涩“谢谢你。”“不用。”看着女孩映着阳光微笑的脸,林语凡有些恍惚,那样的笑脸真是干净,一尘不染。她应该一出生就是幸福的吧,被家人保护得很好,不懂人心的丑陋,没有被冷漠吞噬。但谁能保证这样的一尘不染没有被玷污的一天?上天从来没有那么仁慈,给予了你的也许是为了有一天更加决然的夺走,但或许真的有幸运的人呢?命运的事,谁能说得清。
又一阵晕眩袭来,林语凡紧紧的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强撑着坐回位子。
这一整天林语凡都头重脚轻的,这是淋了一整夜雨引起的感冒,但可惜林语凡自己却不知道,只觉得这样突如其来的眩晕很莫名其妙。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林语凡没有回家,潜意识里不太想去那个冰冷的地方。拖着越发沉重的脚步慢慢走向海滩,真的好累啊,怎么会这么累……好想休息一下,眼前天旋地转的一阵一阵发黑,仿佛从天空中欲降下一道黑色的浓雾,摇摇欲坠的挂着,却怎么也不肯落下来。隆隆的轰鸣声一阵一阵从耳畔碾过去,仿佛永无止息。
林语凡觉得自己走了好久才走到海滩,沧澜果然含笑等在那里,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里脉脉的一派温情,是看着自己的……林语凡情不自禁的也想笑,高烧已经让他开始神智不清了,最后踉跄了几步,一头栽进了沧澜怀里,昏了过去。
沧澜低头看怀里的林语凡,觉得触手滚烫,林语凡发烧了……而且烧得很严重,这样还强撑着过来……沧澜嘴角微微翘起,单纯的因为觉得自己喜欢的人重视而喜悦。之前难道误会了他,其实他昨天只是发生了意外所以来不了?愧疚的轻轻吻了下他干裂的嘴唇。昨晚不该让他在雨里淋了那么长时间的…… 人类的身体真的太脆弱了。林语凡在昏迷中感觉到沁凉的触感,舒服的叹口气,更加紧密的贴到沧澜身上,脸贴在他的胸前磨蹭。
沧澜的眼眸深了深,瞳孔的颜色由水蓝变成湛蓝。俯下身,淡得几乎无色的嘴唇贴上了林语凡的,开始只是咬住两片嘴唇舔咬,厮磨,后来舌头长驱直入,缓缓的舔过林语凡的牙龈,上颚,勾勒他口腔的轮廓。“唔……”林语凡因为呼吸不畅开始挣扎,但这在沧澜的控制下显得无济于事,很快就消弥了。渐渐的林语凡有了回应,高热让他本能的开始追逐那片沁凉的舌尖,唇齿纠缠,口腔里淫靡的水渍声不绝于耳……
医院的病房里,冉恺徽躺在病床上,富裕的家庭环境让他不用挤在普通病房,也把独处的寂寞凄清逼得无所遁行。父母太忙了,说不能来看他,就算在电话里也没有问他是什么原因摔断的腿,匆匆的安慰了一下,耳边就只剩下话筒嘟嘟的忙音。朋友们倒是来过了,送了几束花和零食,也就没有再来了。他们也还有学业,不愿意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他也懒得叫他们过来。
于是他只能孤零零的一个人躺着,那只断了的腿也孤零零的被吊在病床上。
到处弥漫的消毒药水味成了所有医院的标志,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护士医生白色的制服,这种寒冷淡漠的颜色充斥了他的眼球,有时候难免会有一种被抛弃在无边无际的冰原上的错觉。
他难得的安静,望着眼前的天花板,所幸现在是黄昏,金红的阳光填充了进来,使病房看起来没有那么寒冷空旷了。温暖的阳光包裹着他那张过于棱角分明的脸,使他看起来柔和了一点,少年的脸孔总是有些青涩的,隐隐透露出年轻人桀骜不驯。眸子里不再有平日里的喧嚣,当只有独自一人的时候,也就不需要伪装。
他很讨厌医院,从来就讨厌。
因为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朋友,没有伙伴。不能用平时的张狂来掩饰寂寞,不能用所谓兄弟义气来抵抗寒冷。没有热血沸腾来麻痹他的神经,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能任由空虚一点点侵蚀,一点点笼罩。然后又一次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可悲的现状。
他讨厌医院,更讨厌独处,从来就讨厌。
眼前突然闪过那个傍晚林语凡的眼神,顿时怒不可遏,一把火在心底燎了起来。从体育馆二楼摔下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小腿钻心的疼痛,那人冰冷的嘲讽还有刺眼的笑脸。都是他,才害得自己要在这种地方独自呆那么长时间。
“林语凡,有胆量做这种事情,就要做好被狠狠报复的准备。我,绝对要让你的下场比我凄惨百倍!”
林语凡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璀璨的星空,整个天空坠满了密密麻麻的星星,没有月亮,但还是很明亮。沧澜的头发被海风吹动,拂在他脸上,轻微的痒。他伸手想撩开,沧澜已经先他一步将头发拂到身后。
沧澜低头温柔的看林语凡,四目相交,林语凡觉得自己快陷进那汪水蓝色的海水里,一阵阵心悸,快要沦陷了……
清醒过来的林语凡连忙慌张地撇过头去,不再看沧澜,挣扎着要坐起来,因为突然坐起脑部供血不足,眼前又一阵发黑,无力的倒下,头差点磕到旁边的礁石上。沧澜感觉到他的抗拒,眼中的情绪变得晦涩难明,伸手,很轻易的把他抱回来。“你发烧了,别乱动。”
“发烧?”林语凡一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声音粗砺得像含了一把沙子。可是现在是夏天,没那么容易发烧吧,难道身体的抵抗能力已经弱到这种地步了吗?林语凡想着,伸手摸自己干裂起皮的嘴唇。
唇边抚摸的手被握住移开,林语凡诧异的抬头,正好贴上了沧澜凑过来的嘴唇。不习惯和别人那么亲近,下意识想要挣开,双手被沧澜单手紧紧握住,后脑被另一只手禁锢,推向沧澜厮磨的唇齿,林语凡没有力气推拒,索性也就随他去吧。牙关被轻巧的撬开,被迫迎接对方冰凉的舌尖,与之共同侵略进来的,还有腥甜的液体,林语凡睁大眼睛,沧澜在喂他吃什么?!
这个吻的味道并不好,满嘴的血腥味加上发烧的头昏脑涨,林语凡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良久,沧澜舌尖轻舔林语凡的嘴唇,留下一道潋滟的水光,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林语凡努力让一片混沌的大脑清醒起来,隐隐已经知道刚才自己咽下去的是什么了。“你喂我喝的是自己的血?”沧澜点了点头,抬起手臂让他看自己手腕处愈合得只剩一片浅浅疤痕的伤口。
“为什么?”林语凡捉住沧澜那只受过伤的手,指腹缓缓的摩挲那块不甚平滑的伤痕。
“因为你生病了啊,我的血可以让你退烧。”沧澜回答的理所当然,眸子里有笑意浅浅。
只是因为喜欢,所以理所当然的付出,不求回报。跟人鱼比起来,人类真的太脏。
林语凡感觉到心头有一股暖流涌过,坚硬的冻土开始松动。定定看着那双不含杂质的水蓝色眸子,“谢谢你。”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漫长的人生里,第一次有人愿意这么为他付出。林语凡倾身,抱住了沧澜的身体,缓慢而有力,他感受着怀抱中不属于人类的温度。
沧澜低眸浅笑,双手紧紧揽住林语凡,人类的想法他不懂,也不需要懂。他在意的只是怎样让怀里的这个人眼中只有他,再也离不开他。
漆黑的长夜里看到一点亮光,到底是天堂救赎的灯光,还是地狱索命的九幽鬼火。
明天是周六,那天晚上林语凡没有回家,倚靠着沧澜在沙滩上度过了一夜。
次日清晨,天边一道曙光亮起,朝阳潜伏在海面,一点一点洗去长夜的颜色。天空中几片稀疏的云彩汲取了朝阳的颜色妖娆的涌动。
入耳都是海浪的声音,一层叠一层,浪花拍打到沙滩上,一次次绽放,一次次枯萎。
林语凡醒来的时候沧澜已经不在了,他一个人躺在沙滩上,周围空荡荡的,心里不免有些失落感。沧澜他……走了,回到海里了么……
他和沧澜真的可以长久吗?
他们一个是陆地上行走的人,一个只习惯了在海洋里游弋。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青鸟与飞鱼,可以相见,可以接触,甚至可以相爱,但不可能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