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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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果如秦霄远所料，这些日子里来在江南富户间来去无踪的自诩“侠盗”者，正是他才出山不久的小师弟邹小坭。
小师弟比他年幼四载，与他一样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被师父带进门中的时候才五岁大，几乎就是跟在秦霄远屁股后边跑大的，相比于其他几个另有亲人的师弟都要来得亲近些。这孩子五行缺土，师父取了个带土旁的名字也压不住，性格活泼得过分，比其他人加起来还要闹腾，秦霄远虽然常常一副冷面孔也鲜少能吓得住他。师弟们都以为就他管得住小师弟，实则他知道自己总是被小师弟央着这样那样，确实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如果是小师弟，大概发现阵法的当天就会再来一探究竟……秦霄远这么想着，就点了盏写着敏字的灯笼挂在檐下，也算是个昭示身份的笨法子。他并不急，自己取了本书坐在窗边，沏上一壶茶。才不到一个时辰，果然就见一个人影就翻腾着落在了主屋院中。身手敏捷，看体态倒是比两年前长高了不少，不过秦霄远还是能一眼看出，那正是他的小师弟。
他没有直接闯进屋来，秦霄远还算欣慰：大抵是在江湖中还是吃了点亏，不至于一点警惕心也没有，也算是有点长进。
想罢，他轻叹一声，道：“小坭，进来罢。”
习武之人大都耳目灵敏，他话音刚落，那人就立刻从门口撞进来，惊喜道：“大师兄！竟然真的是大师兄！”
秦霄远招呼他过来坐下，给他倒了一盏茶。
面前的少年与他上一回见到时已经大不相同了。原本细巧精致的眉目都开始舒展为男子的俊逸，个子长高了，连声音也透着代表成熟中的沙哑。他倒有些失落，似乎是错过了师弟成长中很重要的一段。
邹小坭在他对面坐下，先是喝了口茶，对那半凉的茶水赞了句“还是大师兄泡的最好喝”，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皱了眉，哭丧着脸道：“大师兄你怎么这么久都不跟我联系？我和师父都好担心你！你还说好等我十六就怎么怎么，哼！害我一个人出来，投宿遇到黑店不说，买吃的还被骗了钱，如果不是我聪明，现在就不一定能完整地见到你了！大师兄你要怎么补偿我？”
秦霄远看他脸上喜怒交替的鲜活表情，心里有种怀念的欢喜。不过师弟说的话嘛，却是要打折扣来听的。住黑店、被骗钱可能都是真的，但依他师弟的机灵性子，最后怎么着了还真不好说。
不过没兑现承诺的人是自己，这倒是无可推脱。
他脸上露出一抹令人惊艳的温柔笑意，伸手揉了揉师弟的头发，道：“是吃了不少苦，小坭长大了。”
邹小坭推他手，“都说长大了就不要再摸我的头啊师兄！你还没说你要怎么补偿我呢！”
秦霄远嘴里说人长大了，却还是把他当孩子哄：“想让大师兄怎么补偿，说说看罢。”
邹小坭立刻又眉飞色舞起来，“别的不用，大师兄陪我去闯闯九山十三派就好。”
他说的九山十三派是指武林中十三个名门大派。九山代指盘踞在九座名山的九大门派，按照四方方位划分，分别是东方宗恒山的纵横剑派、长清山长清门以及岐山的寇阳宫；南方的珙山见心宗；中原的峨眉山峨眉派；北方的盛云山玛王教、大决山断刀门；西方的度母山红纱教并海外蓬莱山的莲心宗。其余四派则均已江、河、湖作为据点，分别是洞庭萧家庄、长陵鉴水门、连云十八寨与洛水女儿盟。
这十三个门派，看起来虽不多，但就是一一细数一遍也得费点功夫，更别说十三者各据一方——真要闯遍这十三个门派，那足迹也堪称踏遍整块大陆了。更别提翻山越岭、跨河渡江又车马不便……秦霄远心里摇头：这小坭倒真是狮子大开口，一点不含糊。
“这个不行……？”看他面色沉郁，邹小坭飞扬的眉眼立刻垮下来，皱着脸道：“真不行的话……师兄就就近陪我游游江南好啦。”
若只是江南……湖、杭、睦、越四州，应该也费不了多少时日，倒还可行。
秦霄远心里想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师弟又可怜巴巴地撒娇道：“师兄你不会跟我说连江南这么个小地方也不能带我玩儿吧？这么算起来让你陪我走的只是原来五分之一的大小啊！我吃好大亏！师兄明明最疼我了，两年不见不会连这点小小要求都不答应吧？你本来就承诺陪我的，师兄我不管我不管……”
秦霄远听着好笑，又觉得这样撒娇失了男儿气度，只轻轻瞟他一眼，小师弟就嘟囔着闭了嘴。
“说起江南……你这些时日在江南倒是干了不少好事。”秦霄远道。
“这个……嘿嘿嘿。”邹小坭不好意思地别开脸，辩解到：“我这个不是……那个，锄强扶弱，额，劫富济贫吗……说起来今天要不是师兄你在这儿我今晚就能干票大的了，我听说这个骆家是江南首富来着——对了，师兄，你到底为什么在这儿啊？”突然想起了被自己忽略了许久的问题，邹小坭四处打眼看看，见整个房间里处处是师兄痕迹，显然住下的时日也不短了的样子，不由愣了一下：“师、师兄？”
秦霄远低头，第一次避开了师弟的视线，用食指轻轻戳了戳下巴尖儿，叹了口气。
“本不想让你们知道，不过你既然来这里碰上了，那便说了罢。”
听他口气慎重，邹小坭也不由得跟着凝重了表情：“师兄且说便是。”
“这骆家主人……如今是我夫君。”
夫！君！
邹小坭直觉一道惊雷劈下。
那个大师兄居然管别人叫夫君？师兄居然嫁了？第一个反应是师兄在说笑吧，又想，师兄这人本来就不爱玩笑怎么可能说谎骗他。如果是真的，那骆家主人是何德何能居然娶了他师兄……不对不对，师兄虽然什么都好但是每天冷着一张脸武功又高居然还有男人不怕死的去跟师兄谈情说爱？跟大师兄谈情说爱……真是好值得同情一下——不对不对，有人成功了，那……
“三师兄怎么办啊？”
“这与徵羲何干？”秦霄远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
小师弟这才发现自己居然问了出来，赶紧道：“没有没有，我乱说的。”又赶紧回到刚才的话题上去，“师兄你……怎么……额……”
“说来话长。”
“话长也说说嘛。”邹小坭只觉好奇不已，“反正夜还长，我今晚也不想睡了——对了，那个姓骆的呢？”
他再迟钝也该发现，这房里除了他与师兄，并无第三个人。成亲了……不是应该睡在一处吗？
秦霄远道：“随商队到西疆去了。”也不再谈那“说来话长”的事儿，转而问他：“这两年师父可还康泰？其他几位师弟呢？”
他转移话题，邹小坭反而有些起疑。照他所想，即使师兄懒得在情爱事上多费口舌，也至少用一句“你情我愿”来打发他，而不是这样一句不说。但他还是先回了话，一一说了“师父很好、二师兄很好、三师兄很好、四师兄五师兄都很好、六师弟我也很好”，才又问道：“师兄你同骆家那个……难道感情不太好？”
秦霄远看他一眼，眼神有点奇怪，嘴上却道：“尚可。”
……成亲以后只有尚可么。
“额，不会是师兄你强迫人家吧？”
胡乱猜了一下，说完又想自打嘴巴：秦霄远是什么样的人，邹小坭敢说自己没懂个十成也懂了七八成，他师兄且不说能不能对个人生出执念来都还两说，真要有了，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但是别人逼迫他师兄的可能性——考虑到师兄可怕的武力值——反正他是一点儿也没有想过。“师兄我乱说的，你千万莫放在心上。”
他嘴上讨饶，心里却直犯嘀咕。
“胡思乱想。”秦霄远淡淡斥他，又问：“你住在何处？”
“啊？在客栈里。”邹小坭有点跟不上节奏，“师兄问这个做什么？”
“既是住在客栈，也还算方便。”秦霄远起身，顺便把小师弟也给提溜起来，“今晚你且回去，我如今毕竟不方便留宿你，明日走正门来罢。”
“哦……”邹小坭被他一个“不方便”略略打击到了，想到以后自己对于师兄来说就是个“不方便”的人，不免有些丧气，对那个素未谋面尚且知名不具的“姓骆的”产生了些同情以外的不满情绪。
这时小师弟还不知道，这一点点不满，在第二天登门时将很快加剧。
或者说还不止是加剧。原本小师弟心里对骆桓尘的想法就像一块儿镌了“同情”二字的冰，在得知他独占师兄把自己画了个圈隔在外面的时候，化成了酸酸的水。而在第二天，这些温驯的水化作了爆裂的熔岩，将小师弟尚还稚嫩的胸腔里炸得肝胆俱裂，险些连与师兄同游的兴致都散了个干净。
——而且，他似乎知道了，师兄不愿说出口的秘辛。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