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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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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莫言川不知钟仪是如何冒犯了这位喜怒无常的君主,但所幸的是,他得到了晋侯的准许,可以出入囚宫去见钟仪。
钟仪依旧是那一袭白衣,青丝披散,静坐在桐木琴前,用心去弹奏那一曲《相思引》,只是这琴声中多了金属碰撞与摩擦的不和谐音。
见莫言川进门,钟仪的脸上立刻露出微笑,请莫言川坐下。
莫言川盯着钟仪手腕上的镣铐,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能哀伤的注视,却也说不出什么。
可被枷锁束缚了的钟仪却是比莫言川还要轻松,笑道:“君子为何又是这种表情,还记得上一次是君子为我解开脚腕枷锁的时候,但这次君子应该替我高兴才是,我既不必违心的用琴声取悦他国国君,也有了可以安心练琴的地方,何乐而不为呢?”
莫言川无奈的摇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钟仪的兴致很好,面前的宣纸上已写了数句词曲,见莫言川转头去看,立刻拉回纸页皱成一团,羞红了脸,道:“钟仪才疏学浅,想这《相思引》曲美却没有词赋,斗胆胡写几句,还望君子莫笑。”
没想到莫言川竟然“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钟仪立刻羞得无地自容,不知该如何是好。
然而莫言川却是将他手中的皱纸摊开,赞叹道:“这词写的甚好,为何要藏起来呢?凄凉婉转的词风也极其符合《相思引》的意境,应配得上‘绝世’的称呼。只是这词只写出了上阕,不如下阕就让在下来作。”
“甚好甚好,君子若是喜欢便作吧。”钟仪立刻递去了毛笔,看着莫言川挥袖在宣纸上作诗填词。
——蒹葭负了芳华,浮生怅,声声余痴狂。
思成狂,恨断肠,笙歌起,等谁衣垂堤。
钟仪拍手叫好,这词对的甚妙。
临走时,钟仪壮着胆子搂住莫言川的颈,在后者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这一吻是鼓足了勇气的,在这个封建的社会,即使是被认为合理的异性都不能自由婚恋,只能依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是同性?人们不仅在观念上没办法接受,且对此深恶痛绝,那种爱不得,恨不得,同时也为世人所容不得的痛苦,究竟有几人敢去承担?
他爱他,可他不想因此毁了他的光辉的一生,他是晋国君主的御前侍卫,身手矫捷,有着似锦绣般的前程,而他,只是一个会弹琴的贱奴罢了,连什么时候被赐死都不知道,何谈未来呢?
就算真的没有世俗的阻碍,他也不可能与他在一起……这便是命……他早就已经认命了不是吗……
钟仪情不自禁的落下两行清泪,感受到脖颈处的湿润,莫言川紧紧地抱住了怀中的人。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可他对此也无能为力,在历史的长流中,他们就有如大海中的水滴一般渺小,当生命流逝,身体化为尘土之后,甚至都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曾经存在过,更不会知道他们感情的艰难,这便是悲剧。
他们其实,只是想和彼此在一起,共度余生罢了……
“钟仪……”
钟仪伸出手指按住了莫言川的唇,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天下之大,却找不到我们的容身之所,最多,只有葬身之地……就算我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之中,你也应当保持理智,我没有勇气把你拖进这堪比阿鼻地狱的相思局,就只能独自去承担这痛苦,禁忌始终是禁忌,成为这无望恋情的祭品的……只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莫言川托住钟仪的后脑,深深的吻住了钟仪,钟仪品出了其中淡淡的绝望,但更多的却是坚定。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钟仪一愣,随即笑吟:“死成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一同生死不分离,我们早已立下了誓言,让我拉住你的手,和你一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