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异闻录》螺旋兔

9、哥哥

　　那日之后，段怀书并未说出实情，只说皇子妃情深，愿用一己性命保全江山社稷的血脉，换来了李硕的性命，李昭下令厚葬皇子妃，他本是老实之人，并不想自己的亲弟弟因皇位之争而牺牲，姬彦雪，不过是他随手救回，只当妹妹看待，李硕十八那年只一面便发誓要娶姬彦雪，可他不知道，那个人答应嫁不过是为了还李昭的人情，而她所还的情不过是一场孽债。
　　李硕大病初愈，李昭欢天喜地，看着眼前的李昭，段怀书心中竟有生出一丝悲悯，姬彦雪所做的一切甚至搭上性命在那人看来不过是一场空而已。
　　重珏对皇子妃的死似乎是很伤心，大叹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侠义女子，段怀书白他一眼并未说什么。
　　“段姑娘想要什么请开口，我能做到便一定做到。”李昭是要成为天子的人，自然不会不守信用。
　　“不知殿下可否记得我曾让重大人送过一个锦盒。”
　　“自然记得。”
　　“那便请把那个腰饰收下，可保江山国运，为天子做事是平民的殊荣，那块腰饰是灈灵山上的千年沉香刻成自会保佑殿下福寿安康。”段怀书坐在李昭对面，昨夜她耗用了不少力气此刻只想早点回到她的暖阁里好好睡一觉。
　　“还有，永巷怨气过重，还请太子把井内的尸骸都拿出来好好祭奠一番，并定期烧一烧供奉。”她能为般琳琅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她虽能办成很多事，却也有很多她穷尽一生都无法做到。
　　李昭也是面色大喜，灈灵山是世间少有的仙山，山上初云阁也是名不虚传，段怀书是尊者的徒弟，奉上此物保江山社稷自是让他求之不得，至于供奉几个死人，不过是随手之劳而已。
　　重珏见那块沉香香气悠远凝神静气，雕刻细致，的确是世间难得一见的无价之宝，心想这人还挺大方，不久之后按李昭吩咐带了不少好东西去影樱林拜访，没想到却吃了个闭门羹，段怀书已经闭不出门半月有余，连君锦都没出来见他只是隔着门让他回去，无奈重珏奉命而来，在门口傻站了半天直到君锦说要放珑萧才只得作罢，垂头丧气的离开。
　　暖阁的大门紧闭，上面挂满了奇奇怪怪的符咒，连珑萧都被段怀书赶了出来，趴在廊上晒太阳,见君锦过来，喉咙里呜呜两声表示不满，难得段怀书不再逼她学琴棋书画，却连门都不让进。
　　君锦挠挠它的脑袋，皱着眉头看屋内时不时闪出一道绿光，般琳琅着实可怜，知道最后才想起自己是怎么死的，凰鸟一组是仙族，万物皆以为尊，青凰一族是凰鸟的一支，本性却是凶禽，为了对付李硕，姬彦雪让体内的灵吃掉了太子妃导致凶性大增才会让段怀书在消灭她时元气大伤，若不是般琳琅最后替她档上那一刀，段怀书恐怕也会性命不保，而那个指使姬彦雪操纵体内灵的家伙段怀书已经找了半月有余仍是毫无消息，就连她以为可以找到的东西都不在青凰身上。
　　“阿…锦。”突然有人小声的喊了一声，君锦正想着事情，被这一声突然吓了一跳，一般只有段怀书会这么喊她，而这个声音却不是段怀书的。
　　“阿…锦。”低头一看，珑萧不知什么时候化成人形正趴在她的腿上拿一双水汪汪的的眼睛瞪着她。
　　“你会说话了？”君锦不禁有些惊喜，这是她能化成人形以后第一次说话，即使是只会重复一句阿锦,也让她觉得这么多年的丸子没白喂。
　　屋内绿光突然减弱，段怀书推开门出来那一刹那，额头上竟然有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她只穿着一松松垮垮的里衣拿手遮住天上的太阳。
　　“珑萧会说话了？”段怀书的语气没有一丝惊喜，仍旧是那副冷冷的样子。
　　“她刚刚叫我阿锦。”君锦逗着眼前的小姑娘，她知道珑萧很喜欢段怀书，却也很怕她，因为段怀书总是逼着她学各种她不喜欢的东西。
　　珑萧正准备把头往君锦怀里缩一缩，却突然“嗷呜——”一声凌空飞起把墙头上一个人拉了下来，嘴里还“诶呦，诶呦。”的唤着，段怀书斜眼一看，心里暗自后悔这屋子的结界只能挡妖挡不了人，尤其是脸皮厚到爬墙进来的人。
　　此刻重珏正像王八一样趴在地上被珑萧狠命的拍着。
　　“重大人好雅兴，竟也干起这爬墙的勾当，我这里又没有宝物，你来偷也偷不到什么的。”段怀书抱着双臂斜靠在柱子上朝他冷笑珑萧打他也并不拦着。
　　君锦本想让珑萧教训教训这不知死活的家伙也好，可她也不想院子见血，还是上去拦了。
　　重珏气哼哼的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和花瓣，还不死心的朝珑萧瞪了一眼，“你这样凶，以后小心嫁不出去!!”
　　珑萧本被君锦拉开准备跳回段怀书身边，听重珏一嚷嚷，竟一口扑上去像一张狗皮膏药一样任凭重珏怎么叫唤就是不肯松口。
　　君锦只能摇摇头，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段怀书坐在廊中，珑萧现出了原形趴在她脚下仍然时不时朝重珏露出锋利的獠牙，君锦正给他的手臂上药，珑萧咬他时虽是人形力道却还在，硬生生咬出一道青紫色的印子，心中不禁庆幸还好不是兽形不然这半条手臂算是废了。
　　“重大人好本事，我家八尺的高墙你一翻就进来了，想必扔出去也很容易吧。”段怀书懒懒散散的靠着柱子，虽然还是面无血色却仿佛比前几日有了光彩。
　　重珏“呲—。”的一声，望着地上的珑萧吸了一口凉气，他此次来不过是因为长安来了一个江南的戏班子据说很有意思，不仅戏唱得好，还有拿手的木偶人表演，只在长安呆三天就离开，他见君锦和段怀书整日呆在屋内不出去便想让她们出去逛逛，哪想到这个小丫头不出半月竟然越来越凶残，下口竟这么重。
　　“你带珑萧去吧，若真想感谢我就带她出去见见世面”。
　　段怀书不紧不慢的开口起身回屋，她窝在屋子里这么多天，最烦的便是每天珑萧在外面不停地挠门，正好让重珏带她出去半日自己也能清闲清闲。
　　“万一她伤人怎么办。”重珏的声音似乎都带了哭腔。
　　“放心，珑萧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除了你，应该不会随便乱咬人。”君锦笑着把他的袖子放下来，“你就带她出去走走吧，她毕竟是个孩子会喜欢那些东西的，跟她培养培养感情，以后你到这影樱林来找人帮忙也不会被咬了。”
　　重珏似乎是求情一般看着君锦，想不到这么温柔的君姑娘居然也不帮着他说话，自己到有些后悔翻墙进来给自己找苦头吃，他承认，他有些喜欢君锦，可即使君锦和段怀书都发话了，他也不想带着一只随时会咬人的小母老虎出去，正胡思乱想着，耳边突然传来“呼呼…”的声音，回头珑萧居然已经变成人形正龇着牙盯着他，重珏一个哆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当一帮人看到自己的主子皮笑肉不笑的牵着一个可爱机灵的小女孩从院子里出来时，不禁都傻了眼，陶尹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小女孩，半天才恍恍惚惚的自言自语，“难道这真是个妖宅不成….这不过还不到半个时辰，大人进去居然连孩子都有了。”
　　重珏叫苦不迭心想若是生出个这样的女儿，自己就要在重家祠堂上吊一百次才够了，正在心里骂自己不该进去找死，突然被人拉了拉衣角。
　　“哥…哥..。”重珏低头正对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似乎还泛着水光，额上朱砂印鲜红欲滴，着实…有些可爱。
　　“你叫我什么？”重珏有些惊喜，他只当这小丫头会咬人，想不到居然还会叫哥哥。
　　“哥…哥..。”珑萧缓缓张口，抬起一张稚嫩的脸，怯怯的拉紧了重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