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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二十章 ...


  •   院落当中,悄无人声。

      虽是夏天,却好似连周围虫鸟都噤了口,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我游走前院,继而又踏进后院查看,依旧见不到人影,并且发现这里的厢房内全落着层积灰,想必是许久未有人来打理。徘徊稍许,最终才将步子移向主厅之上的小楼。

      这京城之中的房屋,多为木制,梁柱椽枋层层契合、榫卯环环相扣,便是少有的地震也难以受损。但同样的,若是相连的楼阁,即使相隔两层也能透过地板听到上下的脚步声。我在这个时候,就格外注意行进步子,生怕惊动楼上的人。然而出乎意料地,本应住在二爷长女沈灏青的楼层里竟空无一人!

      她怎么可能不在屋子里?莫非那日——

      我在一间看似闺房的小室门前张望左右,见屋内摆设规整,所放物件全然按照大家闺秀出身的规格,正欲推门进一步探究,却不料右肩被人重重拍下,当即吓得失声大叫。

      “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捂住自己猛然崛起的心跳,回头一看,面前的并非他人,而是那不知跑去何处混沌的二爷次子——

      “沈明房?!”

      三个字不经意地脱口而出,而对方对此看似并不介意,冷哼一声:“大白天的鬼鬼祟祟,这回倒是想偷东西还是玩些别的花样?”

      “我来找大小姐替明苏少爷传个话——明儿个溪山王爷登门拜访,希望大小姐能来宴席见一见贵客。”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对于这个恶意陷害我的沈家子孙,我会嫉恨他一辈子,自然也无法再装作什么也没发生那般对他趋炎附势。“还有明房少爷你,哼,反正消息带到了,少爷你自便。”

      “瞧这语气——你这一声哼得可哪里像个爷们儿。”

      “你才不是爷们儿!”

      我心中火气骤蹿——上回挨打景象一一划过眼前,当下攥紧拳头就想去揍这人。可沈家这不肖子孙仅仅一抬手,就轻而易举地捉住了我的动作。

      “就你这小身板还想对我挥拳头?”无论我如何用力,手腕始终困在对方左手中,动不得分毫,可紧接着又被沈明房挑衅般推开,使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把木质地板撞得咚咚响。“本少爷才不会跟你这样的蠢人计较,就你这样,还妄想追求朴桑琊?!哈哈哈哈,痴人说梦。。。。。。”

      “你说什么?”我颜色惊变。

      “你每天用如此富有深意的眼神观望朴桑琊、打听他的一举一动,瞎子才看不出来你竟喜欢他一个男人!”沈明房见我一副措手不及的落魄样,笑的更是猖狂,“你说说看,三番两次费尽心思混进沈府,目的不是朴桑琊又是谁?!”

      “闭嘴!”我慌乱看向四处,虽只有沈明房跟我两人,可暗恋朴桑琊的事实竟被对方察觉并如此揭发而取笑,实则令人生恨。“你给我闭嘴!”

      "哈哈,区区下等奴仆竟也肖想--"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我一股脑站起来冲向对方,不顾一切地就要扑上去掐他脖子,而这回运气着实好得很,沈明房非但没躲得开,就连脖子也正中我紧缩的手。望着身前之人满目惊慌,我突然冒出即刻将他掐死就再也不会有人取笑我对朴桑琊单思之情的想法。

      掐死他吧,他死了,就不会告诉其他人,也没人再来拿我喜欢朴桑琊之事嘲笑讽刺。

      沈明房的目光在我逐渐收紧双手时好似有一瞬间涣散,他双手的抵抗并无多少作用,面部反而涨的通红,然而很快,姑且是因他们沈家将门之下子孙多少了解些武学造诣,我仅感到腹部挨了重重一下,接着整个人就沿着二楼的长廊横飞出去、险些坠楼——幸好身体直接撞上木头围栏而弹倒在地面,只是顷刻间五脏六腑连着脊梁一起横生巨痛。下一瞬间,姓沈的又来到我面前,用脚点了我两下,我自己就完全动不得了。

      “混蛋!咳咳。。。。。。”沈明房一边舒缓着脖子上的勒痕咳嗽,一边又狠狠踢了我两脚,“你倒是有种啊,啊?以下犯上!”

      我挑眼狠狠看向他,但目前自己能做到的貌似唯有如此了。

      “怎么不说话了?也不挠人了?哼,算你小子有能耐——看我回去怎么治你!”

      京城之夜,无外乎灯火迎天。

      可是今晚的我,并未在伙房中打理剩菜,也没安分地呆着自己房中,更不是悄悄地跟上朴桑琊的脚步——眼下,我被麻绳捆住双手,晾在地板之上,而房间的主人,二爷的次子沈明房,正颇有兴致地卧躺于摇椅上眯着眼睛看书,时不时张口接过小仆递上来的葡萄。

      “少爷,他还真要在咱们这留几天啊?”四兆身为沈明房身边的贴身仆人,对他这个无恶不为的主子满是畏惧,中午时分他领来饭菜看到我像现在这副样子出现在沈明房屋中,他便是大显惶恐,险些高声叫开。

      “怎么?你还不乐意?”

      “可明儿个沈明苏宴请贵客,雀子那贼定要在他旁边得瑟的,要是发现他找不着人了,三房那边的小主子可要缠着老爷子动员全府翻那个底朝天的!”

      沈明房顿时按下书卷,回瞪起对方:“怕什么!他沈明苏的命令是命令,我的命令就能置若罔闻了?哼,我那死鬼老爹的院子都长满草了,若有一两个闲人前来过问,也倒不失为坏事。这小子成日里鬼鬼祟祟,少爷我就是要好好教训他!你要敢把这事宣扬出去,拔了你舌头!”

      也不知可恶的沈明房在我身上使了什么花招,过了好几个时辰我仍是动弹不得而被困于此处。一开始还担心对方会私刑于我,可沈明房除最初踹了我几脚后仅是将我晾在一旁,且时不时阴笑着瞥我两眼。他自己悠然自得,不停让小仆端茶倒水、捏肩捶腿,一副少爷作派,而我大半天下来仍滴水未沾,只能眼巴巴看他享用美食。。。。。。

      醒醒啊,雀子!难不成你还要求他施舍于你?

      我心中又给自己一个巴掌,继续用怨恨的眼神盯着沈明房。

      沈府内夜夜静寂,更声自远处传来——已经下一更了。沈明房丢下书册——我瞥眼看到,扉页写着“天工开物——卷三”几字,倒是略有耳闻——起身开始捣鼓书桌下抽屉里的些物件——由于他站在我斜后方,完全看不到他究竟在做些什么,仅仅能够听到尖锐物体碰撞的声响。约有半柱香时间,沈明房终于停下来,却是抱着东西大步来到博古架前。只听跟在一旁的四兆提醒道:

      “爷,您慢点,先把东西放下来——”

      只可惜这话说得晚了些,姑且是这大少爷眼乱手忙,一不留神把架子给撞翻了!便听唏哩哗啦的瓷器打碎声此起彼伏,恐怕整座院子的人都能听到——真是大快人心!

      我心中正乐着,却见有两卷轴滚至脚边,其中一样系着的棕色丝带已打开,长轴便依次展开直至我眼前:卷中渐现一人单手持枪,立于树下,气势逼人,一旁题有诗,曰:

      青青河边柳,重重檐下桑。
      赠尔蒲中籽,一颗羡旋凰。
      双骄无辨士,独秀存良将。
      金戈拓尘宇,戎马归斜阳。

      再看那落款者,是沈。。。。。。

      第二字尚未落入眼中,不料沈明房突然来到我面前,一把捞过地上的东西,看也没看我继而朝后走。

      没想到沈明房这小子还有这么一癖好——自己把自己画得英俊潇洒不说,还写什么豪言壮志的配诗,简直是狂妄至极!

      只是当晚,在我终于疲倦入眠后,竟梦到那画中的景象——

      明光烁亮,叶繁如盖,在那颗缀满果实的桑树前,有一俊朗男子屹立其下,他眉宇间掌天光雷闪,双目中容瀚海星辰,手舞长/枪,英姿飒爽,便是九天上的神尊,红尘中的烟火,百载千逢,再寻不出第二个。

      朴桑琊。

      猛然惊醒,却发现自己依旧处于沈明房的寝室中——

      这处居所着实古怪:经他布置,周遭连一扇窗子都见不到,整间屋子仅能凭蜡烛照明,再看左右摆设,上下所有层层叠叠,丝毫不似旁人房内般整洁。

      正巧,小仆四兆端水进来,这才令屋内透来一丝光亮——他畏惧着自己主子,动作慢慢腾腾,似是不敢惊醒他;但一瞥到我目光正对自己,吓得险些绊倒。

      几乎一天一夜未进食,我一但因陌生环境情绪激动起来,面前其实就是一片白花花的景象直令人犯晕,好不容易看清眼前状况想站起来,却再次意识到自己全然动不了。

      动不了,完全动不了!沈明房这臭小子究竟还想把我困在这里多久!我心中忿恨念叨着,不料一使劲,好像身体里某种制约破掉了,自己猛地栽向前方——

      竟然可以动了!

      但庆幸仅仅持续了一瞬——眨眼功夫,面前惊闪现出一人影,完全看不清对方做了些什么,我再次回到不能行动的状态——沈明房竟然冲到我面前,又一次定住了我!

      老天爷!若不是朴桑琊跟他沾了那么些亲故,我真是连对方祖宗八代都问候遍了!

      “十个时辰,”他一点也不像个刚刚醒来的人,挑衅的目光直逼着我,直戳于心,“你在这倒是睡得安稳?”

      我原以为自己竟然昏睡了十个时辰,后来才发现他并非此意。只是完全不想听眼前这疯子再说些什么,我仅能将咬牙切齿之意全全通过眼睛表露出来。可对这鲜明的恨骨之情沈明房却一点也不在意似的,他见我不回答(我也说不了话),即转过身去在铜盆前磨蹭了些许,洗过脸,才重新面向我道:

      “我也不是成心跟你过不去——只是你在大牢之中,非要针对我侮辱诟病——我反倒好奇,凭那时京中局面,为何偏我至今没被抓走?”他踱步起来,“毕竟,仅凭弑父之罪就足够将我处决的了。。。。。。”

      听他狂妄的语气,仿佛二爷果真为他所害。

      可是,沈明房所虑也正是我近日所疑惑的——不久前我误入大牢巧逢沈家嫡孙沈明苏,在他被迫用刑前同审案子的官员胡编一通,称沈家二爷为其子沈明房所杀,并按下手印为证,分明那时候周围人尤其是提审官员最为感兴趣,可为何最后对外仅传出些谣言、而沈府连个官差都未再涉足一二?

      我本想眨眨眼露出同样不解的样子,可一想这眼前之人也不知会在对我做些什么,不如全当自己对此了然于心,抓他个把柄,于是眯着眼卖弄玄虚。

      果然,借着晦暗的灯光,沈明房似没看透我的心思,叹气道:“问你也是白问。既然如此,且看你能撑下去多久,滴水不沾!”

      沈明房说到做到。接下来,他果真不再过问,也不再出房门,而继续摆弄起他的那些莫名其妙的玩意儿。可我若非被他整得无法动弹,已是恨不得将他房里端进端出的粥食统统抢来。如此昏昏沉沉,也不知过去多久,便听门外传来细细的说话声,是四兆在同府上一个叫小倩的丫鬟在交谈。稍许,四兆便折回他主子寝室,诺诺道:

      “爷,隔壁住的王爷来咱府上了,三房少爷问您几时过去见见贵客?”

      “他这会儿倒想起我来了。是派哪个房的丫头来的?”

      “只是个二等丫鬟,平时会在老将军那屋值夜。”

      沈明房听后稍作思考,才道:“就说你爷我今天正巧身体不舒服,只能在床上躺着出不了门。”

      “这不太好吧,毕竟——”

      “毕竟我才是你主子,听谁的还由得你挑?!”沈明房用手中一样笔杆状的细长物体敲了敲对方脑袋,“快去快去!”

      可隔了一会儿,四兆又绕回来,不满道:“小倩听说您病了,问是否需要请大夫,还说要是严重,小少爷要亲自来看您。。。。。。”

      “有何可瞧的,倒是来看我,还是来打探别人——”他话锋一转,目光也迎向了我,“平心而论,若你只是个女子,跟着沈明苏可比跟在朴桑琊屁股后面好的太多——再告诉他们,若是过会儿我身子舒坦些了就去见那王爷。”

      话虽如此说,但眼见四兆再次出去传话,他即开始整理起着装,稍许便差四兆将我绑在屋中柱子上,直到看我被捆了个实在,才蹲下身面向我、似乎用手戳了几下,接着笑脸瞧我应声倒地。

      “草你——”我意识到自己再次发出声音的喜悦完全被他恶作剧般地用手帕堵住了嘴的怒火所代替,沈明房幸灾乐祸地将我像花瓶一样扶正,又拍了拍我的脸,接着起身巡视了下四周,终于大摇大摆地踏出门去。

      “沈明房草你大爷!”我愤怒地想将憋在嗓子里的话爆发出来——从喉咙发出的“哼哼”声虽大,可现下估计整座院子的人都去瞧那贵客,哪有人会听得到我被困于此?

      我使劲挣脱绳子,但越是用力,身体被束缚地反而越紧,反复试了几下,终是愈发使不上力。哀叹一声,自己只好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背靠柱子坐在地上的僵硬姿势,默默想着还有没有其他办法退出困境,亦或,便像这样一直渴死饿死也不为人知。

      为了心目中的那人,我雀子千辛万苦才走到这一步,绝不能枉死于此,否则——

      因长时间未进食,眼前又猛地现出白花花的一片,连呼吸也如同泅水般难过,即晕眩稍许,意识才再次逐渐变得清晰——

      绝不能就这样,否则我这一生所为都将毫无意义。。。。。

      朴桑琊,朴桑琊。。。。。。只要想着这三个字,即便明知是奇想天开,我也会觉得,自己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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