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夜叉丸之墓（下） ...
-
汐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站着一位身穿黑色忍服的男人，他背对着他们，一头红褐色的头发显得异常扎眼，他整个人浑身散发着肃穆冷寂的气息，仿佛与这冬日枯草上的哀霜连为一体。
那是四代风影。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风影，习惯性地微卷食指，凝出一道细微的光弦。
真想杀了他。
一纯忽然觉得一股寒意猛地从心底升起，他不禁打了个冷颤，又将脖子向厚实棉衣里缩了缩。
汐柔最终还是慢慢放松了手指，深深瞥了一眼夜叉的埋骨之地，转身原路返回。一纯迷茫地抓了抓脑袋，跟在她的身后。
她现在还不能杀了他，她没有足够的把握。
如果他死了，我爱罗会很痛苦吧？
如果他不死，我爱罗会不会更痛苦？
汐柔无神地走在路上，脑中挥不去的却是刚才那个男人的衣角。本来质地柔软的黑色布料板结成坚硬的块状，像风扇一样不断扇来寒风。而那个人就这样直直地挺立在那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不知道他究竟这样站立了多少个夜晚。
那个人的灵魂，有着像夜叉丸一样曾经的哀色与挣扎的悲鸣。
风影心中一凛，刚才，好浓烈的杀气，不过转瞬即逝，快得无法捕捉。他并没有转过头，只是脸上的肃穆稍减，眼中哀寂更甚，自嘲着勾起嘴角，“夜叉丸，不会是你回来了吧？”
回答他的是呼啸的寒风和狂舞的沙。
“呵，我还没跟你喝酒，就开始醉了呢。你一直都想杀了我吧。”说完，他的喉咙里溢出奇异低沉的笑声。
接着，他不知从哪拿出一壶酒，仰起头猛灌了一口。
“咳，咳，咳……”擦了擦嘴角，又继续说:“你说过的，如果我敢让你姐姐伤心，你就杀了我。”
他曾经从未想到过，平时温温和和的夜叉丸也会有那么冷酷决绝的时候。
那时他正准备向加流罗求婚，首先迎来的却是夜叉丸致命的匕首。夜叉丸不愧是优秀的暗部，完全松懈的他根本无力抵挡。
“如果你让姐姐伤心，我就杀了你！”他无法忘记匕首架在颈部大动脉上的感觉，更无法忘记青年的眼里泛着的与匕首一样的寒光。
虽然作为忍者，他与加流罗注定不可能过得像普通人家的夫妻那样幸福美满。但加流罗总会温柔地包容他的缺点，在无言中让他慢慢改正。
想到这里，风影的面庞柔和了几分，眼里染上淡淡的笑意。
而夜叉丸自他们结婚后，也恢复了一贯的温和，直到……
说来，加流罗和夜叉丸果然是姐弟。选择都是如此的决绝。
风影嘴角的笑渐渐变得苦涩。
那时，加流罗说手鞠和勘九郎长得不是那么像他，她想生一个更像他的孩子。可听到这个孩子会成实验品的时候，却宁愿打掉这个孩子。
“你猜他的头发会是什么颜色？我可不想是金色或褐色……”
那是加流罗笑语嫣然的期待。
“风影大人请放心吧，我一定会生下这个孩子的。”
那是加流罗眼神冰冷的讽刺。
“是，风影大人。”
那是夜叉丸机械的回复。
“风影大人……”
最后，那个一直被期待着的小儿子也带着恐惧地这样叫他。
“风影大人，呵，风影大人……”他又猛地灌了自己两口酒，在剧烈的咳嗽声中将余下的酒尽数浇在地上。
“夜叉丸，这是我最后一次陪你喝酒了……最后一次……”
“加流罗，他日黄泉若能再相见，你还会恨我吧……加流罗……”风影蹲下身，将头低垂在阴影里，表情模糊不清。
大漠冬日的太阳被蒙上一层暗沉的灰色，连同阳光也失去去了平日的温暖。
不过片刻，风影起身站立，挺直了腰杆，脸上一如初来时的肃穆冷寂，再无任何表情，眼中也无任何波澜。只有从微红的脸颊中才看得出他喝过酒。
“谢谢你带我去看夜叉丸。”沉默了一路，到家前，汐柔忽然停下微笑着向男孩致谢。
一纯看到汐柔的微笑，不由红了脸，结结巴巴地摆了摆手，“不……不用谢，夜叉丸平日对我很好。”说完，就低着头跑了。
看他慌慌张张的样子，汐柔微微翘起了嘴角。真是个羞怯的孩子呢。
在汐柔看不到的地方，一纯越跑越快，脸上的笑容也在不断扩大。
他做到了！他也能做到顺从自己的心意做事！
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也可以做到，对那个红发孩子伸出手，说:“我们做朋友吧。”
次日清晨，目送我爱罗离开后，汐柔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小心翼翼地从柜子里取出一物。
那是一件樱花图纹的小振袖，去年夜叉丸送她的生日礼物。
“汐柔说不记得生日了，那么来到家里的那一天就当做生日吧。“
”女孩子要穿鲜艳点的色彩才漂亮。”
那时，夜叉丸笑眯眯把衣服给她，可惜她身板太小，根本无法穿上。夜叉丸对此也非常遗憾。
过了一年多，她长了不少个头，衣服已经合身了，但夜叉丸已经无法再看到了。
汐柔再次来到绿洲，已没了风影的身影。看着在风中摇曳的细草，她的眼中尽是茫然。
在前世，汐柔认为一切可以用杀戮来解决的事，都不能算麻烦。但夜叉丸与风影眼中的杀意却让她迷惑不已。
夜叉丸看风影的眼神里有被敬佩覆盖的杀意，风影看我爱罗的眼神里有被杀意覆盖的爱怜。
她不懂他们的选择。但她模模糊糊地能理解一点，所以她尊重他们的选择。
汐柔用力摇了摇头，将刚才的迷惑甩出脑海。
“夜叉丸，我来看你了，”她一边说话，展开手臂，让袖子自然垂落，然后绕原地转了一圈，“夜叉丸的眼光很不错呢，我现在是不是漂亮多了？”
没有人回答。拂过的风让她想起第一次来绿洲时夜叉丸消散在风中的话。
汐柔郑重跪坐，“夜叉丸，请放心吧。”
我爱罗，就交给我了。
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彻底明白你们的选择。
我爱罗他一定也能明白。
到那时候，我们再一起来看你。
“手鞠。”汐柔回家的路上，与手鞠意外相遇，就向她挥了挥手。
“汐……汐柔。”见到她的手鞠一脸震惊，说话都有些结巴，说完后却低垂着头，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汐柔疑惑地伸手在手鞠眼前挥了挥，“怎么了？”
“你……没有离开么？”手鞠低着头，支支吾吾地小声说道。
见她这样问，汐柔瞬间就明白了。
她双手用力一拍手鞠的肩膀，使她被迫抬起头，双眼认真凝视着手鞠的眼睛，“手鞠，你只是你，不要管别人说什么，相信自己的内心，相信选择！”
说完，汐柔头也不会地向前走去，独立留手鞠一人在原地。
不一会儿，手鞠一捏拳，猛地抬起头，脸上一扫先前的阴霾。
她干嘛管别人说什么？我爱罗是她弟弟，这一点是永远不变的。
“阿里嘎多，汐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