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画伶》秋水.居兰

2、夜思

　　北魁 皇城 永和宫外

　　明月当空,秋夜凉风习习,吹动湖边柳枝起舞,汉白玉石小径的尽头站立了一个人,一裘白衣穿在此人身上竟有道不尽的风雅,乌黑及腰的长发还沾着露水,紧闭的双眼微微有些颤抖,眉目间似有轻轻的惆怅,像是镶在画里的人一般一动不动.

　　如果只看眼前的话,倒不失为一副美图,只是湖的对岸那座焚烧了的废墟却让人感到无比凄凉.

　　突地,此人张开双眼,望向对岸, 一双紫瞳充满痛苦,似有盈盈泪水快要溢出眼眶.

　　闭上眼睛,泪珠顺流而下,以前种种的欢歌笑语似乎还萦绕耳边,只是,如今已人去楼空,只剩一堆废墟让人空悲怆.

　　白衣人就着微风吹过的方向轻轻地举起右手似想要抓住些什么,只是手举到一半的时候,又渐渐垂下,收在衣袖中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画儿,你是非常恨我的吧…….用这样的方式来结束生命,用这样的方式来结束我们之间的一切吗?”
　　“你知道吗?自从你自焚于永和宫,那片废墟就成为我的禁地,一生再也不敢靠近也不敢触摸的禁地,我怕知道你对我的爱也如此宫一般烧成灰尽,落入尘土,不复存在了……”

　　隆德三十七年 京城 望春亭

　　北魁春光无限美,望春一览方可知。

　　十里繁花柳如絮,一波碧蓝穿城去。

　　诗中说了，要想看北魁京城最美的景色，还得登上望春亭才行。

　　知画今日得了哥哥出宫的令牌，才会登上望春亭欣赏美景。

　　用手绢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扶着栏杆登上了通往‘望春亭’的最后一步台阶。

　　顿时凉风扑面而来，夹杂着雨后清新的泥土味，让人精神为之一爽，转过身看了看留在半山腰的青儿和众侍卫，知画吁出一口气缓步向亭中走去。

　　‘望春亭’地处京郊的罗浮山，从这里眺目望去，目之所及的便是京城最美的景色：杜鹃花开得满山遍野，枫树长得盈盈郁郁，护城河像蓝色缎带一样围绕京城，繁华的大街，密集的商铺，涌动的人群，大小商贩走卖吆喝声……。

　　大雨过后,四里都充满了勃勃生机，看着从树叶滴下的盈盈水珠,知画伸出食指轻轻接住，不禁轻声呤道：

　　“有时三点两点雨，到处十枝五枝花”。

　　‘啪’似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打断了知画的呤诗。

　　知画皱了皱眉头，向声音的源头望去。

　　只见一白衣书生，不知什么时候倒在亭里的长凳上睡着了，刚才的声音便是书掉在地上，所发出的。
　　可是刚才只顾着看风景了，竟没留意有人睡在这儿，知画上前两步把落在地上的书捡起来，轻轻地放在书生头前的空位上。

　　得近了才看到，这书生生得实在太美，面如冠玉，仪表堂堂，一裘已经洗得泛黄的白色布衣，穿在他身上也掩饰不了他的翩翩风采。

　　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吧，只是初春的天气，穿得如此单薄还睡在这凉亭里。

　　知画站起身来退后两步，把系在身上的锦袍解了下来轻轻地盖在书生身上，轻声说道：“这般刻苦，但愿有朝一日你能得尝所愿，这锦袍-----我想，你比我更需要它。”

　　今日出宫本是为了给母后买生日礼物的，平日里奇珍异宝她已见得太多，倒是市集里的小玩意更具新意。

　　看着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长，应该已近申时，戌时就要关宫门，这里之于她来讲，不光是风景秀丽，更是多了一份自在与舒心，只是不知下次来又将是何时，叹了口气，缓缓步出凉亭，一步一台阶，轻盈而下，紫色衣袂飘舞风中，像一抹翩然如画的蝴蝶，越飞越远。

　　待知画行远后，身后的人才缓缓起身，望着她细柳生姿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得尝所愿吗？知画公主-----将来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

　　拼弃马车,只留了青儿和侍卫木离跟着。

　　九岁之始，青儿便跟着知画，用青儿的话来说：“公主的脾性，青儿只怕比公主自己都多了解几分”青儿之于她来讲，已成为一种习惯。

　　木离比她大上三岁，三年前调来永和宫的，心性比较冷淡，平日里也寡言少语，但是却很忠诚,只要有他跟在身边，知画就会莫名的感到安心。

　　三人一行又逛了大半时辰,仍是一无所获。就在她以为会空手而归的时候,在她面前一间名叫‘蜡像馆’的商铺引起了她的兴趣.
　　走进商铺，只见馆里存放着数十个真人大小的蜡像人偶，做得是栩栩如生。
　　本在打盹的掌柜，一见有客人便立即迎上前来道:“客官是来做蜡像的吧，不瞒您说，这蜡像是我们才学的西洋玩意儿，这不,才开馆一月，就因为价钱高，看的人倒是不少，可这订的人就不多了。”

　　知画一边看着蜡像一边点头道：“掌柜，做一具蜡像要多少银子,多少时日？”
　　掌柜刚才只顾着介绍生意,现在才认真打量面前这位客人-----一身淡紫轻裾, 襛纤得衷，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云髻峨峨，额上朱砂,艳丽妖冶，沉鱼落雁也不过如此。
　　凭多年经商的经验，掌柜知道此女来历非同一般，于是小心翼翼地回道：“不瞒小姐说，这蜡像做起来十分复杂，需五十两纹银，三十日才能做好。”
　　“三十日……,三十日太久了.”
　　“二十日，二十日一百两纹银可好？”
　　“这……..”

　　知画半转过身，面对着掌柜，伸出右手向青儿摊开,青儿会意地从袖袋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知画手掌上.
　　掌柜额上泌出细汗……

　　“掌柜,我母亲二十日后过生日,您辛苦点,这是三十两银票是订金,交货的时候我再付你一百两”说着,知画把银票交给了掌柜.

　　掌柜接过银票，扯着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成，成，就是不睡觉，小的也会给你做出来。”
　　“木离，明日你来接掌柜为母亲量尺寸.”
　　“是”木离在身后应声道.

　　此时,对面街上一阵喧哗,听见有人喊:“快看，快看，前面有人打架了”

　　知画顺着吵闹声看去，只见对面云龙客栈门前，一白衣书生被两个彪形大汉扯倒在地，书和着衣服散落一地，彪形大汉边打边骂：“没钱，没钱就别给老子装爷，没钱也敢来住店，也不看看这云龙客栈谁开的，今天你要交不出钱，老子就打死你，说着脚又往书生踢去。”

　　书生被踢在地上滚了两圈，怀里抱着的包伏也散了开来，露出一件金色的锦袍，大汉一见，立即上前来抢，“小子，没钱给，就用这锦袍来抵债吧。”

　　书生一听慌了神，一把将锦袍扯回来,紧紧抱在怀里道：“不行，不行，这是别人的东西，不能给你,我钱包叫小命偷摸了去,再过两天成吗?”
　　大汉一听来气了，脚准备又向书生身上招呼去。
　　“住手”
　　知画从蜡像馆里缓步出来,走至大汉面前道:“他欠你多少，我替他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