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异闻录》螺旋兔

16、卿湘南

　　长安花灯接连三天，满街悬彩，美不胜收，仿佛是在盛世画像里用水彩描摹出最绚丽的那一笔，君锦来长安三年却也是第一次见到此情此景，灈灵山满山翠竹幽幽，青松挺立，再多的颜色不过是山后一方池塘会在被温泉水养出四季不败的红莲，有时会衬着层层的积雪，煞是好看，却从未有过这等繁荣昌盛的景象。
　　“阿锦，段姑娘告诉你她要去哪里了么？”重珏牵着珑萧，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君锦却似乎没有听到这与平常不同的称呼，她脑子里正想着灈灵山的瑞雪红莲，听到这一声，忙回过神，“你说什么？”
　　“我说，段姑娘她去了哪里一个人能行吗？她好像没了你照顾就有些……”重珏似有些泄了气，没想到自己鼓起勇气的一声“阿锦。”对方却没有听到。
　　“放心吧，她做事自有她的道理，既然她让我们去看戏，也是有她的道理在，我们照做便是了。”
　　重珏听到“我们”二字竟心上一暖，也没发觉珑萧趴在他背上正看着他身后一袭白色的身影正从千盏花灯中缓缓走来，似出尘的仙人，又似飘零的鬼魅，吸引了满街人的目光，却又在一瞬间消失不见，让满街的人不禁揉了揉眼睛，想看清楚是不是这花灯看多了，眼睛里也有些朦胧了。
　　“听说淮竟班班主是个极其俊美的男子？”待他们三人坐定，身边有几位富家小姐正以扇遮面，娇羞的讨论这淮竟班名为卿湘南的班主。
　　“重大人，那淮竟班的班主到底多美。”君锦话一出口，重珏一口茶便卡在嗓子眼里，自己昨日见过他唱的杜丽娘，确实并非浪得虚名，一张脸算得上是美人，却没了男子该有的气势和俊朗，反倒太像个女人了，可不少姑娘就喜欢这样柔美的男子，真是悲乎悲哉，想到这里，重珏手中折扇一拍，“美则美矣，太过阴柔，与女子无异，阿锦你一会儿看到便知，不算俊朗，不算俊朗。”
　　“哦，若男子失了男子之气，那怎么能算美呢。”君锦摇摇头看着台上缓缓升起的幕布，今夜唱的竟是《白蛇传》，不少姑娘甚至送来了这位卿班主的名牌，早早的候在里头。
　　卿湘南正坐在戏院后台，只穿着白色的**，用油黛轻轻地描着自己一对细细的眉，唇边带笑，眼角水波流转，就连一双玉葱似的手也细细的涂上了一层凤仙花汁，他今夜要唱一场白娘子，就必须细细的描出白娘子的模样与风韵，他相信，正在暗处站着的那个姑娘也这么认为。
　　“姑娘不妨看看卿某这妆容还有哪里不对劲儿。”他突然停了手中的毛笔望向一旁的木偶人堆。
　　有金光闪动，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手中还捏着一团灰色的纸。
　　“卿公子的妆自是无可挑剔，只是你的妆也该卸了。”段怀书站定了身形，一共十三个木偶人，本应全部是眉清目秀，俊朗无双的少男少女，此刻却浑然不动的躺在那处被人操纵着，就像真正的木偶一般。
　　“看来今天段姑娘是要来替天行道，为这些孩子报仇了？”卿湘南站起身，丹唇含笑，凤眼微张，风骨眉眼像极了那西湖的白蛇。
　　段怀书背过手去看向台前，台上锣鼓声已起，红灯笼下依稀能见到坐在台前的三人正磕着瓜子等着戏开场，“他们死与不死，与我又有什么干系，我找卿公子，不过是为了带回我要找的人而已。”
　　“这里就只有我一个班子二十六个活人外加十三个死人，不知段姑娘要找的是哪一位？”卿湘南走到帘后已然换上了一身白娘子的装束，“我这戏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便要开唱了，段姑娘想要如何还请赶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